夏日里天亮的早,一隊車馬在蒙蒙亮中駛出了城門,就如同從京城離開那樣悄無聲息。
但與京城不同的是這次並沒有民眾相送。
河北西路痘苗致死的事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君小姐離開陽城的消息自然不能大肆宣揚。
不過雖然沒有民眾相送,這隊車馬人數也不少。
除了方家的護衛,還有十幾個青壯男人。
「原來是請了雷大叔你們鏢局護送。」君小姐看著車外騎馬跟隨的雷中蓮笑道。
這是方承宇的安排,雖然山西有很多更有名更厲害的鏢局,但對于君小姐來說,可靠是排在第一位的。
論其可靠,沒有哪個鏢局比得過雷中蓮。
將近一年沒見,雷中蓮瘦了一些,但精神奕奕。
「多謝方少爺看得起。」他說道,「君小姐不——要嫌我們添麻煩。」
比起先前說話也風趣了。
「好啊。」君小姐笑道,「但這次如果有需要我幫忙,雷大叔你得付錢。」
付錢這個詞有些熟悉,雷中蓮有些恍惚。
看什麼看,再看給錢。
耳邊似乎有男聲說道。
雷中蓮打個機靈,莫名其妙的想起那個古怪的人干什麼。
不過,君小姐竟然也把錢掛在嘴邊了,是不是受了那個人的影響?
雷中蓮看著君小姐笑了。
「君小姐現在也喜歡跟人要錢了啊。」他說道。
這個也字….君小姐也立刻想到一個人,想起了這個人,也想起了他們汝南途中的事。
雷中蓮還不知道那個自稱令九的家伙到底是什麼人吧。
「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一年了,雷大叔你鏢局怎麼樣?」她笑道,看著已經排開陣勢的十幾個鏢師。
這十幾個鏢師的陣型君小姐也有些熟悉,就是當初朱瓚護送他們回陽城時擺出的陣型。
她的嘴角再次彎了彎笑意濃濃。
雷中蓮隨著她的視線看了眼鏢師們。
「雖然相處時候短,但那位令公子教授的經驗卻是極其的管用。」他說道,「這一年來我們也按他的做法行事,還躲過了一次凶險。」
說著又笑了。
「要不然我這才拉起的鏢師隊伍就要散了。」
他的經驗當然管用,那都是殺人血戰中得來的,君小姐笑了,又帶著幾分憂慮。
可是如今這頭猛虎卻被關在京城,跟那群雖然沒有牙齒卻也能咬死人的人撕纏著。
現在北地不穩,他在京城會很著急吧?歸心似箭了吧?
君小姐掩下心思,也再次笑了笑。
「鏢局怎麼樣?」她問道。
「收了幾個小徒弟,承蒙少爺照顧接了幾單生意,又養了幾個鏢師,也算是起家了。」雷中蓮說道。
隨著他們的說話閑談,車隊粼粼向前,在晨光里遠去。
城門樓上望著遠去的車隊,方承宇再次嘆口氣。
一旁倚著城牆站著吃炒豆子的方玉繡扭頭看了眼。
「走遠了,回去吧。」她說道。
因為不想被人知道,方家並沒有大張旗鼓的相送,方老太太等人只是送出了家門,只有方承宇和方玉繡來城門相送。
「不想回去。」方承宇扶著垛口向外張望,「真是羨慕柳兒啊。」
方玉繡哼哼兩聲。
「誰不羨慕她,吃喝玩樂盡興,嬉笑怒罵隨意性,只有她欺負別人,沒人能欺負她,再蠢再傻有人愛,捅破了天有人撐著。」她說道,「人的最大追求不就是像廢物一樣快樂的活著嗎?」。
方承宇哈哈笑了。
「二姐,你吃你的豆子吧。」他說道。
方玉繡伸手到他面前。
「你吃嗎?」。她問道。
方承宇笑著也靠在了城牆上,再次長長的嘆口氣。
「你沒有跟她說你喜歡她呀?」方玉繡問道。
「這還用說嗎?不說她也知道。」方承宇瞪眼說道。
方玉繡哼哼兩聲。
「那你沒問她你們什麼時候成親?」她問道。
方承宇沖她扁嘴。
「怎麼可以問這種話。」他說道,伸手摳牆。
「哦?」方玉繡說道,歪頭看著方承宇,「因為寧公子被拒絕了,你覺得自己不如寧公子,就不敢開口了?」
「這種事不是這樣比的。」方承宇立刻反駁道。
「那這種事怎麼比啊?」方玉繡說道。
方承宇看著她,再次轉頭看早已經看不到車隊。
「這種事其實很簡單。」他說道,「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並不是我喜歡你,你就一定喜歡我。」
「哦,說這麼多,其實就是她不喜歡你嘍。」方玉繡說道。
方承宇再次捶牆。
「二姐,你說話何必這麼直接啊。」他哀嚎。
方玉繡將炒豆子仰頭倒進嘴里,嚼的嘎 響。
「你連問都不敢問啊。」她說道,「真是沒出息。」
方承宇將臉貼在牆上。
「不用問啊,我還不知道九齡嗎?」。他幽幽說道,「她要護著誰就護著誰,她要反擊誰就反擊誰,那她喜歡誰,就會去喜歡。」
所以她不想不喜歡,說白了只是還沒有遇到喜歡人而已。」
方玉繡哦了聲。
「真相總是很殘酷。」她說道,「所以說你真可憐。」
方承宇又笑了站直身子。
「才不是。」他說道,「能遇到喜歡的人,還能跟她這麼要好,她也喜歡我,雖然不是那種喜歡,但我隨時能跟她說話,也可以一輩子守在她身邊,這已經是很幸運很幸福的事了。」
方玉繡再次哦了聲。
「那你要惜福哦。」她說道,拍拍手邁步,「回家嘍。」
方承宇看了眼君小姐離去的方向,當然惜福了,他能有今天的福氣都是九齡帶來的,他笑了笑跟上方玉繡。
而與此同也有一隊人馬駛出了陽城。
金十八騎在馬上用手扇風。
「今天又會很熱。」他說道。
「大人我們可以準備動手了嗎?」。在他身旁的男人們又齊聲問道。
金十八搖搖頭。
「還不行,還沒到時候。」他說道。
還不到時候?
「這些護衛,我一個人就能對付得了。」一個騎在馬上還在剪指甲的男人說道。
「除了這些明面的護衛,方家德盛昌還安排很多暗地的護衛。」另一個男人慢慢說道,將手里的書卷收起來,「那些暗地的護衛都是依托票號,我們只需要在兩個票號斷接的時候動手就可以了。」
金十八笑了擺擺手。
「不是這個意思,陸大人的意思是,等她處理完痘苗的事再動手。」他說道。
處理完痘苗?
四個男人對視一眼。
「那我們…」他們遲疑說道。
「我們跟她去啊。」金十八說道,一擺手,催馬疾馳而去。
跟她去,等處理完痘苗再動手?怎麼都覺得這不像是要抓人,有點像是,護送啊。
四個男人再次對視一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