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兵壓境,民心惶恐,縱然有成國公以及五路大軍屯守集結,整個北地還是籠罩了一片陰雲。
放眼望去,繁華熱鬧的集市已經消失,來往奔走的兵將一刻不停,一個個披掛嚴整,讓人望之畏懼。
路上的人摩肩接踵,推車趕馬,拖家帶口,離開居住的村莊,按照官府的布置匯集到城防嚴密的府城,以及就近的屯堡。
人可以走,但很多牲口糧食就不得已要拋下,損失是不可避免了,不過只要人還在,成國公守住邊境擊退金賊,那這些損失也不算什麼。
而且北地已經安穩十年了,大家相信成國公依舊能保北地安穩,所以盡管陰雲密布,奔走轉移的民眾雖然忙卻並沒有慌亂。
但當消息傳到京城時,整個京城的人都慌亂起來,安穩了十年,但二十多年前金賊鐵蹄踏破國都長驅直入連皇帝都擄走的記`.``憶還殘存在很多人的心底。
朝堂上更是氣氛緊張。
朝會從天不亮一直到天黑,朝官重臣才得以出宮回家,第二日又繼續著。
「河北西路河北東路全部戒嚴,全境閉門清道。」寧炎宣讀道,又看著眾人,「如今賊奴壓境,吾等上下同心,必擊退賊寇。」
坐在龍椅上似乎有些焦慮不安的皇帝打斷了他。
「成國公怎麼做的朕不想再听了。」他說道,神情滿是疲憊,很顯然幾日睡不好,「有沒有確定這次來的多少賊奴?誰為統帥?」
寧炎尚未說話,坐在一旁的黃誠幽幽的先開口了。
「賊奴三萬,由大鵬王拓跋烏為帥。」他說道。
听到這數字和統帥,朝堂上響起一陣吸氣聲。
三萬!
「當年國難時也不過二萬賊。」一個須發花白的官員喃喃說道。
「而且這次竟然是拓跋烏為帥。」另一個官員亦是自言自語。
當年其兄拓跋蘇被成國公亂軍中射死,金賊皇室陷入紛亂,拓跋烏逃亡五年歸來砍殺其弟,扶持拓跋蘇長子登位,被封為大鵬王。
拓跋烏跟其兄關系要好,此時來勢洶洶,肯定是要報仇雪恨。
寧炎清楚的看到皇帝的臉色變白,在看朝堂中的氛圍,他忙抬手示意。
「他們報仇雪恨?我們才是血海深仇。」他沉聲喝道,「他們三萬賊兵,我們大周泱泱四萬五萬兵將又有何懼?」
他說著對皇帝拱手。
「北有成國公帥五路軍,西有太原東有山東南有河南總兵數眾,我大周猶如銅牆鐵壁,任它金賊來勢洶洶,也勢必無功而返,剿殺殆盡。」
是的沒錯,十年安穩養的兵強馬壯。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陛下,我們大周的兵將豈是畏懼金賊,當初金賊割我州郡,奪我子民,今日也是我們報仇雪恨,奪回失地的時候了。」
另有幾個大臣站出來叩首。
「陛下,仁孝皇帝還被囚居金地,為萬民之安我們奉約守信,此次金賊毀約破信,臣請陛下命大軍迎回仁孝皇帝之靈啊。」
他們聲音哽咽,更有兩個老臣哭了起來,以頭搶地,花白的須發越發凌亂。
這讓大殿里先前的畏懼驚駭氣氛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悲憤。
而悲憤也是力量之源。
「陛下,請戰!」
「陛下,請調集兵馬上北。」
一時間跟多的大臣站出來紛紛說道。
皇帝也被這悲憤撫慰,神情恢復平靜,坐直了身子。
「愛卿們…」他說道。
話剛出口,就听得外邊傳來一聲尖利的稟告。
「急報!急報!鷂子關失守!金賊過了拒馬河,容城失守,雄州告急!」
伴著喊聲,一個禁衛沖進來,在他身後跟著太監,太監手里高舉著一封文書。
朝堂里頓時鴉雀無聲。
站在隊列最後的寧雲釗抬起頭。
「這可是,不妙了。」他自言自語說道。
大殿上變的如同集市般熱鬧。
太監們搬著輿圖擺過來,皇帝已經從龍椅上走下來,朝臣們都擠在輿圖前,看著幾個武將指點出具體的位置。
「這個路線還是先前侵襲河間府的。」
「上一次說疏忽有情可原,那這一次呢?」
「備戰這麼久,還被人輕易的就攻破了,安肅軍在那邊是死的嗎?」。
嘈雜的喊聲質問聲不斷。
皇帝額頭上冒出細汗,扶著太監的胳膊。
「成國公在哪呢?」他問道。
寧炎伸手指著一個地點。
「成國公如今正在遂城。」他說道,「率領廣信軍布防。」
「這布什麼防?布什麼防?這金賊都過來了……」有大臣急道。
「過來又如何?」寧炎亦是喝道,打斷了這大臣的話,伸手點著輿圖上的拒馬河一線,「金人三萬大軍,下了戰書,一鼓作氣,攻破一個拒馬河,攻破府城又有什麼奇怪的。」
四周的人都愣了下,嘈雜聲停下來。
「戰事才起,勝敗不定,一時的勝也不是勝,一時的敗也不是敗。」寧炎接著說道,再次伸手在輿圖上點了點,「我相信,不日之後成國公大軍趕到,那才是真正的對戰,我也相信,成國公一定會勝!」
大殿里一陣安靜,這安靜讓適才的煩躁慌亂平息幾分。
「對,寧大人言之有理。」
「沒錯,雖然已經下了戰書,但這依舊是突襲。」
「拒馬河那邊只有區區三個屯堡,怎麼可能是三萬大軍的對手。」
大殿里再次響起議論聲,更有幾個武將上前指著輿圖,介紹保定順安永興軍等等的布防集結路線,再三保證兵力充足。
皇帝扶著太監面色好轉。
「金賊既然敢來侵犯,我們就要他們知道,十年前我們能打的他們退避三舍,十年後,我們依舊能。」寧炎肅容說道,「這一戰,就讓金賊听到我們大周就害怕,讓他們再也不敢踏入我大周境一步。」
寧炎轉身對皇帝施禮。
「陛下,萬勝!」他躬身說道。
一眾大臣紛紛施禮。
「萬勝,萬勝。」
皇帝看著眾臣,擠出一絲笑。
「好,好,萬勝。」他整容說道。
大殿里氣氛再次熱烈,幾乎所有人都躬身高呼,除了永遠木樁石雕一般的陸雲旗,以及被恩賜君前對坐的黃誠。
對于陸雲旗來說,除了皇帝的話,他別的什麼都听不到,不管是家國大事,還是黎民生死。
而黃誠則坐著微微俯身,並沒有抬手,垂下的視線似乎睡著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