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人多,這行腳店里的飯菜卻是極快。
大盤大碗,冷熱、葷素、甜咸、酸辣輪番端上又撤下如流水般暢快,而君小姐吃的也很暢快。
不知道是酸辣湯的緣故,還是四周坐的人太多擁擠喧騰,君小姐吃的滿頭大汗,油光滿面,看上去好玩又好笑。
啪的一聲輕響,君小姐放下手里的勺子,抬起頭。
「你看著我干什麼?」她有些惱火的說道,鼻尖上細汗滴落。
朱瓚哦了聲。
「我有嗎?」。他問道,似乎才看向她,舉著手里的筷子,「沒有吧。」
君小姐低下頭繼續夾菜,才低頭又猛地抬起,對上朱瓚的視線。
他正咬著筷子,見她看過來一笑。
「這個,這個不好吃,你嘗嘗那個。」他用筷子指著一碗焦炸丸說道。
君小姐皺眉看著他沒有理會。
「你吃自己的,別看著我的。」她說道。
「我沒看你。」朱瓚再次說道,有些無奈。
「我看到你看了,你坐在這里之後就一直這樣。」君小姐低聲說道,面色惱火,「你這樣影響我吃飯的。」
朱瓚樂了。
「哪有,我以前也這樣啊,你沒說這個。」他低下頭,聲音放小又嘀咕一句,「你也沒少吃。」
他以前就這樣嗎?
她怎麼沒注意過?君小姐捏著勺子微微出神。
真是奇怪,今天她總覺得他的視線一直粘在她身上,不管是在身前還是在身後,不管是做什麼,只要抬眼過去就立刻能看到他的視線,令人著惱。
她突然覺得兩個人這樣獨處很不自在,所以在說了露宿野外後,想到那是絕對的要獨處,便立刻反悔要進城。
行走在城鎮中人多熱鬧,視線紛亂,就不用被他的視線所困。
所以又選擇了人多的客棧,又擠在熙熙攘攘的大廳里團坐吃飯。
但為什麼他的視線還是抬頭便見,坐在亂哄哄的人群中也似乎只有他們二人相對,如同身無外物,他的視線還是無處不在。
實在惱火的忍不住呵斥他,他反而一臉她故意挑事。
我以前就這樣啊。
他以前這樣,是自己沒有注意,因為不在意?現在是因為知道了他的心思,所以就不一樣了。
原來不是他變了,是她變了。
君小姐慢慢的夾起一只燙面餃,一點點的咬著。
就好像他得知自己是九齡公主之後,面對自己慌張無措,當時自己勸他要和以前一樣,畢竟她沒有變,變得只是他的心思。
那現在反過來了。
因為些許窺到朱瓚的心意,她就慌了無措了,所以那些以前不在意的也就變得格外的在意,如果說是他時時看著她,那她豈不是也是時時看著他。
君小姐抿嘴笑了,有些羞惱又有些好笑。
她這算是自擾了,他態度沒變,她變了。
其實這有什麼啊,看就看咯
念頭閃過她下意識的抬眼,便又對上了朱瓚的視線。
他似乎嚇了一跳。
「噯,我是看你咬著筷子了想要提醒一下。」他忙說道,「不是故意看你的啊。」
故意的,又如何?她難道怕他看嗎?君小姐看他一眼,笑了笑。
「把那碗漿面條給我。」她說道。
朱瓚哦了聲,伸手給她拿過來,又看著她。
君小姐沒有再惱火,也沒有理會他,自己盛了飯菜認真專注的吃起來。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又變得心情好了,但他也知道這種時候只要安心享受就行,去詢問去刨根問底那是愚蠢的自找麻煩。
朱瓚挑挑眉頭也熱熱鬧鬧開開心心的吃起來
「他們過了新安。」江千戶說道,跟上向宮內走去的陸雲旗。
這邊的宮殿的廊宇下肅立著錦衣衛,見到陸雲旗過來紛紛施禮。
陸雲旗徑直穿行。
「那就快要回來了。」他說道。
江千戶應聲是。
「大人,要不要進城的時候」他想了想問道。
陸雲旗搖頭,江千戶便應聲是便不再說了,二人很快穿過走廊來到皇帝所在的勤政殿。
「陸大人來了。」
一個尖細的聲音忽的響起。
這聲音不悅耳,語調更不悅耳帶著幾分輕佻。
在這宮里還沒人敢這樣跟陸雲旗說話呢,江千戶皺眉看去,見面前的宮殿廊下的錦衣衛中站立著一群太監。
這群內侍與其他內侍不同,穿的衣服有些古怪,奴婢不像奴婢,官員不像官員。
不過現在江千戶等人也不陌生,這就是皇帝讓司禮監新設置的緝事監的太監們,也就是袁寶為監丞的地方。
跟錦衣衛差不多,奉命刺探監察,名義上是協助北鎮撫司行事,但實際上並不如此。
「陸大人,陛下正與袁公公說話,您請稍等。」為首的太監似笑非笑說道。
皇帝傳陸雲旗來又讓他稍候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江千戶的面色微微惱怒。
陸雲旗神情木然無波,一語不發轉過身便如同其他錦衣衛一般侍立在廊下。
江千戶冷冷看了那內侍一眼,也跟著站過去。
見他們這樣,那內侍反而有些無趣,撇撇嘴也不再說話了。
內里的袁寶正小心翼翼的將密信展開給皇帝看。
「分了三股。」他說道,「那方家少爺為大,七十二家票號得五十,且選的都是繁盛之地,三個小姐,大小姐二小姐合股分得十六家,三小姐方錦繡最少,只有六家,不過選的是靠近京城的。」
皇帝看著信紙,神情不虞的哼了聲。
「這都是朕的。」他說道,「如果沒有朕,哪有他們如今這些。」
袁寶賠笑應聲是。
「可不是嘛。」他說道,伸手指著信上,「是真的分了德盛昌,大小姐二小姐的票號改名為東豐源,三小姐這個改作了大恆昌,這改了名字,對于票號來說就真的井水不犯河水了,好好的德勝昌就拆的七零八落了。」
「真是敗家子。」皇帝說道,將信紙拍在桌子上,「只能共患難不能共富貴的不孝子孫。」
袁寶笑嘻嘻的應是。
「那趁著還沒被他們敗嘍,奴婢給陛下拿回來?」他問道。
皇帝思忖一刻。
「做的穩妥點。」他說道,又想了想,「先撿著大的來,幾個女孩子的過家家似的不用不理會,等大的倒了,她們那些一陣風能刮倒。」
袁寶歡喜的應聲是,又抬起頭帶著愧疚。
「陛下,奴婢沒辦好差事,陛下還這樣寬恕信任奴婢」他哽咽說道,用袖子抹淚,「要不,這件事讓陸大人跟奴婢一起來做吧,免得奴婢無能」
「行了。」皇帝不耐煩的打斷他,「你有你的事,他有他的事,混在一起怎麼做?你做不好,朕罰你就是,不用擔心。」
袁寶樂呵呵的噗通跪下叩頭。
「謝陛下。」他說道。
袁寶走出殿外,挺直了腰背,內侍們也立刻涌來圍住他恭維的說話。
「喲,陸大人來了。」袁寶似乎才看到陸雲旗,忙抬手施禮,堆起笑,「您快請進,陛下正問您。」
說得好像陛下讓陸雲旗進去還得通過他似的,江千戶神情更冷了幾分,陸雲旗似乎沒听到也沒看到他,已經越過他徑直進去了。
袁寶些許無趣,干笑幾聲帶著內侍們揚長而去。
殿內皇帝將手中的奏章放下,看著陸雲旗。
「朱山往北地送了什麼密信?」他問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