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紅魔密室
「霖之助先生，能稍稍讓一下位置嗎？我要取這櫃子里的東西……」
「啊，當然了。」
我關掉水龍頭，讓開身子，看著夜俯下去從櫥櫃里抱出了疊得整整齊齊的布匹。那是要布置餐桌用的嗎？
「我也可以幫一點忙的……啊！糟」
我忘了我剛剛洗過手，一下子有水滴甩在夜的衣服上了。我為著自己的笨手笨腳感到深深的慚愧，夜卻毫不在意的樣子。
「霖之助先生先把手擦干吧。濕著手用餐是不合禮儀的。」
「萬分抱歉！」
夜走了出去。不過，難道要用她們的毛巾嗎？那也太失禮了……突然想到，先前上樓來的時候為學習廚藝準備的圍裙。我一邊暗自慶幸著，連忙在那上面抹了抹手，去找夜幫倒忙了。
「！」
我剛走進客廳就又吃了一驚。我在廚房耽擱的時間充其量不到一分鐘，但是那長桌，不僅鋪好了桌布和餐巾，就連椅子都擺好在那里了。我出來的時候，夜正調著燈光。我注意到，夜裙子的花邊比起之前多出了一圈羅馬數字。
「夜……你換衣服了？」
「嗯。大小姐說過，衣著不潔的話不合禮儀。」
是嗎，那我還真是有夠失格的啊……說起來，對于這樣，仿佛跟我不在同一條時間軸上一樣的效率，一想到是夜做的，我就不再產生驚訝的念頭了。這種可怕的、將以前無法理解的事情習以為常的速度，究竟是福是禍呢。——說起來，當初的我，其實就是為此才來到這里的吧。結果現在卻總是向往著平靜的生活，到底是我喪志了，還是滿足了呢。
「哎呀，霖之助對于夜的衣服很感興趣嗎？」。
「咦？」
「啊，不是不是……」
十分自然地坐到了上座的蕾米莉亞，十分自然說出了這惡魔般的話。我一邊忙不迭地否認，一邊偷瞄夜的反應。還好，夜這樣的年齡，應該還沒有這方面的心思。那麼，蕾米莉亞又是怎麼會想到這樣調侃的呢……
「話說，客廳里這樣的采光，不太適合用餐吧？」
我轉移了話題。客廳的三面分別是儲藏室、廚衛間和兩間臥房，只有背光的一扇窗戶透亮。在這種地方吃飯，心情不會很壓抑嗎。
「沒關系。正好開燈呀。」
不是這個道理啊。我正想著，夜已經把杯碗刀叉都擺上來了。這時候，蕾米莉亞好像看出來我又想去幫忙，或者是添亂的意思了。
「可以安心地坐著了。讓客人也要出力的話，不合禮儀的呀。」
「咦？我是在客人的立場的嗎？」。
「那，就當作是學生宴請老師的好咯。」
我不自覺地把心里想的說了出來，蕾米莉亞倒是很優雅地微笑著回答——雖然這麼說，卻跟學生對待老師該有的態度‘一點都扯不上關系，不過相對的，我也根本沒有這個資格呢。
「夜，你不來一起吃嗎？」。
「？」
我轉而與夜說起話來，夜停下腳步，好像很困擾的樣子。我注意到，自稱為紅魔館的這一家子（？），似乎對于禮儀非常在意。這次該不會是女僕的禮儀什麼的吧？
「霖之助∼用餐的時候，隨便講話可不合禮儀喲。」
啊啊，是這方面的嗎。其實我只是好奇夜究竟一頓要吃多少來著……
「——吵醒我妹妹可就不好了呢。」
咦咦咦——？我看向蕾米莉亞的身邊，原以為是普通地坐在那里的、她的妹妹芙蘭朵露，金色的劉海下面，確實是閉了眼楮，安靜地睡著的。我回憶起來，芙蘭朵露總是默默地跟在姐姐後面。和姐姐不同，是個和外表相符的小孩子呢。
不知是常態，還是特殊的照顧呢，整個餐桌上的氣氛靜悄悄的。除了自知吃相不雅的我，大家都在專注地用餐。雖然有些壓抑，不過我也很快就完全沉浸于食物的美味中，連欣賞風景的余裕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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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過，美食和美酒一樣，是能醉人的。這話我從前不太信，現在卻要舉雙手贊同了。
——吃飽喝足告辭了之後，讓樓下的清風一吹，我頓時想起我忘在廚房的圍裙來了。沒辦法，我只好又返回去，在考慮著如何開口的時候，卻意外地看見了站在門外的紅美鈴。
「咦？森近老師？」
「不用叫我老師啊，我可當不起。就算論年齡我也不大你們幾歲。」我苦笑著。
「說起來，你在這里做什麼？我有東西忘掉了……能讓我進去嗎？就在廚房里。」
「咦？現在嗎？」。
「怎麼了？」
「沒什麼……你進來吧。小心一點，不要打擾到大小姐午休了。」
還真好說話啊。我松了口氣，輕手輕腳地沿著過道走過去，卻又到了出乎預料的情景——夜端著看起來就很貴重的托盤，進入了房間。門輕柔地掩了一下沒有關上。不過那和我也沒有什麼關系。現在我只是要到廚房去……
不行！好在意！夜一個人掃蕩滿漢全席的畫面一直在腦海里盤桓不去啊！但是，那個大小的托盤能裝的，充其量就是小孩子程度的食物嗎！
……結果，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在房門前了。什麼嗎，難道我有尾行的天賦嗎……
心髒猛地一張一縮。熱量沿著脊背向下流動。
痛。
痛……？
這感覺，不是緊張。和什麼愧疚感，也完全不是同一層次的東西。這，像是什麼要破開胸口鑽出來的痛……
——「呀呀，森近∼老師？」
這聲音。不是夜那樣淡到困擾的語氣。不是蕾米莉亞那樣隱隱帶著驕傲的語氣。
——「轟！」
視覺喪失了一瞬間，在強烈的沖擊下眼楮無法睜開。
門炸裂了。破裂的木片，不知有沒有在臉上劃出傷痕。
回過頭來的夜、坐在床上的蕾米莉亞。
還有，一只手捧著紅茶杯子，另一只手舉起作虛握狀，咧開的嘴里犬齒尖尖如同獠牙的，芙蘭朵露•斯卡雷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