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香霖友人帳
在學園里，值得倚重的人中，慧音算是我最熟悉的了。又溫和又靠譜，還是個美人，更重要的是，慧音是僅有的和我差不多同齡的人——排除那個大孩子一樣的紅美鈴的話。
基于以上原因，在我遇到麻煩的時候，總是第一個想到去麻煩慧音……
「啊啊？慧音，你在忙嗎？」。
我來到慧音家門口，卻看到慧音帶著阿求準備出門去。對了，畢竟阿求的家是在村子里的啊。
「不忙，我在送阿求這孩子回家。有事情嗎？」。
慧音溫和地微笑著。我猶豫了一下，看了看阿求單薄的身子，覺得這事情還是不要讓她知道的好。
「確實，遇到麻煩了想借用您的智慧。那個，雖說有點唐突，能進屋說嗎？會稍稍有點長……阿求不要緊吧？」
∼「不要緊。我先去溫習一下功課。」
阿求這樣說完就回身走向了自己的房間，這勤奮的勁頭真是沒話說。那邊阿求取出鑰匙開門，慧音推開了家門示意我進去。我注意到這一點，難道她外出的時候不鎖門的嗎……
「啊，忘帶什麼東西了嗎慧音？對了，記得再買一點pokey……」
一個白毛的腦袋從里屋探出來，解開了我的疑惑。那個扶著門框，斜著身子的，是睡眼惺忪的妹紅。大概是剛剛起床，沒有收拾的白發直垂落地，身上松松垮垮的寬口短袖滑到了肩膀下面，露出半邊縴細的鎖骨。嗚啊，福利啊。這慵懶的樣子可跟平常反差頗大。
「你你，你不是那個什麼嗎？離慧音遠一點！」
看到我跟著進來，突然瞪大了眼楮，只是嘴角的飯粒破壞了她的惡相。喂，比起自己衣衫不整更在意這個嗎？
「妹紅！我說了多少次了！起床後要先洗漱更衣再吃飯！@#&%……」
妹紅似乎對慧音的說教陰影深重，抖了一抖，喏喏稱是，把腦袋縮回去了。話說……好貧啊，妹紅。不不！我什麼都沒看到！
「霖之助，有什麼事呢，可以告訴我了吧。」
糟了！來拜托人家，還要女孩子主動……咳咳。我收斂了心思。
「這是，關于一個封閉的孩子的事情……」
我盡量詳盡地描述了芙蘭的情況，並且小心地隱去了芙蘭的名字。
「……這樣的孩子，該怎麼相處，或者說，什麼樣的人才能相處呢？」
「是斯卡雷特家的二妹嗎？原來是這樣啊。」
「欸？！」
結果，慧音一下子就猜到了。出乎意料，是我低估了慧音對學園學生的了解程度了嗎……在我糾結的時候，慧音用一根手指支著下巴自言自語。
「我想，她可能沒有對破壞的理解吧？我是指，她可能對于破壞的不可逆缺乏認識。也就是說，不太懂得珍惜。」
「這個……有道理。」我想起一個細節來。那時候芙蘭破壞了房間的門，說是因為門擋住了視線。
「頭腦簡單、不計後果？」
「——總之，芙蘭朵露需要的是教育。」
因為慧音還有事情，我不敢多打擾，在討論得到了這樣的結論以後就告辭了。
「我會想辦法的。」
慧音最後這樣對我說，我不知所謂，糊里糊涂地回復了一句拜托，仔細想想，也沒有什麼能拜托的啊。
我離開慧音和妹紅的小屋，沒走多遠就看到了那一片竹林。這竹林的主人——少有地知道我的能力的人，是一位高明的醫學工作者。求教于她的話，能得到一些不一樣的結論吧。
竹林里面很顯眼的位置坐落著醫務室，不過那並不是永琳大姐的住處。我走到近前，仔細地辨認了一下坐在屋里打瞌睡的粉毛女生，然後抬手敲了敲玻璃。
「鈴仙？在值班嗎？」。
「咿！」
她好像嚇了一跳，連忙正襟危坐，頭上的兔耳發飾一顫一顫。這位像兔子一樣的可愛女生是永琳大姐的弟子，雖然很喜歡養兔子卻被兔子所討厭，膽子也像兔子一樣小——她不戴著這兔耳的時候我也見過，比平時還要更膽小不少。
「鈴仙，是我，雜貨店的霖之助。永琳大姐在嗎？」。
「啊，嚇我一跳。」
鈴仙拍了拍頗為有料的胸口。那個分量，在我的顧客里算是一等一的……我和鈴仙寒暄了幾句，意外得知了永琳大姐正在接受文文的采訪的消息。
正好，文文也是我打算倚重的友人——算是友人吧？
門牌上寫著大氣的「月之都藥劑研究所」。門里面傳來了永琳的高談闊論，我沒膽量承擔打斷她興致的後果，就站在那里等著她把話說完。
「所以說，並不是生物或是礦物的提取物、混合物才能稱為藥劑。只要能發揮作用，就連光、風都可以當作是藥劑。同樣的，藥劑也不一定就是用來治療的……」
喂喂，這話私下里說也就算了，要是上了報紙，我保證醫務室會成為可怕的都市傳說的啊。
好容易等到永琳的話告一段落，我小心翼翼地叩了門。
「喲，是霖之助啊。」
「啊……上午——中午好，永琳大姐……文文。」
「中午好∼對了，上次還沒有問你們為什麼認識呢。」
文文從沙發上站起來，一手拿著小本子，另一只手的指間利落地轉著筆。
「霖之助是病人，我是醫生，當然會認識啦。」
「哦哦。香霖有病，我記下了。」
「別那麼記啊！」
我原本擔心會打擾到她們的正事，結果她們似乎對我更感興趣。雖然感覺有點奇怪，不過這是好事。我重復了一遍早已想好的說辭，順便也簡要地傳達了慧音的分析。出于自慧音那里得到的教訓，我這一次敘述的時候，把一些高辯識度的描述也去掉了。——向記者透露這種隱私，可是對當事人權利的嚴重損害啊。
「啊，是那個姐控的芙蘭朵露嗎？哦摩西羅伊∼」
文文臉上露出了興致盎然的神色。我說，為什麼又被猜到了啊！
「——芙蘭朵露？」
永琳大姐的表情有點奇怪，不過比起這個，我更在意文文為什麼會知道。大概是我的驚愕太過直白，文文得意地笑著做出了解釋。
「優秀的記者就是要無所不知喲——開玩笑啦。我因為紅美鈴升級的八g…新聞，有特別關注過她們啦。」
喂，你剛才承認自己在特別關注八卦了吧！我听到了啊！
雖說如此，我還是有求于人的。永琳大姐好像在思考的樣子，我就先請教了文文。
「——當然是本記者啦！」
「啊？」
「和這樣的人相處，當然要足夠強大才行！本記者的速度可是天下無雙……」
「文文，你的腦袋有鋼板結實嗎？」。
強大嗎。論強大的話，在我認識的人里就數那位了吧。雖然風傳她是暴君一樣的人物，事實上豁出臉皮去拜托的話還是有可能的。
「霖之助。我倒是覺得，芙蘭朵露的情況是，在學會控制之前，需要幫她來抑制呢。」
「抑制……嗎？」。
「另外，我糾正你的一個說法。」永琳大姐盯著我的眼楮，「你形容為‘依附于視覺的特殊能力’的，我們一般稱為魔眼。還記得那時候你……」
糟。我連忙沖著永琳猛使眼色。還好文文是背對著我沒有懷疑。
「總之，」永琳大姐頓了一頓，「我會讓鈴仙給你帶過去的。」
我心有余悸地離開了永琳的研究所。永琳大姐指的是什麼，我明白的。一邊這樣想，我手指扶在耳畔緊了緊眼鏡。
這眼鏡，代表著我在永琳大藥房的沉痛回憶。這大概算是我們兩個的秘密。而關于這眼鏡掩藏的眼楮，曾經也是一個秘密，也有一個關于秘密的約定——
那些讓我在香霖堂里躲了好幾年的陳舊記憶又浮起來。時隔數年，兩雙魔眼，兩個秘密，兩個約定，泄露給了同一個人。這是巧合吧？巧合啊。
我把那個身影從腦海里甩出去，仔細地分辨著道路。青石路，和風的大院，不遠處看得見群山。這是哪里？
「迷路的功力又進步了。」
我這樣嘆了口氣，面前的門卻忽然打開了。果不其然，在屋子里看到了紫。她還是身著那不變的道服式樣的裙裝坐在躺椅上，膝頭睡著一只奇怪的雙尾貓。
「哎呀，霖之助，你要到哪里去呢？」
「……我想去找風見幽香。」
「找她做什麼呢？」
「是啊，做什麼呢。」因為風見幽香很強，這樣的話，沒有說。
「——我累了，想回香霖堂了。」
我答道。去找風見幽香是沒有意義的。從各種方面來說，我的心里其實早有人選了不是嗎？只是，不到最後，不到沒有選擇的時候，我不願那麼做，而在為自己尋找著借口而已。
紫突然噗嗤一笑。
「我知道的啦。我會想辦法的。」
「那，謝謝了。」
心情有些低落，我直接就轉身了。我不知道紫在想什麼，最近的這一切事件，都隱隱地在逼著我睜開眼楮。我想不明白這到底有什麼意義——關于我的眼楮，紫當然是知道的，畢竟她們感情那麼好，畢竟那約定只是我單方面的承諾，畢竟是我先泄露了出去，畢竟……
——「乓乓乓」
伴隨著敲門的聲音，咚地一響，劇烈的疼痛從前額傳來。我捏著太陽穴，眼鏡和書啪嗒啪嗒掉在地上。夕陽的光亮投在香霖堂的櫃台上。
「夢？」
在貨架的縫隙里依稀有一道紅白的身影。那身影很柔軟，很迷蒙。還是在夢里嗎？抑或是說我才剛剛從噩夢中醒來？我回憶著。我現在是幸運獲救的少年？辛苦謀生的小工？初識里世界的記名學徒？學園教師的臨時助手？還是……
然後，我想了想。對了，這里是，香霖堂？
——「靈夢？」
世界變得清晰。靈夢回過頭來，揚了揚手里的餅干說了什麼。地上的書名字是《德古拉族裔考》。
對了，我做了這麼一個夢啊。為了芙蘭的事情，雖然明知道一開始我心中最合適的人選就是靈夢，但是因為不敢向靈夢開口，所以在夢里請求了我的舊識們，得到了三個沒有內容的承諾。
「靈夢……」
是我的錯覺嗎，靈夢身邊的那氣息比以前更加濃烈，我看不清靈夢的回應了。
這時候，一枚盒子出現在我面前。
「霖之助先生……師、師匠讓我把這個送來……」
「鈴仙？！」
這麼說……？！
我抓起那個盒子，拔腿，沒有注意靈夢的動向，直接跑向宿舍樓，一邊從盒里掏出眼鏡來——
這一瞬間世界靜了下來。芙蘭站在門口，好像很開心地笑著。她的腦袋上，是魔理沙的手掌。慧音在旁邊微笑著說話，樓梯間，蕾米莉亞在夜的懷里，吃驚地露出了兩顆小小的虎牙，好像因為妹妹離自己而去遭到了極大的打擊。不過，很高興。夜也很高興的樣子好可愛。
現在我的視野中，再沒有黑色或者紅色的霧氣繚繞，只有我認識的少女們，干淨的笑容。好可愛。
魔理沙、芙蘭、夜、蕾米、慧音。都好可愛。
「——香霖，有事嗎？」。
「……啊，我還沒吃午飯呢。」
「欸，那和晚飯一起吃好了。」
「嗯，好。」
我探出手去，揉了揉靈夢的腦袋。靈夢抱怨著「我的蝴蝶結歪啦」躲了開去。完全就像個普通的女孩子。我嘆了口氣，笑著走回香霖堂。
有些滿足，有些遺憾。
還有，衷心的感激，對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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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嗯，陳年老中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