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老牛最關心的還是那個打小就找不著的妹子,拉著韓昕問︰「你娘她是怎麼沒的?你爹那里還有什麼人?如今你們在哪住著?」
一連串問了好多問題,叫韓昕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想了一會兒才道︰「我娘是生病沒的,我爹……」
韓昕咬了咬牙,在齊老牛殷切盼望的目光下,最終決定說實話。
他起身深施了一禮︰「舅父容稟,我先前沒有說實話,我其實是當朝十二皇子,我爹是當今天子……」
韓昕話沒說完,齊家一家子都蒙了,這話里頭信息量太大,原諒他們反應不過來。
「再過些時日就是父皇的壽辰,我想叫父皇允我去邊關,便想買個父皇喜歡的禮物,只我手里沒那麼些錢,沒辦法就只能省吃儉用,結果給……」
說到這里,韓昕苦笑一聲︰「雖說餓壞了,可這也是<好事,不然也踫不著八妹,更見不到舅舅。」
他這話說的雖然輕描淡寫,可是誰也能听出其內的艱辛苦楚。
齊老牛這個心疼啊︰「孩子啊,你不說舅舅也明白,就你娘那個長相擱陛下那里肯定要遭厭棄的,陛下皇子眾多,太子又早立,你一個生母遭嫌棄的皇子日子能有多好,還有平陽公主……我竟不知道那是我外甥女,先前來長安時踫著八百里加急文書,打听一下竟是平陽公主慘死北梁,當時我還覺得可惜憤怒。如今知道她竟是我妹子的女兒,我這心里……這是生生剜我的心啊。」
齊老牛說到這里早已淚流滿面︰「我可憐的妹子,可憐的外甥女啊!」
齊銀竹幾個一看齊老牛這樣激動,趕緊過來相勸,韓昕也勸了幾句,好一會兒齊老牛才止住哭聲,拉著韓昕道︰「孩子啊,就是再要買壽禮也不能屈了自己,你府上要是沒錢了,舅舅這里還有。舅舅這些年也攢了些錢。供你吃飯還是成的。」
韓昕一陣感動,強笑一聲︰「不必,再過幾****的祿銀就有了,很不必舅舅補貼我。」
齊老牛看他推辭就繃起臉來怒道︰「長者賜不敢辭。舅舅給你你就拿了。」
說話間。齊老牛看向齊顧氏︰「孩兒他娘。你去屋里把咱們攢的銀票拿出來給外甥先用著。」
「哎!」齊顧氏答應一聲,轉身進了里屋,沒一會兒就捧著一個盒子出來。齊老牛接過來遞給韓昕道︰「我這些年攢了些錢,原來打算給你表姐表妹做嫁妝的,不過如今你表嫂子有能耐,賺了不少錢,我這些錢就花不著了,你先拿著用吧。」
韓昕哪里肯要,堅辭不受,直到齊老牛氣急了他才接過銀票︰「昕愧領了,等有了祿銀再還舅舅。」
齊老牛擺手︰「不必,不必,這算是舅舅給你的見面禮吧,哪里能再叫你還的。」
齊顧氏也點頭笑道︰「是啊,這麼些年來我們竟不知道有你這麼一個大外甥,多少年節沒給過壓歲錢,如今一回補上了。」
齊寶鈴笑著上前一步朝韓昕伸手︰「表哥,等你封了爵位祿銀多了把年節時侯該我們的壓歲錢,還有每年的生日禮物也都補上,如此,就很不必還爹爹錢了。」
韓昕笑著應了一聲︰「好,等表哥有錢了必然給你們補上。」
他又看齊寶鈴,只覺得這丫頭性子和自家早逝的姐姐還有些仿佛,長相上頭也很相像,尤其是那一雙眼楮,簡直一模一樣,不由伸出手來在齊寶鈴頭上拍了兩下︰「等以後得空了去表哥府上玩,表哥給你弄好吃的。」
齊寶鈴笑眯了眼楮︰「好啊,我得了空肯定去的。」
她又拽過齊寶盒︰「我和八妹一塊去。」
韓昕點頭表示歡迎,齊老牛眼瞅著天色不早了,就要留韓昕吃飯,韓昕才認了舅父還沒親近夠,再加上回去也沒事,也就順勢留了下來。
齊顧氏見齊老牛和韓昕還有話要說,就帶著家里幾個姑娘到廚房忙活,只說要整一桌子美味給韓昕嘗嘗。
等她們一走,齊老牛叫韓昕坐下,才帶著一臉苦澀道︰「好孩子,這些年苦了你了。」
韓昕笑了笑︰「不苦,我一個皇子能有什麼可苦的。」
齊老牛一板臉︰「莫哄我了,你舅舅雖年紀大了,可也不是老糊涂,陛下是什麼脾性我又豈能不知,那就是個酷愛美色的,你生的這個模樣,不知道受多少作賤輕視呢,你要日子過的好,如何堂堂皇子就因為買份禮物而挨餓?」
一句話叫韓昕回答不上來,齊老牛又拍拍桌子︰「你說實話,你娘到底是怎麼死的?我思來想去必不是病死的。」
這一句話叫韓昕想到幼年那些雖困苦,卻也幸福的時光。
「娘她……她是給作賤死的。」韓昕滿臉苦意跟齊老牛詳詳細細的把他母親當年如何被臨幸,又如何懷胎,怎麼被輕視,生下孩子之後被怎麼冷落刻薄一點點的講了出來,說到最後,不只他難過,齊老牛心里也是一陣陣的抽痛。
「孩子,別難過了。」齊老牛難過之後又勸韓昕︰「如今你既然認了舅舅,以後舅舅疼你。」
韓昕苦笑一聲︰「我原來說這輩子就是一孤鬼,再沒親人的,沒想到還有舅父在世,往後我也算有了親近之人,有什麼事能夠跟舅父商量商量了。」
韓昕倒是真心和齊老牛親近。
他早先時候看到別的皇子都有外家能夠親近,有那麼多親戚幫襯著,他心里是羨慕不已的,如今他也有了外家,有了舅舅有了表兄表姐表妹這麼一串的親人,他怎麼能不高興。
先不說那來自于天生血脈之中的親近。就是從利益角度來講,韓昕也是歡喜的。
他跟齊老牛聊了一會兒天,早就把齊家的情況模透了,知道他有一位連中五元的表兄,有一位和新科進士訂下親事的二表姐,一位和謝家獨苗訂了親的三表姐,兩位和禁軍教頭訂親的表妹,雖然說不管是表兄還是表姐夫表妹夫官職都不大,可卻是有文有武,文官武將兼備。若是利用得當。往後他也能有個依靠、臂膀,就算是承平帝還不喜他,可別的皇子也不敢再死勁作賤他了。
韓昕這些心思很隱晦,也是轉瞬即逝的。他自己都沒怎麼覺察心思就轉了過去。
因為這樣的心思轉的極快。他不怎麼察覺。只認為是私心底下和齊老牛親近,也很關心齊老牛,問了好些齊家的事情。又問齊老牛的身體好不好,有什麼愛吃的,平常都做什麼之類的話。
齊老牛笑著答了,也問了韓昕一些事情,比如如今都做什麼,讀了什麼書,跟哪位學士學文,跟哪位將軍習武。
韓昕笑著答道︰「我讀書不多,早先跟小方學士學過些經史之類的文章,至于說學武,倒是沒師傅教過。」
齊老牛一听就皺起眉頭來︰「朝中那麼多大儒,你怎麼偏偏就跟小方學士學文?他那個人……哪里就是什麼好的,跟著他學,只能學那些風流作派,至于說君子之道恐是不成的,還有,不學武可不行,不學武就跟人走路只一條腿一樣,哪里能走的快走的穩。」
齊老牛這話是中肯之言,因為韓昕是他親近之人他才說的,要是別人,他可不會說這樣的話。
韓昕心胸倒是寬廣,心性也堅韌,又情知齊老牛是為他好才說的,也不往心里去,笑道︰「您說的是,我也想跟朝中那些大儒學文,可惜人家知道我是哪根蔥,父皇不指派,誰願意教我?至于說學武,那就更沒人教了。」
「文的上頭咱家也沒什麼人。」齊老牛想了好一會兒才接下話茬︰「至于說學武,倒是能叫謝家小子教你,魯家那小子武藝也不賴,還有于家小子我看也成,這都是你姐夫妹夫的,是自家人,肯定得出力,你等著,趕明我跟他們說一聲,叫他們抽空指點你一下。」
韓昕有心要去北疆駐守邊關,自然很願意學武,一听這話就樂不可支︰「這敢情好,有勞舅舅了。」
「什麼勞不勞的,給自家人辦事我樂意。」齊老牛大大咧咧的一擺手︰「往後甭跟舅舅客氣。」
兩人正說話間,就听到外頭有聲音傳來,緊接著,齊靖帶著雲瑤進門。
齊靖一身寶藍夾衫,衣衫拿銀線繡了雷雲紋,顯的衣衫很華貴,頭發梳起來拿銀冠固定住,整個人顯的身姿挺拔有力,就跟官道粗壯的楊樹一般,帶著勃勃生機。
而雲瑤也穿了藍色夾襖,底下是水色撒花長裙,頭發挽個元寶髻,戴了海棠紗堆花,又插了幾個銀底點翠瓖珠釵,她站在齊靖身旁盈盈而笑,笑容比春日的艷陽更燦爛,整張臉白皙如玉,欺霜賽雪,比那陽春三月的春景更美上幾分。
齊靖替雲瑤解下淡藍薄披風挽在手臂間,先給齊老牛行禮,雲瑤也跟著見禮。
行過禮之後,齊靖抬頭看向韓昕︰「你就是表弟吧?」
韓昕過來肆見,齊靖笑道︰「不成想我還有一個表弟,咱們雖多少年沒見過面,今兒是頭一回見面,可也不知道怎麼的,一見你我就覺得親近。」
「大約是骨肉親情怎麼都斷不了吧。」雲瑤輕笑出聲︰「都說姑舅親輩輩親,打斷骨頭連著筋,相公和韓表弟可不就是姑舅親麼,往後啊,輩輩都得親近。」
「很是。」齊靖點頭輕笑,指著雲瑤對韓昕道︰「這是你表嫂。」
韓昕趕緊叫了一聲表嫂,雲瑤笑著應了︰「表弟好,原我們並不知道還有一位表弟,因此上沒有來往,如今既然認了親,往後咱們得常來常往,表弟若是不嫌棄家里簡陋,以後就常來玩,有什麼事也支會一聲,好不好的家里總能出些力的,還有,父親和相公都是厚道人,嘴就有些笨,最是那心里有嘴上說不出來,不會花言巧語的,可他們的心是實誠的,待人最真誠不過,時間久了表弟就明白了。」
雲瑤倒車 轆似的一席話說的韓昕汗都下來了,心說這位表嫂子長的好也就罷了,這張嘴也真是巧極了。
又見齊老牛和齊靖只是點頭,絲毫沒有制止雲瑤的樣子,就情知這位雲氏表嫂在家里地位牢固,並不像別人家婦道人家那樣只管著後院一攤子,在家中大事上無足輕重,心下就對雲瑤更加敬重起來。
齊老牛等雲瑤說完話,笑了笑︰「我跟你表弟正聊著呢,你表弟如今就有一件為難的事,你也听一听,替他想個好辦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