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藩?」
承平帝看到十二皇子遞上的折子很吃了一驚,他招手叫過劉瑞來︰「劉瑞,你可知道就藩之事?」
劉瑞努力回想,片刻之後才回答︰「奴知道一點,本朝開國之時太祖皇帝分封諸皇子到各地,自此之後就有了藩王,這些藩王到了封地之後居住在自己所封之地的府城,無詔不可輕離,等于是將皇子圈到一處養著了,且藩王不得設相府,不得收取地方稅務,為了補償藩王,太祖皇帝親自寫了詔書,分封諸王可收取當地鹽、鐵、茶之利以供消費。」
承平帝一邊听一邊點頭︰「這個朕倒也恍忽知道一些,太祖雖如此說,可分封的地方卻沒有一處產鹽、產鐵,能種茶樹的,這話說了路沒說也差不了多少。」
劉瑞笑了笑︰「陛下聖明,因為分封之處多是窮山惡水之處,打從太宗時起,皇子們就不樂意分封出去了,就怕就藩之後一輩子不得離開藩地,要困死在那里,另外,許是皇子們多不善經營吧,奴才還記得早先也听人說過,太祖那幾位皇子就藩之後過的都挺窮困潦倒的。」
「既然如此,十二皇子如何想要就藩了?」承平帝是百思不得其解。
劉瑞低頭苦笑一聲︰「陛下,您想听實話還是謊話?」
「謊話如何說?」承平帝倒是起了興致︰「實話又怎麼講?」
「謊話就是大約十二皇子想為君父分憂,要到肅州殺敵去,實話便是。十二皇子就是在長安也過的窮困潦倒,應該是覺得反正在長安也沒人看得起他。索性就藩出去,起碼還有個藩王的名聲。也能管管一地百姓的閑事,大約是比長安日子過的好些。」劉瑞越說聲音越低,到最後有幾分懼意。
他怕承平帝听了這話多想,認為劉瑞在指責他苛待了十二皇子。
誰料到承平帝還真沒這麼想,承平帝想了一下點頭︰「老十二日子過的確實不咋樣,不過,朕卻也不會優容于他的,既然他想就藩,朕就準了。總歸這肅州也是貧脊之地,不只沒有鹽鐵之利,連像樣的地都沒有,又不產稻子麥子,多數莊稼都種不成,朕倒是想看看他能折騰出什麼花樣來。」
也不是承平帝瞧不起十二皇子,實在是,承平帝記憶中,十二皇子一直長到十幾歲才開始識字。也沒學讀多少書就建府出去,自打開府之後莫說讀書了,飯都吃不飽,就他這樣的能有什麼能耐?還想要就藩。想去屬地把日子過好,還選了肅州那麼個地方,簡直就是開玩笑嘛。自古以來肅州就窮的叮當作響,十二皇子這個又蠢又丑的過去還能怎麼著。無非就是更窮了吧。
這麼想想,承平帝倒有了幾分幸災樂禍的心思。問劉瑞︰「朕記得前幾日得了信,西狄李太後帶兵攻打肅州?」
「是。」劉瑞老老實實的回答︰「于守備也往兵部遞了信,說是西狄來勢洶洶,他們拼死抵抗,險險將陽城守住,為此死了許多將士,城中百姓也多有傷亡,怕今年肅州稅收越發的不成了。」
承平帝听了這話冷笑一聲︰「便是齊靖那個狀元之才到了肅州都束手無策,老十二一個大字不識一籮筐的能折騰出什麼花樣來。」
說到這里,承平帝猛的想及十二皇子和齊靖還有于龍可都是親戚,突然間,他自認為想明白了十二皇子的心思︰「劉瑞,你說老十二不會是想去了肅州有親戚關照,他日子能過的安穩些吧。」
呃?
劉瑞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不過,想到十二皇子前幾日送的他那些藥材還有好些珠寶,劉瑞眯了眯眼楮笑道︰「陛下聖明,奴才都沒想到這事呢,還是您想的周全,奴才想許是如此吧。」
承平帝自認為想透了,得意的點點頭︰「這麼著吧,你去問問丁相,看看他是什麼意思?」
劉瑞趕緊領了旨意告退出去,至于說他去問丁相的意思,劉瑞想著十二皇子娶的那位齊家八姑娘可不是省油的燈,十二皇子是沒讀多少書,可這位齊八姑娘卻是學富五車的,又素來最是聰明伶俐的,丁相那里肯定會打點到的,便也不著急。
晃晃悠悠的到了丁相府上,劉瑞一問丁相的意思,這老頭想都沒想就道︰「安郡王想去就叫他去吧,反正不過是一貧如洗的地方,本就沒人要的,他過去了也好幫著守守邊防,算是為君分憂了。」
「這麼說,您是同意了?」劉瑞又笑著問了一聲。
丁相也笑了︰「同意,如何不同意,要是皇子們有什麼意見,就問問他們誰樂意去肅州那等窮山連惡水都幾乎沒有的地方。」
劉瑞點頭︰「如此,雜家就這般回復陛下了。」
「自去,自去。」丁相許是有別的事情,倒像是沒時間招待劉瑞一般。
劉瑞笑著去了,他前腳走,從丁相家里屋出來一個頭戴金冠的年輕公子,這位公子出來就搖了搖折扇︰「十二弟想就藩了?這倒也是好事,總歸他這一去憑著父皇對他的厭惡,一輩子怕都不會召他回來了,算是去了一個對手。」
丁相冷笑︰「就他,那是什麼對手,您的對手自來就不是他,而是太子。」
這位青年公子不是別人,竟是承平帝的第六子,如今的六王爺。
六王爺笑笑︰「老十二總歸也是皇子嘛,只要是皇子,那就是本王的敵手。」
他坐下來看向丁相︰「丁相,你說老十二干嘛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得去肅州,本王可听說了,那里凶險的很,好幾任知府守備都沒留住命呢。」
丁相越發的冷笑連連︰「安郡王在長安能有什麼好日子過,說不定去了肅州反倒能把日子過好呢。」
六王爺不說話了,他想了想,也是這麼個理兒,就十二皇子長的那副丑模樣,留在長安一輩子都是個受人欺負的主。
這麼一想,六王爺也就沒將十二皇子就藩的事情放在心上,而是笑道︰「等老十二走的時候,我這當哥哥的也得給他送送行啊,若是老十二盤纏不夠,我也幫他一把,總得給他把盤纏湊夠,別叫他沒到肅州就先在半道上作了蠟。」
丁相听了這話連聲贊了六王爺幾句︰「王爺就該有此心胸,十二皇子怎麼說都是您的兄弟,您這麼一來,也能叫陛下看到您的仁厚,陛下最喜仁厚之人,見到您對十二皇子都這樣關懷,必然更加歡喜。」
六王爺得意的一笑︰「本王也就是生的晚了些,若不然,哪里有太子的事呢。」
不說劉瑞如何回復承平帝,也不說丁相這里到底拿了十二皇子多少好處,只說沒過兩天,十二皇子入朝,從承平帝那里拿到藩王的金印,以及就藩的詔書,心中激動不已。
他捧著詔書往回走,一路上遇著好幾位皇子,除去太子真心祝福了他幾句,剩下的那幾位每一個都說了好些酸話,無非就是也只有他想不開去就藩,再有就是叫他多多保重,在長安好好的洗幾回澡,別到了肅州那等缺水的地方,連澡都沒的洗。
還有的皇子也不知道是听誰說的,竟然說肅州這等地方缺水厲害,好些百姓這一輩子只能洗三回澡,他把這話說出來,可是惡心著了好些人。
十二皇子並不反駁,一一的應了,等出了宮門就連聲冷笑,心中罵道一群無知的豬狗。
這些皇子也確實在長安養尊處優,養的一個個天真純傻了都。
十二皇子想著,齊靖和于龍可在肅州呆著呢,尋常也來過信,可沒提到那般缺水,只說肅州下雨當些,另外就是確實水比別處少,有那等存水量巨大的湖泊,可惜都是鹽水湖,水是咸的不能吃用。
早先十二皇了肯定覺得這鹽水湖可惡,如今想想那獲利頗豐的鹽利,登時覺得鹽水湖無比的可愛。
一時間,他竟是因為比別的皇子多知道好些事情而生出許多優越感來,一時間,十二皇子覺得這樣想又有些不對,警告自己千萬別弄的太飄飄然了,就是到了肅州也一樣,莫要因為巨利而失了底線和理智。
十二皇子心中存了一件事情誰都沒說。
他想借肅州養兵,將來用鹽利打造一支重兵,用這支兵馬滅了西狄,再取道去北梁給平陽公主報仇。
平陽公主的慘死是十二皇子心中的一棵刺,他這一輩子不管到了什麼年紀,只要沒給平陽報仇,就總是心痛難耐,磨的他幾乎日夜不得安寢。
十二皇子這一路上想了許多事情,等到了家中,看到迎出來的齊寶盒又歡喜起來。
他親自攜了齊寶盒的手進屋,一進屋就把丫頭們都散出去,拉齊寶盒坐下,模出那金印以及詔書︰「成了。」
齊寶盒接過金印看了好一時,又翻開詔書去讀,讀後滿臉的喜色︰「恭喜表哥,如此,只要咱們能順利到達肅州,今後再無憂慮。」
十二皇子使勁點頭︰「你這便給四哥寫封信,把這件事情告訴他,也省的他整日勞心費神的想那鹽利之事。」
齊寶盒笑著答應了,又道︰「憑著我四哥四嫂的本事,這肅州肯定能一日好過一日,等咱們去了也一起努力,將肅州建成富庶之地,到時候,誰還敢瞧不起表哥您,誰還敢笑話您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