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承平三十三年冬
往肅州去的官路上擠了好些人,多數都是面帶菜色,拖家帶口。
這些都是大周百姓,因今年烘災遍地,到秋天百姓沒有收成,朝庭卻橫征暴斂,搞的好些百姓沒有活路。
離肅州不遠的晉州百姓听說肅州富庶,百姓日子好過,便成群結隊的趕往肅州。
半路上沒錢沒糧了,好些都是賣兒賣女,還有的百姓在路上悄生偷別人家的糧米,更有的偷別人家的孩子煮了吃,殺人越貨的也是不計其數。
許多百姓根本沒有走到肅州,路上就躺倒在路旁再也起不來了。
韓昕和齊靖也知道百姓日子困苦,原也有心接納晉州來的百姓,可是,朝庭也不知道抽了什麼風,竟然下了一個什麼禁遷令,便是各地百姓都不許遷移到別處,地方官員也不許收留別處百姓。
W@肅州這邊收留一二百百姓倒也沒事,可要成千上萬的收留,難免就露出痕跡,說不定朝庭又要派人來找磋了。
再加上,肅州本也不是農耕之地,百姓富裕那也是因為種果樹,養牛養羊才富起來的,肅州本地糧食並不多,養本地百姓還成,要是再接納別處的百姓,恐怕大家要一起挨餓的。
實在沒有辦法,韓昕只能令肅州各城城門緊閉,不得收留晉州逃難的百姓。
這令雖下了,韓昕心里著實不好過,想著那麼多的百姓餓死在荒野里,他又無奈又心痛,還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齊靖心情也不好,這段日子就是回了家,看到自家幾個孩子也幾乎沒有什麼笑臉。
雲瑤明白齊靖的心情,倒也沒有勸說什麼,而是更加盡心的照顧齊靖,希望他能夠早日想開些。
大災之年,叫韓昕、齊靖還有一干肅州官員對朝庭更加的有了怨言,就是于麒這個早先一心撲在仕途上的人登上城門看到聚在城外餓的皮包骨的難民也掉了幾回淚,更不要說別人了。
便是這個時候,也不知道哪一個不要臉的東西將肅州產青鹽的事情傳到了承平帝耳朵里,這下好了,朝中上下大為震動。
承平帝後悔將肅州分封給韓昕,琢磨著怎麼收回肅州,那些官員卻打著到肅州為官的主意。
這一日,已官拜吏部員外郎的雲瑯求見承平帝,承平帝在紫宸宮召見他。
進了紫宸宮,雲瑯先給承平帝見了禮,承平帝一抬手︰「起吧。」
雲瑯起身肅顏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低聲道︰「陛下,臣要大義滅親了。」
「哦?」承平帝有幾分驚奇︰「愛卿此話何意?」
雲瑯抬頭看了承平帝一眼,大聲道︰「肅州產青鹽之事朝庭才知道,可見原先肅州上下官員已聯成一氣蒙騙陛下,臣打听到一件事情,原來,肅州早在三年之前就開始產青鹽了,可朝庭直到如今才知道,這說明什麼?」
承平帝倒吸一口冷氣︰「什麼,三年前?」
雲瑯使勁點頭︰「是,三年前,可見肅州官員早已有了不臣之心,尤其是齊靖,此人雖雄才大略,然卻也膽大包天不服管教,他心里怕根本就沒有君上,沒有大周的社稷百姓,為了私利,他欺下瞞上,聯絡肅州官員就這樣欺瞞陛下,實在罪無可恕,他雖是臣的姐夫,可臣一心忠于陛下,有此等姐夫,臣愧疚。」
「此事跟你無干。」承平帝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擺了擺手,又問雲瑯︰「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雲瑯冷笑一聲︰「這件事情還請陛下先不動聲色,臣想著,齊靖到肅州已經三年多了,三年任期已滿,陛下可召他回長安,待他一進長安城便將他鎖拿進刑部大牢,臣說到底是齊靖的妻弟,臣願意去肅州以他的名義聯絡那些官員,打入肅州內部,一點點拉攏當地官員士紳,臣保證用不了多少時候,便會將鐵桶一般的肅州捅個窟窿,到那時候,肅州鹽利歸于陛下。」
「好。」承平帝滿心里想的也是肅州鹽利,一听雲瑯這個主意,登時喜形于色,拍案而起︰「雲卿果然忠臣也,就依你之計,朕立刻傳旨召齊靖回京。」
雲瑯一笑︰「陛下信重臣,臣也定不負陛下所托。」
承平帝看著雲瑯也是一笑︰「如今朝中能替朕分憂的也就是你和丁相了,還望你這次能盡心盡力,早日將肅州攥到手中。」
「臣尊旨。」雲瑯又行一禮,承平帝很是高興,這一高興,便賞賜了雲瑯好些東西,才命他告退。
等雲瑯出了皇宮,面上顯出一絲諷刺的笑容來,他低聲冷笑︰「什麼為君分憂?那肅州鹽利之豐不曉得叫多少人眼紅呢,想到肅州為官,想要代替齊靖的官員不知道多少。」
承平帝眼瞅著雲瑯離開紫宸宮,他坐下來命吏部寫了聖旨,又派禮部一個五品小官去肅州傳旨。
等下了聖旨,承平帝就想著肅州能將青鹽之事瞞上三年,也不知道別的地方會不會也跟肅州一樣瞞下許多事情,他便有心命心月復官員去各地巡查。
琢磨來琢磨去,承平帝對別人不放心,最後還是決定叫伺侯了他多半輩子的劉瑞出去巡查,畢竟劉瑞對他極為忠心,便是誰背叛他,劉瑞也絕不可能。
想好了,承平帝把劉瑞叫到宮中,將肅州之事告訴他,又將巡查的事情說了。
劉瑞滿心的驚異,只說安郡王實在太過大膽了些,等說到叫他巡查各地的時候,劉瑞也沒推辭,很是痛快的接了旨。
回去之後,劉瑞叫人收拾一番,帶了十幾個隨從還有一些老家人從長安出發,先去晉州,後去蜀州,如此開始巡查天下。
北梁皇宮
北梁皇帝鮮于夜高坐在御案後,一雙鷹目注視著底下文武官員。
不過片刻功夫,原先吵的跟菜市場一樣的宮殿中就安靜下來,文武官員全都沉默著退到一旁。
鮮于夜冷笑一聲︰「怎麼不吵了?嗯?」
這個嗯字尾音挑高,一再表明了鮮于夜不是很好的心情,叫那些官員更是嚇的一聲都不敢言語。
鮮于夜拍了拍御案︰「朕叫你們來是叫你們想辦法如何度過今冬,不是叫你們吵架的,要吵可以,出了皇宮隨處都可以爭吵,要打架,朕給你們遞刀子。」
「臣等知罪……」文武百官趕緊認罪。
「今年夏秋咱們北梁大旱,農田干枯,青草也枯死,牛羊餓死了不知道多少,如今天寒地凍的,牧民沒有蓄備足夠的糧草,農人沒有收成,若是再不想辦法,不知道餓死多少百姓。」鮮于夜長嘆了一聲︰「可恨朕沒有如大周齊狀元那等奇才,不然……」
不然如何?
文武百官都明白,要是北梁也有齊靖那樣的大才,說不得比肅州還要富庶。
大周朝庭不知道肅州百姓過的如何,離肅州極遠的北梁朝臣心里卻是清清楚楚的。
如今肅州仗著鹽利早已不似以往,肅州官員富的流油,百姓一個個的日子也都過的很好,冬天有羊毛毯子,羊毛衣服可穿,種地有各種鐵制的農具,夏天還有風扇用,日子不知道過的多滋潤,且肅州因為太富了,普通百姓都已穿上綢緞的衣裳,吃的更是每日有肉有酒,光是想想,北梁這些官員都有些眼紅。
鮮于夜搖了搖頭嘆息一聲,過了一會兒才道︰「大周的皇帝昏庸無能,不理百姓死活,朕卻不是昏君,朕卻是不能不管我北梁百姓的,你們一個個無事的時候都稱自己有大才,如今到了你們施展才華的時候了,也都說說吧。」
他這話說完,北梁那些官員越發的沉默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一個將軍穿著盔甲站了出來︰「陛下,臣沒有好辦法,可臣卻知道咱們北梁自古以來凡是遇到災年都有一個法子度過,就是搶奪大周財物。」
「對。」這個將軍開了頭,好些北梁官員紛紛附和︰「這是咱們北梁自古留下的傳統,臣等願意帶兵叩關,搶大周……」
鮮于夜揉揉額角笑了一聲︰「朕就知道會如此,你們一個個唯一能想的法子就是搶劫,也罷,反正朕也沒有好主意,如此,咱們就搶他丫的。」
「搶他丫的。」
滿朝文武疾聲高呼︰「臣等願意為陛下分憂。」
鮮于夜抬手虛按,瞬間朝堂之上恢復安靜。
他站了起來,望著那些文武大臣︰「這一次,朕親自帶兵叩關,金將軍,你做先鋒,皇甫將軍,你為統帥,點齊十萬兵馬,即日出征。」
「是……」
肅州
「什麼?」
韓昕驚呼一聲,將手中的信遞給齊靖。
齊靖接過來看了幾眼,面上也很是難看,把信拍在桌上罵道︰「一個個無能的東西,早先肅州窮困的時候怎麼沒人來肅州做官,如今知道肅州鹽利頗豐,就打上主意了。」
韓昕也罵了一聲︰「若是叫本王知道是誰走漏了消息,本王定饒不了他。」
齊寶盒慢悠悠喝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笑道︰「這有什麼,咱們瞞了三年已是極限了,我早想著朝庭也該知道點咱們肅州的事了,果然,這不,走漏消息了。」
韓昕和齊靖一起看向齊寶盒︰「你說該怎麼辦?」
齊寶盒一笑︰「怎麼辦?涼拌,如今肅州上下鐵桶一樣,肅州百姓根本不知道大周皇帝,只知道王爺和四哥,念的也是王爺的恩德,王爺一句話,我敢擔保叫肅州多數百姓去死他們都樂意,都這般情形了,別的人過來能做得了肅州的地方官,真要做的穩當了,我才佩服他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