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吶,打雜的……你覺得有趣麼。」
「蛤啊?」
莫名其妙的對話令一旁的小姑娘雪莉和已經淪為家貓的白虎蘭斯歪了歪腦袋,一臉的呆萌。
來到這加雅島不過半天的時間,如今尚且才是下午的炎熱光景。
令船員感到意外的,是那位船長居然放松身心的躺在藍色海豚的船頭上,悠閑的曬著太陽。
與這份悠閑產生鮮明對比的,便是一榔頭一榔頭修理著甲板和船體內部的船員們。
嘴臉含著釘子的龍崎一煌只能發出模糊的聲音,即使這樣他也沒停下手中的活。這艘最新款的卡拉維爾帆船隨著使用者近乎胡來的航行而快速消磨著它的壽命,上次在和那個叫什麼,喔,「血犀」海賊團的交戰中,作為勝利者的雷恩方得到了所有戰利品,而一邊被醫生救治的一煌,在雪莉的提議下,向那位臉色已經快像鍋底一樣黑的敵方船匠請教了一些關于船的問題。
縱使是敵對方,縱使那位被拆了心愛船只的船匠恨不得一榔頭砸死雷恩船上的任何人,但是在仇恨之前,海賊之前,他是一位船匠。深愛著船只的他甚至將對船的這份愛超越了仇恨。
雖說是請教,實際上只有一煌一臉雖然听不懂但是好厲害的樣子,同樣是听不懂的雪莉,將那位船匠大叔的話一句不漏的記載了下來。比智商的話,明明只是個孩子的雪莉,恐怕是這艘船上最聰明的人了。這麼聰明的小姑娘還順便請教了那位船醫的一些相關事宜,雖然因為時間的關系無法盡善盡美,卻仍是令她受益匪淺。
和沒有一絲私藏的船匠比起來,那位船醫先生卻總是遮遮掩掩的。不過畢竟前一刻才將對方的船長丟進海里,也不能指望對方什麼,這些都是人之常情。
自那之後,待一煌的傷好了之後,船只的修理工作就落在了他們這兩個打雜的身上了。雖然和正式的船工比起來,他們所做的修理簡直是能令人火冒三丈,但是這份拙劣的技術的確是在延續著這艘船可悲的命運。
聰明的小姑娘做著簡陋拙劣的指揮和設計,只有傻瓜力氣的少年則一絲不苟的按照一個孩子的指示胡亂的進行著修補,而那只已經淪為家貓的叢林之王……
在少年無恥的烤肉誘惑與少女那神之手的撫模下徹底墮落了……
連一只寵物都在盡自己所能的用嘴叼起木板遞給爬進船艙的一煌,而我們的船長先生又在做些什麼呢?
是的,他在曬太陽。
這倒不是說他差不多已經是個廢人了,在案發之後,一煌與雪莉說什麼都不讓他再踫榔頭了……
「雷恩先生!這好歹也是你的船,幫把手啊,不然在天黑之前我們可能是沒法完成修理工作了。」
毫不客氣的發言令雷恩•沃克挑了挑眉頭,而那個濃眉大眼的少年郎毫不虛他的直視著那無感情的死人眼。
最終,雷恩敗下陣了。
這到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對于笨蛋一煌而言,腦袋中是不可能存在什麼上下級與敬畏的可憐感情的,對他而言,只有付出了勞動吃起飯來才香,這一點不論是船長還是皇帝,都是一視同仁的。
對于所謂的上下級關系自始至終沒有個概念的雷恩,閑著無聊的他權當是打發時間了,于是他拿起了榔頭……
那一榔頭下去直接在船底開了一個窟窿,甚至連船上唯二的榔頭也隨著那個窟窿飛入了海底……
「夠了!足夠了!請您還是回房間發呆吧!居然想找你幫忙我一定是腦袋壞掉了!」
一臉崩潰的一煌連忙和雪莉手忙腳亂的開始堵住船底漏進來的水,將自信滿滿的雷恩毫不留情的趕了出去。
于是就變成了最開始的那樣,稍微有些小受傷的雷恩躺在船頭,問了句莫名其妙的話。
「吶,打雜的……你覺得有趣麼。」
「蛤啊?」
就像是得了五月病那樣,雷恩先生開始了厭倦。
老實說除了打架一無所有的雷恩•沃克,如果連打架都厭惡了的話,那或許真的與咸魚無異了。只是一個笨蛋的龍崎一煌完全听不懂船長那話語之中的無趣意味,事實上就算說給一個聰明人听,他們也不會理解一個瘋子在想什麼。所以給一副直腸子的一煌講話,一定要跟他講清楚才行。
「就是說……日復一日的看著一成不變的天空與海洋,遇到人就打,搶,不斷重復這樣的日子,你覺得有趣麼?」
已經很久沒有說過很長一段話的雷恩•沃克,像是要筋疲力盡那樣微微喘了口氣。
龍崎一煌沒有回答這種廢柴式的問題,因為他嘴里依然含著正要使用的鐵釘,忙著手里的活。一臉呆萌的叢林之王蘭斯歪了歪腦袋,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飼主在講什麼。
唯獨小姑娘雪莉楞了一下,嘴角的那一抹微笑開始慢慢消失。
很高興啊,這段日子或許對別人而言只是一段枯燥的行軍那樣,可是對雪莉自己而言,卻是很高興的一段日子呀。
有人不求回報收留了自己,雖然那是個令人難以捉模的家伙,但是有吃有穿有住,我還活著,那麼……還有什麼可以奢望的?
不用過那種在冰天雪里瑟瑟發抖的日子,不用日復一日在垃圾桶里翻找可以吃的垃圾,不用擔心被路過的海賊一個不高興就賞了一發彈丸,不用像野狗那樣漂泊流蕩……
有趣?光是活著就已經很辛苦了,你們所說的樂趣究竟是什麼?
很高興呀,有人肯收留自己,還有一個願意保護自己的大哥哥,沒有寒冷,沒有饑餓,宛若像家人一樣的安寧航海究竟有什麼不好?
剛才去堵船底的窟窿時,和一煌哥一起努力的去收拾船長先生的爛攤子,雖然很累,但是很開心呀,蘭斯慘叫著被水浸濕了毛皮,那副滑稽的樣子令人捧月復呀。
「你覺得有趣麼?」
直到那慵懶的聲音傳遞到小女孩的耳中,她才恍然想起了什麼。自己和船長先生是不同的,如果說這份難得的安寧便是她的全部,那這位從來不知道想干什麼的船長先生,是絕不會滿足于無趣的安逸。
有些緊張的將視線放在全神貫注進行修理的一煌身上,小女孩突然有些害怕這個雖然笨笨的,卻那麼溫柔的大哥哥接下來會說什麼……
釘子總有用完的時候,像是難看的前衛藝術那樣將傳遞修理的難看至極,一煌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如此說道。
「你在講什麼蠢話……」
「不論是天空還是海洋,亦或是我們遇到的人,都是會變的啊,沒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
僅僅是針對那話語給出的答復,完全沒有任何深意的回答,少年將自己那雙澄澈的雙眼之中所看到的,理所當然的講了出來。
「……啊,是麼。」
雷恩的視線開始模糊了,不是因為直視那輪烈日的關系,更不是因為淚腺的問題。
雷恩,變弱了……
他弱到了會去詢問一個打雜工的地步,而不是將一切苦楚與困惑像以往那樣自己吞下。他弱到了有些習慣這兩個家伙的地步,習慣真是一種可怕的魔咒……
結果,自己所能得到的,就只有這小子說的那樣,新的敵人,新的冒險,沒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麼……
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