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泓之立即回是,深深弓著身子,讓人瞧不清他的表情。
「這奏折里說,高峻得人警示,稱天有異象,會因地震引發山崩之勢,可有可能?」
傅泓之想了想,依舊沒有起身,卻又堅定的回「是」,「回皇上,書中早有記載,地動山搖之前,天象有異,如果此人通曉天文地理,那是極有可能的。」
「得通曉是嗎?」。皇上的手指敲打著桌面,似乎在琢磨著什麼一般,「通曉,可不易。」
「極難。」傅泓之恭敬回話,「而且,需要天賦。」
「哦?」皇上的手指頓了頓,臉上起了些興趣,身子微微前傾著追問道︰「那現在的欽天監里有多少人是有天賦的?」
傅泓之臉上微微一凝,有些尷尬的剛想要開口恭維幾句,卻听得皇上又調笑的樂了樂,「呵,依朕看,有天賦的人遠不止是欽天監呢。」
鳳修筠的視線斜視著傅泓之,見著他面露慌張之色,想了想,像是慰藉一般柔聲說道︰「傅大人還是如實回話的為好,就算是個死人,也是存在過的,為朝廷效過力的。」
在場的其他幾人臉上立即浮現出不同的神情來。皇上的臉上有了些寒意,看著身後的童貫都呲起了牙恨不得湊過去提醒幾句,而傅泓之立即臉色煞白的一下跪倒在地上。
「求皇上饒命,求皇上饒命。」
「好好說,誰要過你的命了!」皇上不悅的坐了回去。有些厭棄的看著伏在地上的人。
欽天監最高的官職不過正五品,這傅泓之的仕途到此也算是完了。不過,說是完了,可這前朝後宮里想要巴結他的可是不少,他說一句誰是吉星就能得上幾天寵幸,他若說上一句糟糕,那被點名的人可就真得倒霉上些日子。
這可是個隱產豐厚的肥差呢。
「謝皇上……」傅泓之抖著音站了起來,低著臉瞟了身邊的睿王一眼,這才低低的回話,「微臣曾听聞輕衣衛里有一能人。觀天象半刻便可推測日後數月之事。是得天神開竅所致,只是……早亡。」
皇上像是不耐煩的扇了扇手,「那就是你們中沒人天資能高過此人,你可說說。這次的地震為何你們未報。」
因為不知情……
傅泓之心里哀嘆一聲。這十萬八千里之外的事情誰又能才得到。更何況,他們觀的是星象,比的是大勢。那堤壩听說早就決堤了,之後那些不過是雪上加霜罷了,最糟的都經歷了,那還能更糟嗎?
「欽天監瀆職,那就按例罰了。」皇上沖童貫使了個眼色。
傅泓之被當成了可憐的替罪羊,卻也只能無奈的承擔下來,便退了出去。
童貫跟在他身後出去,大殿的門再次被闔上,一直沒有開口的鳳修筠這才站直了些身子。
就這麼得腰桿就硬了。
皇上覺得好笑,之前說決堤,他愣是不做一句辯解,任由晉王落井下石,今天倒好,依舊是悶聲不響,倒還撿了個大便宜了。
「以為沒事了?」皇上不由的揶揄了了一句,身形也輕松了不少,像是隨著這份奏折,自己的心里的擔子也落了地一般。
「兒臣不敢。」鳳修筠動了動嘴角,轉瞬便掩去了一絲得意,「即是天災,兒臣也不敢推卸。」
「即是天災,又如何能防。」皇上盯著他這個兒子,眼神沉下了一分,「只是……如果只是天災,那也無話可說,如果摻進了人禍,那……就罪無可恕了。」
父皇要查?鳳修筠微微抬眼看向座上,有些疑惑不解。
做的天子,當然是知道下頭那些細細碎碎的髒事,官場上的人情和斡旋在所難免,靠著那些月錢是遠遠不夠的。錢從哪兒來,如果總沒人送,又沒有豐厚的家底,那就只能靠著民脂民膏來補償了。
「父皇的意思是?」鳳修筠心里有些不安,這情景他經歷過,就在前一年,座上那人也是這般,告訴他要去除了神威,要去除了丞相,這一次……又輪到了誰?
「你去把這一次疏浚運河用的賬目細細的理清了,列張清單呈報給朕。」皇上俯子,手指哆哆的敲打著桌面,「到今天為止的所有賬目,都查清楚了。」
鳳修筠皺起了眉頭,要查這些,可也是個曠日持久的大工程了,且這一動,不是打草驚蛇了嗎?
「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皇上看出了鳳修筠的疑惑,微微的笑了笑,繼續說道︰「南境有些密報你不知道,但也不需要知道,因為有些人沒用了,就不要再擔心了。」他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怒氣,看著讓人起了些冷意,「你要擔心的,是那些藏得更深的人。」
更深的人。
鳳修筠了然的點了點頭,作勢要拜下告退,卻被皇上擺著手制止了,「朕有一道密旨要傳給你,急時用,及時用。」
鳳修筠恭敬的走前幾步,接過皇上遞來的黃封聖旨,疑惑的看了看他,見皇上朝自己點了點頭,這才抖開旨意略略讀了一遍,臉色一下巨變。
「父皇……這!」
「記好了,就去辦。」皇上撐著桌子站了起來,緩緩的環視了一圈大殿,若有所思的離開了。
鳳修筠端著聖旨恭送了皇上,這才起身退了出去。
查……細細查!
睿王被解了禁足的消息在翌日的朝堂上掀開了鍋,皇上早朝時親自下旨免除了他的禁足,改為罰俸一年,淮王也出了府,因為兼辦,也被連坐罰了半年的俸祿。
只是這樣,就讓晉王大為不滿。明明高峻的奏折自己也看了,也問了,可怎麼就成了這樣?!
下朝回府,他看著坐在一邊神色篤定的衡王,氣不打一處來,一下抓過他手里的茶杯,狠狠的砸在地上,一聲怒罵似要沖破屋頂一般,「娘的!到底是他娘的誰在跟老子作對!」
衡王有些可惜的看著破碎的瓷杯,慢慢悠悠的提醒道︰「二哥怎麼還看不明白,是她回來了,要來報仇了。」
「她?是她?」晉王當然知道他說的是誰。
早在西域那次踫面之後,自己的死士趕回來回報,稱派去的人失了行蹤,去找,卻杳無音信,只是很快他們就收到了一份黃帛,里頭的是一張精細的地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