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強大的羞恥感面前,頭痛忽然變得微不足道。鄭櫻琪望著鏡中的自己,羞愧到想哭,她怎麼可以蠢到這種程度!為什麼要去喝酒,不是說好要像個成年人一樣面對陸盛恆嗎,所以現在是怎樣,像一個成年的酒鬼嗎。天啊,她干脆去死一死好了……
痛苦地將臉埋入手心悶悶地申吟半分鐘後,她才抬起頭,對著鏡子垂頭喪氣地嘀咕,「算了,在羞憤自殺前還是要先洗澡。」因為她實在是太臭了。
溫暖的熱水在緩解渾身酸痛的同時,也洗盡了體內最後的一絲絲酒精。
鄭櫻琪泡在浴白里,昨晚的一幕幕不斷地在腦中閃過。
昨晚她的「驚魂一吐」為那令人難忘的一夜拉開序幕,本打算下樓去找人求救的陸盛恆不得不先借用房間的浴室清洗褲子上的嘔吐物,然後清洗自己,最後再用吹風機將褲子吹干。
就在這段時間里,本來吐過之後就睡著的鄭櫻琪又醒了過來,酒精並沒有得到滿足的她迷迷糊糊地打開了房間里的小冰箱,將里面冰涼的啤酒翻了出來。
所以當陸盛恆清洗完畢走出浴室的時候,就看見了滿地的易開罐,還有坐在央的酒鬼女人。那一瞬間,陸盛恆簡直想扶額申吟。
殘留在胃里的紅酒與新進的啤酒在她那具嬌小的軀體中形成了十分妙的效應,于是鄭櫻琪徹徹底底、完完全全、從里到外、從頭到腳地醉了。
整整一晚,她不是在吐就是在哭,要嘛就是拉著陸盛恆哀怨地問他為什麼不喜歡自己,讓他連下樓去找其他人求助的機會都沒有。
折騰到黎明時分,鄭櫻琪非要去陸盛恆家。實在拗不過她的哭鬧,他只好就範。將耍寶地點從飯店轉移到陸盛恆家之後,她又折騰了幾個小時,天亮的時候才睡下,所以……等等,天亮的時候才睡下?可現在明明還是清晨啊,難道說……
迅速將自己清洗干淨,換上干淨衣物之後,她赤著腳跑去客廳找到自己的手提包,翻出懷表看日期,果然印證了猜測。
婚禮那天是十號,而今天是十二號,所以說她在陸盛恆家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開門聲驟然響起,鄭櫻琪嚇得將手機丟回手提包,然後本能地往臥室逃,但是光滑的地板上仍殘留著她濕漉漉的足印,雪白濕潤的玉足迅速地踩上去,然後……嗤溜,她毫無形象地仰面摔倒。
剛將門打開一半的陸盛恆愣在原地。雷諾從縫隙里鑽進來,嗷嗚一聲沖過去,對著鄭櫻琪猛舌忝。
這個女人,好像真的很容易摔倒呢。
陸盛恆若無其事地進屋,鄭櫻琪也用最快的速度爬起來,然後在他轉身關門的瞬間趁機揉了揉自己被摔疼的小**。
「頭疼好些了?」陸盛恆垂眸將手中的袋子放上餐桌。
「嗯,好些了。」她局促地站在原地。好丟人,現在跑回房間,鑽進被子里不曉得還來不來得及。
「那過來吃早餐吧。」
揉了揉還在滴水的發,她慢吞吞地朝餐桌蹭過去,「那個……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蔚房里傳來陸盛恆冷淡的聲音。
「喔。」她也覺得自己還是什麼都不要做比較好,因為好像一遇到陸盛恆,她就會變得笨手笨腳。
幾分鐘後,他從蔚房里拿了餐具出來,擺在鄭櫻琪面前,接著又拿過裝在外帶餐盒里的白粥,掀開蓋子往瓷碗里面倒。
「我自己來就好。」
「還是我來。」陸盛恆站在她旁邊,「這套餐具很貴。」
所以是怕她弄壞嗎?鄭櫻琪想反駁,可一想到自己昨晚的所作所為還是消停了下來。
「你一天沒吃東西了。」將白粥倒淨後才將瓷碗推到她面前,「所以先喝粥墊胃,不要著急吃別的。」言畢再將湯匙放到碗邊。
「嗯,謝謝。」見他又要折身回廚房,她不由得問︰「你不吃嗎?」
「我要先給雷諾準備早餐。」
鄭櫻琪也跟著站起來,「要不然,我等你一起吃吧。」
「不用。」撥空瞧她一眼,「粥冷了還要再熱。」而他不想再幫她熱一次。
瞬間理解他話中的意思,鄭櫻琪只好灰頭土臉地坐回去乖乖喝粥。
一碗白粥下肚之後胃果然舒服很多,不過依然饑腸轆轆,于是當陸盛恆回到餐桌上之後,她又另吃了兩根油條、一個包子和一顆雞蛋。
她看起來應該是餓極了,連睡了一天一夜都沒吃東西,也難怪她餓成這樣子。
鄭櫻琪狼吞虎咽的模樣令陸盛恆終于在她身上找到了原來的影子,與婚禮上那個妖艷美麗的女人相比,他還是更適應現在的這個人。
天生有些泛棕的發色將她的肌膚襯得更加白皙,花瓣似的紅唇綴于其上更顯質感晶瑩,再加上那對弧度美好的眉、秀致挺立的鼻梁,雖然脂粉未施,卻盡顯國色天姿,是很漂亮的一張臉,只可惜被濃重的彩妝遮去了原本的韻致。陸盛恆實在不明白,為什麼現在的女人都一定要化妝。
細不可聞的打嗝聲拉回了他的思緒,回神凝眸,只見鄭櫻琪正捂著唇,滿臉窘迫。他也跟著放下碗筷,「吃完了?」
「嗯。」輕輕點頭。
「那給鄭警官打通電話吧,讓他安心。」
「鄭英杰?」鄭櫻琪倏地抬頭,「他怎麼會知道我在這里?」
陸盛恆掏出了自己的手機遞給她,「我通知的。」
當時鄭櫻琪賴著不肯走,他無奈之下只好先通知了徐茵茵,再由她告知了鄭英杰。不過鄭英杰這兩天在外地出差,所以並沒有立刻趕來把她接走。
「喔。」她就知道是這樣。垂頭喪氣地接過手機,然後躲到一邊去打電話,在撥通飽話前忍不住問道︰「我的手機呢?」
「被你丟進馬桶了。」陸盛恆從容不迫地重新拿起碗筷,繼續吃早餐。
看來昨天還有很多精彩的片段被她忘記了。
撥通了鄭英杰的電話,等她的難免又是一頓臭罵,素來叛逆的鄭櫻琪也沒了再和大哥斗嘴的興致,悶聲被罵了五分鐘之後就掛斷了電話。
這時陸盛恆已經吃完早餐,正在收拾餐桌。鄭櫻琪想過去幫忙,結果又被婉拒,「我自己來就好。」
她知道,因為餐具很貴嘛。默默地閃到一邊,她不開心地月復誹著,她哪里有這麼笨,在別人眼中,自己可一直都是又漂亮又有能力的女強人呢。
安分了不到五分鐘,鄭櫻琪便又不甘寂寞地湊到廚房門口去。
陸盛恆正在流理台前刷碗。他似乎至今還保持著服兵役時的習慣,無論是站是坐都要將背脊挺得筆直,端端正正地站在水槽前,俊臉微垂,修長的指間握著一塊橙黃色的海綿菜瓜布。他的動作慢條斯理、從容不迫。
清晨的暖光透過陽台的窗子照進來,傾灑在他堅硬深刻的側臉上。在鄭櫻琪的一眾追求者中,不乏比陸盛恆長相英俊的、身材健壯的、氣質溫和的,可卻沒有哪一個人能令她如此心動。
原來她對他的喜歡並沒有被時間帶走,反而在光陰長河中越發沉澱,然後在多年後的今天,以一種不可抑制的勢頭席卷了她的理智。
可是他卻已經有了未婚妻。
鄭櫻琪低下頭,看著自己身上穿的這件女式裙裝。這一定是他未婚妻的衣服吧,沒想到尺寸和自己一樣。酸澀的難過浮上心頭,她垂下眼,情不自禁地一嘆。
「打完電話了?」嘆息聲引起了陸盛恆的注意。
「嗯。」將目光從衣服上拉回。
「稍等。」將剩下的碗筷一一刷好,然後依次放進瀝水架,「我去換衣服,然後送你回去。」
「不用麻煩了。」雖然還是很喜歡,但她還是應該和一個有未婚妻的男人保持距離,「我自己回去就好。」
陸盛恆沒有回應,逕自走進臥室、關上門,將灰溜溜的鄭櫻琪關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