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明未明,嘈雜的市場已然迎來了臨安城嶄新的一天。
一家毫不起眼、甚至連個招牌也沒有的小店前已排起了長隊,從頭到尾,皆是男人,無一不翹首以盼。
「怎麼今天這時候還不開門?」隊伍中有人神色焦急地探頭道。
這人身上穿著洗的發白的舊長衫,腋下夾著兩本書,顯然是個窮酸書生。
站在他前頭的那人打扮富貴,聞言回頭輕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神情是毫不掩飾的鄙夷和不屑。
「等不起就滾!娘們唧唧地做什麼?」
書生臉色一變,紅白參半,又羞又惱。
隊伍里的其他人正等得悶了,突然听到那聲辱罵,又都精神起來,探頭望了過來,見是臨安城里的小霸王盧作隋和一個窮酸書生更覺得這下有好戲可以看了。
讀書人心氣∼最高,被人罵作娘們,還不得和人拼命?
就看這個窮酸書生有沒有膽子,敢不敢擼起袖子和他面前的盧小霸王干了!
書生舉目四望,見周圍的人無一不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態度,就差沒有搖旗吶喊了,心里頓時涌上幾分悲涼。
也是他活該,不好好去上課,還想著去書院前看看那個貌美如花的美人兒。更是他倒霉,怎麼就不長眼地偏偏排到了盧小霸王的後面?
盧小霸王是他忍得起的?他放個屁,自己還得使勁聞呢!
當下書生勉強擠出一個諂媚的笑。彎腰一偮到地。
「盧公子所言甚是。」
隊伍里看熱鬧的人們頓時發出一陣噓聲,只覺得這讀書人膽小如鼠白讀了那些聖賢書好生無趣。
盧作隋見書生這般態度,更是洋洋得意,也不再同他計較什麼,只冷哼一聲轉過身去。
書生始終垂著頭,周圍人的竊竊私語和那一道道釘在他身上的視線都讓他羞憤難當,恨不得找個地縫躲進去。
所幸小店的門這時「吱呀」一聲開了,熱氣騰騰的面食清香傳了出來,勾的在場的人饞蟲大動。
「客官們來的真早啊!」
霧氣繚繚中,一個美貌婦人笑眼彎彎。媚/態天成。
在場的人都悄悄咽了一口口水。不是饞那蒸籠里的十里香包子,是饞那婦人胸前的好風光。
包子哪處沒有?稀罕的是這位賣包子的陶娘子!
陶娘子不是臨安城本地人,是從哪里來又是幾時來的,臨安城里的人倒沒有留意過。只知道突然有一天。這間破敗小店開門賣起了包子。掌櫃的是一個豐腴婦人,名喚陶三娘,人稱陶娘子。
自此。臨安城里的單身漢們都有了一個好去處,紅街那地兒是銷金窟常去不得,但買幾個包子的錢誰還能沒有?何況陶娘子好脾氣,收錢遞包子時被人模幾下手揩幾下油,也從不生氣,還會嬌嗔地沖你飛一個媚眼兒。
臨安城里的男人被那媚眼兒撞在心口上,深吸好幾口氣才堪堪能把持的住,心里不由得在猜測陶娘子的來歷,因在光天化日下這等大膽放/蕩的作風委實不像是個良家婦女。不過仔細想想也不覺得奇怪,常言道「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陶娘子看起來約莫也有三十歲了,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偏偏屋里沒個當家的,只有一個又駝又瘸還瞎了一只眼楮的老僕,那老僕整日吧嗒吧嗒地抽著一桿旱煙,看起來兩只腳都已經邁到棺材里,就差蓋上棺材蓋入土了,能頂什麼用?
陶娘子心里一定寂寞的緊哩!看那飛起的眼角,蓮藕般白女敕的手臂,波濤洶涌的胸/脯,柳枝一樣縴細的腰身,修長結實的雙腿,那一處不勾的人心神蕩漾?
難怪盧小霸王最近都不怎麼去紅街了,陶娘子豈非比那些給錢就月兌衣服任你施為的女伎更有滋味?
眼下盧作隋一把握住陶娘子伸來的手,緩緩揉捏。
「陶娘子,可讓本公子今日好等了,你說說,該怎麼賠償本公子啊?」
陶三娘嚶嚀一聲,手中的帕子一甩,在盧作隋的胸口輕輕拍了拍。
「盧公子,三娘做的是小本生意,哪里經得起您獅子大開口的?您就高抬貴手,饒過三娘吧。」
這一聲盧公子喚的真真是酥媚入骨,那拍在盧作隋胸口的素手柔若無骨,帕子甩動還帶起一陣女人家的幽幽體香,盧作隋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泛起一絲yin/笑。
他果然高抬了手,卻是徑自探到陶三娘胸前,用力抓捏了一把,笑道︰「小本生意?我看不小了!」
「盧公子!」陶三娘又羞又惱地伸手推開盧作隋的手,身子向里躲了躲。
就是喜歡這娘們故作正經的模樣!盧作隋嘖嘖兩聲,收回的手掌在虛空中重復了兩下抓捏的動作,搖頭晃腦,回味無限。
其他人發出一聲哄笑,看向盧作隋的目光,有些是羨慕,有些是嫉妒,更多是干脆把自己當成了他,在腦子里親身體驗了一番。
隊伍長龍里卻有一個人是例外,他身體微微顫抖,雙眼赤紅,顯然氣得不輕,正是先前得罪了盧作隋的那個窮酸書生。
盧作隋對來自身後的敵意一無所察,眾人越笑,他心里就越是得意,又道︰「陶娘子,你倒是說說,今日怎麼就起晚了?是不是昨夜老俞頭把吃女乃的力氣都用上了?」
言語齷齪下/流,眾人又發出一聲哄笑。
陶三娘的柳眉微微一皺,手腕微舒,帕子輕甩。
「哪能呢……」
她話還沒說完,身子似有覺察地向右閃了閃。
眾人還沒看清是怎麼一回事,就見盧作隋一頭扎進了蒸籠下的沸水里。
「啊!我的臉!我的眼楮!是誰!」盧作隋發出一聲慘無人寰的尖叫。身子一下子向後彈開,一手捂著臉,轉身怒視身後的罪魁禍首。
窮酸書生看著眼前這張燙的發紅、血肉翻出的臉,呆若木雞。
他記得他動手推這盧小霸王時,那蒸籠還好好地在鍋里擱著,怎麼盧小霸王能跌進沸水里?
委實太古怪了些……
不過現在容不得他細想,盧作隋齜牙咧嘴,牙縫里擠出兩個憤怒的字眼。
「是、你?」
書生的氣勢更弱了些,下意識地縮了縮肩膀。
陶三娘目光一閃,「哎呦」一聲。扭著腰肢走上前來。
「怎麼了這是?」她走到盧作隋身前。仿佛這才看清盧作隋被燙傷的臉似的,驚呼一聲,身子向書生的方向歪了歪。
書生忙伸手扶住了,只覺得手下肌膚柔軟女敕滑。體香撲鼻。
自古酒壯慫人膽。書生這時雖然沒有飲酒。但已醉了幾分,膽子也不由得大了些。
他直起腰板,抬頭邁前一步。將陶三娘擋在了身後。
「是我。」
盧作隋見陶娘子像只受驚的小兔似的躲在書生背後,又拿帕子遮著臉不敢看他,便知道自己現在的形容有多麼可怖,心里更是氣惱,偏那書生還一鼓作氣地說個不停。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怎能口出狂言,欺辱良家婦女?」
好好好。盧作隋氣急反笑,卻是牽扯到了臉上的傷口,忙用手捂住了。他眼里泛著凶惡的光,抬腿一腳踹在書生的胸口上。
書生身上沒四兩肉,哪里挨得住這一腳?當下就被踹飛到街對面,捂著胸口勉強支起身子,卻是「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盧作隋獰笑著走近他,抬腳又踩在他胸口上,直把他踩得不能起身。
「就憑你也想要英雄救美?看老子不廢了你!」
他一面說,一面緩緩抬腳,獰笑著就要朝書生身下踩去。
眾人再不能把這一出戲當作熱鬧看了,眼看那書生要因為一時意氣沒了子孫根,眾人心里都有些唏噓,但卻不敢強出頭,只撇過頭去不忍再看。
陶三娘卻自帕子後面露出一雙嫵媚的眼楮來。
街角突然響起一聲馬嘶,眾人詫異望去,眼前卻是一花,一個身影閃過,動作比躥動的野貓還要迅疾。
下一秒,盧作隋已被掀翻在地。
眾人瞪大眼楮,面前卻是除了倒在地上的盧小霸王和窮酸書生之外什麼人也沒有。
方才那個人影難道是錯覺不成?可盧小霸王怎麼就摔到地上去了?難不成沒站穩?眾人心生疑竇。
因盧作隋今日出門目的是為了揩油,也是沒想到臨安城里還有人膽敢沖撞他,是以沒讓小廝跟著,現下出了這件事,早有人去了盧家報信,小廝們一听自家公子出了事,忙拎著錘子棍子氣勢洶洶地追來了。
眾人見狀,更替窮酸書生捏了一把汗,這下子孫根要保不住了不說,恐怕連命都要丟了。
為了一個女人,值得?
卻是沒曾想,盧小霸王被小廝攙扶起來後,面無人色,身體簌簌發抖,好像見了鬼似的。
「走走走。」他一面催促小廝,一面就要跑,腳下卻一軟。
「公子!」小廝們發出一聲驚呼,連忙伸手架住了他。
「喊什麼喊?」盧作隋驚慌地張望四周,雖然沒看到什麼可疑的人,心里卻還是不敢放松,只用力打了邊小廝的腦袋,罵道︰「還不快扶本少爺回去?」
這就回去了?小廝們面面相覷。
「那這書生怎麼辦?」有個小廝斗膽問道︰「廢了?」
盧作隋聞言就是一個激靈,他怕是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要對「廢了」這兩個字心生恐懼了。
畢竟方才抵在他身下那柄陰滲滲的短刀和那一句陰森森的「你敢廢了別人,我就廢了你」,可不是做夢。他盧作隋就算再怎麼耽于酒色,也不可能這般年紀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站不穩自己摔到地上去!
「廢個屁!」他沒好氣地一腳踹到那諂諛獻計的小廝身上,甩袖就走。
眾人眼見盧小霸王領著一眾狗腿子走遠,一個個面上都有些古怪。
就這樣匆匆了結了?盧小霸王幾時轉了性了?這窮書生走的什麼狗屎運啊?
陶三娘卻是拍拍胸口,松了好大一口氣的模樣,看著那個好不容易爬起來、身子搖搖晃晃不住咳血的窮酸書生微微一笑。
「公子,你要幾個包子?」
家世貧寒,向來不敢奢望有女子青眼看他的書生怔了怔,腦袋一陣暈眩。
今日的包子賣的快,收攤的時間比往常要早上一個時辰,原是出了盧小霸王和窮酸書生這麼一樁事,眾人也沒了再揩油的心思,只草草買了包子各自散了。
「這般小崽子。」陶三娘不屑地冷哼一聲,關上門,轉頭喚道︰「老俞,關門了。」
正在後廚忙活的又駝又瘸又瞎的老頭聞言放下手上的活計,探頭奇道︰「今日怎麼這麼快?不應該啊,雖說三娘你是徐娘半老了,但怎麼說還算是風韻猶存,臨安城里的男人怎麼著也不該這麼快就對你膩味了吧?」
「呸。」陶三娘瞪了他一眼,隨手拿過一屜蒸籠迎面就朝他砸了過去。
老俞頭大笑一聲,縮頭躲過了飛來的蒸籠。
陶三娘倒也不生氣了,只扭身在桌邊坐下。
「有本事你今晚就別上老娘的。」她哼聲說道。
「那我怎麼舍得?」老俞頭哈哈一笑,自後廚走了出來,臨安城里的人現在若是看見他現在的模樣,只怕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原因無他,因為一向又駝又瘸的老俞頭如今竟然不駝不瘸了,身姿挺拔,腳步沉穩,只除了還瞎著一只眼楮外,這老頭哪有還有半點往日的膽小猥/瑣。
陶三娘看著這個對外稱是她的僕人,實際上卻是她丈夫的男人,眼神柔情似水。
「嘖嘖。」門外突然響起一聲感嘆。
老俞頭警覺地彎了彎腰,又變作人前的老俞頭了。
「誰啊?」他顫著聲音問道。
門外的人哈哈大笑,伸手推開門,大步走了進來,背在身後的手就勢掩上了門。
「鄧八百?」老俞頭愣了愣,直起身看著桌邊氣定神閑的妻子,眯眼道︰「你早知道他來了?」
和老俞頭做了十多年夫妻,深知他一眯眼就要殺人的習慣,陶三娘忙搖頭道︰「哪能呢,我什麼事是你不知道的?我啊,也是剛剛才知道他可能來了,這不,心里還在猜呢他就來了,我還沒來得及和你說呢!」
老俞頭輕哼一聲,算是勉強接受了她這個理由。
被稱作鄧八百的人嗤笑一聲,抬腿就攻他下盤。
「俞盛洪,江湖人都說我是天下第一暴脾氣,真該讓他們那些自以為是的江湖英豪看看你這善妒的小氣性子!」(未完待續。)
PS︰我今天上班了。講真,到了這種休假在家多呆兩天就要被懷疑是去相親的年紀也是很無奈。(嘆氣~)我放假七天,除了閨蜜聚會就是碼字碼字碼字,居然還有人編排我,寶寶伐開心,親愛的們快抱抱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