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雨寺外的掃地僧正一遍遍地掃走落葉,突然見一個精壯大漢優哉游哉地走過山門。
「敢問施主有何指教?」他身形一動,已擋在來人身前,雙手合十道。
來人似乎覺得他的問題十分愚蠢可笑,竟真的毫不掩飾地哈哈大笑起來。
「你這和尚好生奇怪,我來自然是要敬香禮佛,這般眼色都沒有,難怪你這麼大年紀了還只是個掃地僧。」
掃地僧的確已經不年輕了,長須飄飄,面容淡漠蒼老。只是他人雖然老了,但身體還不肯老,他的脊背依舊挺得筆直,手臂每一次揮舞掃把的時候也都還很有力,他的眼楮也還很好,一眼就看出來人雖然武功一般但是輕功上乘,他的頭腦比他的眼楮還要好,試想一個人身懷武功不帶香燭滿身戾氣卻口口聲聲說來寺廟禮佛,能做什麼好事?
「貧僧並不老,而且並不是只有年輕的和尚才能做掃地僧的。」他淡淡道。
他能在一瞬間看出那麼多想出那麼多,確實還不算老,但他似乎又已經老糊涂了,因為他說完這一句話後,竟就側身讓開了。
這下子來人倒覺得奇怪了。
「你要放我進去?」
掃地僧道︰「施主既然是來敬香禮佛的,為何不能進去?好教施主知道,我們寺里的主持釋善大師每日都會在大雄寶殿講經,施主若是想听,可別走錯了地方。」
他貌似善意地提醒完這一句。便轉身拿著掃把繼續掃地,似乎來人接下來要做什麼都與他無關了。
來人看著他的背影沉吟片刻,垂在身側的手一緊一放,到底是沒有什麼動作,只大步邁進了普雨寺的大門。
掃地僧沉默的身影在他身後漸漸遠去。
「看來少主說得不錯,這寺里到處都是高手啊!連個掃地的和尚也不能小覷。」來人轉過長廊,自言自語道。
這人正是奉命來救人的鄧八百。
大雄寶殿已近在眼前了。
他突然想起掃地僧方才說的話,現在在里面念經的那個人可能是這個寺里最厲害的高手。
他的腳步一頓,轉身邁上了另一條長廊。
他雖然喜歡殺人,但並不是只知道殺人。殺人往往也是要動腦子的。否則說不定會把自己搭進去。
現在他還沒有救出那個和尚,還不能打草驚蛇。
他轉出長廊,走下台階,在古榕道前停下了腳步。機警地環顧左右。見四周無人。身形猛地拔起,躍上榕樹。
他的身形健壯如虎,動作卻向貓一樣矯健敏捷。在一棵棵榕樹的枝椏上騰躍,衣玦帶起的風聲全部隱在了樹葉的沙沙聲里。
古榕道的盡頭果然出現了一座茅草屋。
這茅草屋看起來不堪一擊,仿佛一陣風就能將它刮倒似的。但鄧八百卻不能因為它看起來簡單平常就輕視它,確切的說,是不能輕視茅草屋里的人。
茅草屋里究竟藏著幾位高手他不知道,因為將寺廟消息提供他的小丑兒從來沒有被允許走進茅草屋。
唯一能肯定的一點是被囚的臻善的的確確是被關在了里面。
鄧八百貓在榕樹枝上,伸手折下一根細枝,驟然發力,將細枝用力地拋向了茅屋。
細枝像箭一般射入茅屋之中。
「什麼人?」茅屋中傳來一聲厲喝,旋即一個赤膊僧人閃身躍出茅屋。
一個?鄧八百眯了眯眼,並不答話,手腕一個用力,又射出一根樹枝。
他似乎是想讓這根樹枝向剛才射穿茅屋一樣射穿武僧的喉嚨。
但茅屋是死的,武僧是活的,他想要輕易得逞未免有些異想天開。
武僧已經看見了朝自己飛來的樹枝,同時也看見了躲在樹上的人。
他冷哼一聲,手掌緊握成拳,驟然擊出,那樹枝才接觸到他的拳頭就猛地炸碎,在他面前化作一陣煙塵。
一條結實的腿卻突然破開煙塵狠狠地踢在了他胸膛之上。
武僧捂著胸口急退一步,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原本應該還在樹上的大漢。
「倒是挺耐踢的。」鄧八百哈哈一笑,對他伸出一只手,挑釁地彎了彎手掌,「來!陪你鄧爺爺我熱熱身。」
武僧面上生起一股怒色,緊抿著唇,舉著拳頭就迎了上去。
鄧八百身子騰躍而起,在空中一個轉身,曲起雙膝用力地跪在了他肩膀上。
「小和尚只會耍拳頭?當真是無趣。」
武僧揮出的拳頭猛地收了回來,變拳為爪,伸手便要去鉗制他的膝蓋。
「現在才想要變換招式?晚了!」鄧八百哈哈大笑,雙膝猛地用力,身體一轉,竟將那武僧的臉生生轉到了後面!
那武僧的手才挨上他的膝蓋便已無力垂下。
鄧八百冷笑一聲,再次騰躍而起,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
被一擊斃命的武僧身體轟然倒下,胸貼著地面,臉卻朝上,實在是詭異的很。
茅草屋外的動靜這樣大,茅草屋里的人卻像是什麼都沒听見一般,竟連一絲聲音也沒有。
鄧八百冷笑著提起地上武僧的尸體,用力朝著茅草屋的大門摜去。
「來一個,鄧爺爺我便殺一個!接下來誰要來尋死?」
茅草屋的大門猛地打開,又猛地關上,這瞬間的功夫,已有一個武僧飛快地出現在門口,接過同伴的尸體將其送到屋里,又飛快地站在了茅草屋前。
「小僧來領教施主的身手。」他雙手合十道。
鄧八百微微點頭,「你不錯。看起來要比剛剛那一個和尚強上一些。」
「請施主出手吧!」這武僧淡淡道,鄧八百的臉色微微一變。
這武僧才說到前三個字時,身子就已經如箭一般射向了鄧八百,當他全部說完的時候,他的手刀已經刺向了鄧八百的胸膛!
倘若他眼前的人不是鄧八百,恐怕那人早就被一招斃命了。
但他眼前的人卻不是別人,正是鄧八百,注定不能輕易得手。
鄧八百早在他手刀刺來之時,便下意識地向後仰了仰身子,避開了這要命的一擊。
「好啊!原來和尚里也有奸詐狡猾之徒!」他怒喝一聲。在武僧收勢的瞬間身體往前一撲一矮。就勢一個掃腿,直攻武僧下盤。
這武僧也不是泛泛之輩,一個側身,輕易避過了這一招。
鄧八百怒極反笑。「有趣。真是有趣的很。」
他嘴上說有趣。面上的殺意卻越來越重,出手更是招招必殺!
這武僧一開始還能游刃有余,但到後來便漸漸地有些力不從心了。
他這身功夫雖然不錯。但未免太過死板,在羅漢堂里對著木樁一板一眼的演練,哪里比得上鄧八百在江湖上拼殺出來的殺人招數?
幾個來回後,鄧八百在半空中抬腿重重地踢下武僧的腦袋。
武僧吃不住這力道,竟雙膝一軟,跪倒再地,就此氣絕。
鄧八百又是一腳定乾坤。
此時俞盛洪夫婦若是在這里,親眼見到這一幕,恐怕也難免吃驚。
陶三娘曾嘲笑鄧八百除了跑的快之外再無其他本領,更拿他同畜生相比。但鄧八百能憑一雙腿縱橫江湖又怎麼會只是因為輕功卓絕呢?當日在包子鋪里,鄧八百雖是輸了不假,但一來是因為他們夫婦二人使詐,二來未必不是因為鄧八百有心隱藏自己的真正實力!
死了的武僧照樣被鄧八百丟在了茅屋門口。
茅屋里卻是靜悄悄的,沒有僧人再出來接回同伴的尸體。
難道茅草屋里如今已經沒有活人了麼?
鄧八百皺了皺眉,看著茅草屋前死不瞑目的武僧尸體,略一沉思,到底是大步朝茅草屋走去。
「沒想到那老賊禿就派了兩個人看守臻善。」他哈哈笑道,伸手推開了茅草屋的門。
頓時有兩根木棍當頭打下,鄧八百似乎來不及躲開,竟生生挨了兩記悶棍。
門後的兩個武僧卻是一愣,旋即面上露出盛怒的神情。
鄧八百大笑一聲,將手上提著的方才作為肉盾的武僧尸體隨手丟到一旁,嘖聲道︰「都說出家人慈悲為懷,我看都是屁話,你們竟連已經死了的同門師兄弟的尸體也能下的了手,方才那兩棍子只怕是要把他的魂都敲散了。」
「施主在佛前大開殺戒還口出狂言,難道不怕佛祖怪罪麼?」一位武僧豎眉怒道。
鄧八百仰首哈哈一笑,「佛祖如何怪罪我?我只管今生逍遙快活,哪管來世做豬做狗?」
「再者,你們又能比我強到哪里去?堂堂出家人竟也能做出暗箭傷人這樣偷偷模模的卑劣手段!」他不屑地冷哼一聲,余光微微掃過茅草屋。
茅草屋中除了他面前這兩個手持木棍的武僧和兩具武僧尸體外再無旁人。
臻善難道不在這里?還是說被這兩個人和尚藏起來了?
鄧八百皺眉冷聲道︰「你們若是說出臻善大師的下落,我便放你們一條生路。如若不然,你們的下場便和他們兩個一樣!」
兩個武僧對視一眼,又看了看地上同門的尸體,神情有些驚懼。
「此話當真?」其中一個武僧小心翼翼地確認道。
「鄧爺爺我要是有一句假話,便喊你們做爺爺!」鄧八百冷笑道。
「那我們便說吧?」兩個武僧一臉猶豫,卻都只拿眼楮看著對方,似乎都希望對方能先開口。
鄧八百才不耐煩等他們商量,只冷聲催促道︰「要說便說,哪里那麼多彎彎腸子?」
「那好!」方才說話的那個武僧似乎終于下了決心般,用力咬了咬牙,伸手往茅屋里的一道小門一指,道︰「釋善大師便是把臻善大師關在了那里。」
「哦。」鄧八百點了點頭,「你們倒是識相地很,既如此,你們便都逃命去吧!」
「謝過施主不殺之恩。」兩個武僧都松了口氣,雙手合十稱謝。
鄧八百哈哈一笑,轉身便朝那扇小門走去。
他身後的那兩個低眉順目的武僧對視一眼,眼里殺機畢露,齊喝一聲揮起棍子便朝著鄧八百的腦袋打了下去。
鄧八百卻像是後腦勺上長了眼楮似的,猛地一個翻身,雙腿夾住了迎頭來的兩根木棍,一個用力,便將兩根木棍通通折為兩截!
「找死!」他厲喝一聲,抬腿飛快地踢向兩個武僧的胸口。
那兩個武僧猛地向後跌去,竟撞破茅草屋直直飛出屋外。
茅草屋搖搖欲墜,鄧八百冷哼一聲,當下顧不得找那兩個武僧算賬,只飛掠到那道小門前,用力一踹。
那道小門外卻只有一個不高的土堆。
「好大的膽子!竟敢騙我!」他怒不可遏地對著茅草屋一個用力掃腿。
茅草屋終于轟然散架,兩個倉皇逃跑的武僧回頭看了一眼,頓時嚇得三魂沒了七魄,只更加賣力地向前逃跑。
鄧八百膝上向下用力,身子飛向他們,瞬間已踢在了一個武僧的背上。
他這一下的力道委實不小,那武僧「噗」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狠狠地撲倒在地。
另外一個武僧捂著方才被踢中的胸口面無血色地瞪大了眼楮,竟連身子都僵住了。
地上的那個武僧尚有一絲呼吸,睜著漸漸失神的眼楮,嘴里溢出血沫,就像一只瀕死的魚。
鄧八百獰笑一聲,對著他的腦袋用力踏了下去。
鮮血連著腦漿一起 射而出,一只沒被踩爛的眼珠在血污中滾了出來,直直地瞪著唯一還活著的那名武僧。
這武僧頓時嘔了出來,他瑟瑟發抖的手死死地卡著自己的喉嚨,似乎寧願把自己掐死也不用面對鄧八百這個惡魔。
鄧八百冷漠地看著他的臉色漸漸漲成紫色,終于面無表情地緩緩走向他。
這武僧的身子抖個不停,他想死,手上的力道卻越來越不能集中,他竟開始羨慕一開始便死了的那兩個武僧,畢竟他們死的很快。
「你想死?」鄧八百冷笑道。
這武僧只覺得連呼吸也不能了,只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鄧八百卻又笑了。
「我偏偏不這麼快殺死你。」
這武僧身子一顫,幾乎就要昏厥過去。
鄧八百猛地伸手抓住他身上的僧袍,將他提了起來。
這武僧身材高壯,此時他提在手上卻半點不覺得吃力,原是這個武僧已經沒了精氣神了,一個沒有精氣神的人總要比常人輕一些。
鄧八百輕輕松松地將這武僧拋到了方才被他一腳踩爆腦袋的那個武僧的尸體面前。
這武僧趴在地上,身體因為恐懼而顫抖個不停。
鄧八百緩緩抬腳,緩緩踩在了他的臉上。
武僧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
鄧八百殘忍笑道︰「來,你聞聞,我這靴子上還帶著你同門的鮮血,哦,還有他的腦漿,你使勁聞聞,等我踩爆你腦袋時,你若還有知覺,說不定還能覺出你們腦漿的不同之處。」
武僧的身體猛地一個哆嗦,然後再也不動了,他的雙眼睜大,就像是和那只孤零零的眼珠對視一般。
他竟已經被嚇死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