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伸手替她拂去頭發,謝蓁自然不敢亂動,只縮了縮肩膀俏怯怯地喚道︰「三……三哥……」
謝挑了挑眉,溫柔道︰「嗯?」
謝蓁小心翼翼道︰「你能不能把手拿開?我自己來就好……哈哈……」
這最後一聲哈哈,卻是她察覺謝的表情頓時有些不悅,這才打了一個哈哈。
「哦。」謝冷著臉,將手收了回去。
謝蓁知道他又生氣了,只覺得三哥最近真是越來越愛生氣了,真恨不得和他說道說道,但這念頭她也就只敢想一想,真要她同謝說,她卻是沒膽。只好賠著笑臉,解釋道︰「那個……三哥,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你的手蹭得我有點癢……還是我自己來好了……」
謝也知道自己這氣生的有些莫名其妙,但就是忍不住生氣,現在听她這麼一說,心情又好了∼些,只點頭道︰「我知道了,那你快起來吧,再遲一些天就要黑了。」
他催的急,又伸手來拉她,似乎是要親手將她從被子里剝出來。
謝蓁心里苦卻不能說,眼珠一轉,心里就生出一個主意,只「哎喲哎喲」兩聲賴倒在上,又抱著被子一個滾身,仍將被子嚴嚴實實地裹在身上。
謝又好氣又好笑,也不再伸手拉她,雙手抱著胸前,居高臨下道︰「你又想做什麼?」
他這副語氣,就像是吃準了謝蓁一定是假裝的似的。
謝蓁卻是顧不了他會不會知道她在做戲。只一手扶著額頭哎呦直喚︰「三哥,三哥,我頭疼的厲害,想來今日是不能和你一起上街了,你還是自己早點去吧,莫要等我了。」
謝眯眼道︰「真有這麼疼?」
謝蓁用力點頭道︰「真的真的,比珍珠還真,你快快去吧!我這頭疼的毛病,想來要等一個月才能好,到時我再陪三哥你出去好了。」
「一個月?」謝哭笑不得。一個頭疼要養一個月?說出去只怕沒有人信吧?
「阿蓁。」他故意板著臉道︰「你莫不是覺得你三哥很傻?」
謝蓁瞪眼道︰「不不不。我可沒這麼說,三哥你自己胡說八道!」
謝心里好笑,面上卻仍然不苟言笑,「那你為何不對我坦白?你究竟得了什麼病?為什麼不能和我一起出去?」
「我……」謝蓁哪里能對他說實話?當下只像是舌頭打結了似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謝見她這副吞吞吐吐的模樣。似乎真有天大的隱情似的。不禁眉頭一皺。
「阿蓁……」他輕聲道,正準備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好哄她乖乖坦白。目光卻突然掃到了上的一個物什。
「這是什麼?」他皺眉道,伸手便去拿。
謝蓁順著他的目光一看,心里暗暗叫了一聲糟,原來在她和謝搶奪被子的工夫,那原被她藏在被子里的遲光盒竟掉在了上!
如今三哥已經看見了,那再搶回來也于事無補了。謝蓁心里頓時生出一股「人贓並獲」的心虛。
謝已看出那是一個小盒子,見它小巧,想來也裝不了多少東西,因此出手也沒用什麼力氣,將那盒子抓進手里的時候,他的手卻不由得一沉。
謝眼里閃過一道意外的光芒,手上施力,不動聲色的將手收了回來。
「這是什麼?」他重復道,只是這一次的語氣和上一句的語氣大不相同。
謝蓁一臉老實道︰「盒子。」
……他當然看得出這是一個盒子!謝瞪了她一眼。
「你還不說實話是嗎?好好好。」他氣急反笑,作勢便要將盒子放回自己懷里,「既然如此,我就把這盒子帶回去自己好好研究一番了。」
「不行!」謝蓁失聲驚叫,也顧不上其他,起身便要去奪他手里的盒子。
她擔心萬一謝回去打開了盒子,放出里面的寞蛇,會受到了難以預料的傷害。
謝沒想到她竟會撲過來,因此下意識地使出了一招小擒拿手,右手一把抓住了她的左手。
這一招之後原是要把對手往外丟的,但謝現在已反應過來了,哪里舍得把謝蓁丟出去?是以只一抬手臂,帶著謝蓁的身體轉了個圈,反將她制在懷里,右手仍抓著她的左手,手臂壓在她的胸前。
謝蓁已嚇得僵住了。
方才她是一時情急才飛身撲來,現在被謝制在懷里頓時冷汗涔涔,她手上的紅印還沒有消褪,手背上的紅印還十分明顯,這要是被三哥看出端倪……
她不敢想象這之後的事情,只用尚能活動的右手悄悄把左手的衣袖悄悄往上提了提。
謝卻沒有看見她手上的紅印,只覺得手心里的小手冰涼涼的,又見她去提衣袖,只當她是覺得冷,不禁氣道︰「你又胡鬧。」
他一面說,一面松開手,將謝蓁放倒在上,扯過被子將她裹的嚴實。
謝蓁趁機一把搶過他左手上握著的黑盒子,又迅速地將左手縮回到了被子里,將那黑盒子緊緊貼在心口上。
「你!」謝氣結。
謝蓁自知是自己的不是,只賠著笑臉嘻嘻地賣乖。
「你啊你啊!」謝既不舍得打罵她,又不方便去掀她的被子把那黑盒子再搶過來,因此只好作罷,心里卻暗暗吃驚︰那盒子他拿在手里還有些費力,怎麼阿蓁就這樣輕輕松松地搶走了?
謝蓁不知道他心里的疑惑,更不知道遲光盒的古怪,只嬉笑著討好謝道︰「三哥最好了,一個盒子而已,不至于和我搶吧?」
「我犯得著和你搶一個盒子?」謝瞪眼。「倒是把你小氣的,讓我瞧一瞧都不許。」
謝蓁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什麼盒子這樣稀罕?」
門外突然響起一個悅耳的女聲,同時有一只縴細的手推開了房門,一個嬌俏的女孩子提著裙擺緩緩邁了進來。她的動作真的是緩緩地,猶如畫上弱不禁風的美人一般。
謝蓁頓時有些頭疼,只在心里暗暗叫苦,也不知今天是吹的什麼風,竟把謝菲這刁蠻小姐給送來了。
但謝菲似乎和從前有些不一樣了。
此時她動人的臉上帶著溫和溫柔的笑意,這在從前刁蠻任性的謝菲臉上是絕對看不到的。自她姐姐謝芳被送去蕭山以後,她似乎長大了許多。
「四姐。」謝微笑道。
謝菲微微點頭。輕甩帕子掩住了唇。嬌笑道︰「怎麼不說了?究竟是什麼盒子值得你們搶來搶去的?也拿出來讓我看一看啊!」
謝蓁下意識地拒絕道︰「不要!」
謝菲的手一頓,奇怪道︰「為什麼不要?」
謝蓁道︰「你慣愛搶別人的東西,萬一瞧中了我的盒子,非要不可。我是讓還是不讓?這樣的事又不是沒有發生過。」
謝菲臉上一紅。卻意外地沒有生氣。只又甩了甩帕子,伸出蔥白細女敕的手指點了點謝蓁的眉心。
「好啊你,枉費我听說你病了巴巴地來看你。你就這麼想我的?可教我寒心。」她嬌嗔道。
謝蓁只覺得不寒而栗,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謝菲。
從前的謝菲張揚驕傲,好似未經雕琢的天然晶石,現在的謝菲卻更像是一顆珍珠,被沙子打磨的無比圓滑。這樣的改變,對這個像花朵一樣燦爛的女孩子來說,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謝蓁沒有想要躲開她的手,只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大人看小孩子嘆氣的時候總是覺得很有趣,而如今的謝菲無疑已經是個小大人了。
「你嘆氣做什麼?」她微笑道︰「你是不是也覺得自己對我太不好了?沒關系,你現在讓我看看你的盒子,我就原諒你。」
從前的謝菲也絕對不會說「沒關系」這三個字的,謝蓁為她感到難過,卻仍是固執地拒絕,「不要。」
謝菲竟還是沒有生氣,她似乎變得沒有脾氣了。
「你既然不想給我看,我不看就是了。」謝菲道,又伸手自袖子里掏出一支珠釵來,「我近來課業很緊,想來不能常常來看你,便送這支我最喜歡的釵子給你,希望你能早日康復。」
謝蓁一愣,謝菲已將釵子握進她手心里。
「好了,我要回去了,我還有一雙鞋子沒納。」謝菲笑眯眯地伸手模了模謝蓁的臉,又轉頭看著謝道︰「你再多陪她一會兒吧,整日關在屋子里也怪悶的。」
謝含笑點頭,「我知道了,四姐放心。」
謝菲終于走了,她來的突然,去的也快,總共在這屋里逗留的時間還不過一刻鐘,謝蓁的心境卻因為她完全改變了。
「四姐。」她心里澀然,只勉強笑了笑道︰「四姐如今還會納鞋子了啊。」
謝似乎看出了她心里的難過,微微笑道︰「是啊,四姐越發心靈手巧了,不僅女紅出彩,做的文章也是極好的。」
「哦,那很好啊!」謝蓁漫不經心地點頭道。
謝不知道她是在為謝菲的變化難過,只當她是因為自己不如謝菲才興致索然,于是輕聲寬慰道︰「你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了,你別看四姐表面上雲淡風輕的,其實背後也辛苦的很。她如今每日除了讀書作業外,還要學女紅樂器,二伯母還專門請了嬤嬤來規範四姐的禮儀,我听說那個嬤嬤從前是在宮里教習秀女的嬤嬤,凶的很,全然不顧謝家的臉面,四姐沒少挨她的罵。」
謝蓁不禁咋舌,終于知道謝菲為何變成如今這樣了。只是……
「為什麼要特意請在宮里的教習嬤嬤?」謝蓁奇怪道︰「難道二伯母打算讓四姐去選秀女不成?」
謝贊許地笑了笑,伸手輕輕刮了刮她的鼻子道︰「就你知道?二伯母只說是要四姐以後嫁個好人家,可真正的想法,我們心里都清楚的很。」
謝蓁那一世尊為皇後,身在後宮,什麼樣的人沒見過?病死的,老死的,瘋了的,自盡了的,這些女人哪個不曾明艷動人風華萬千?金碧輝煌瓊樓玉宇的皇宮根本就是一座野蠻無情的吃人洞穴!
謝蓁不禁急道︰「皇宮有什麼好的?二伯母為什麼要送四姐去那種地方?」
普天之下,有哪個女人不願意嫁給皇家,做那高高在上的皇後貴妃?可謝蓁的語氣里卻是嫌棄不已,避之不及!
謝此時的心情十分復雜,既開心又欣慰還有些驚訝。
「阿蓁不喜歡皇宮嗎?」。
謝蓁用力搖頭道︰「不喜歡,不僅是皇宮,便連上京城我也不喜歡,我這輩子絕對不要去那里!」
謝更是意外,臨安城雖好,但終究比不得上京城繁華,無論是胭脂水粉還是發髻妝容亦或是衣裙繡鞋,絕對是在上京城里先盛行一段時間,才漸漸流行到臨安城里來的。有許多女人的願望就是平生一定要去一趟上京城,怎麼阿蓁卻對上京城避之如洪水猛獸?
謝蓁猶自憤憤道︰「不行!我要勸四姐不要听二伯母的話!這皇宮絕對是不能去的!」
謝忙道︰「你可別亂來,仔細惹得二伯母不悅。」
「不悅?」謝蓁氣道︰「難道要我眼睜睜地看著她把四姐送入虎口嗎?」。
謝搖頭嘆道︰「二伯母也是有苦衷的。三姐做出了那樣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二伯母自然不能再把希望放在她身上了,只好一心盯著四姐了。」
謝蓁瞪眼道︰「為什麼要一心盯著四姐?她又不是只剩下四姐這一個孩子了?不是還有二哥嗎?」。
她指的是謝芳謝菲姐妹倆的弟弟——謝瓏。
謝道︰「二哥身子不好,一年倒是有十一個月都在吃藥的,二伯母哪里舍得他費心費力?再者依現在二房的情況,實在很需要一個機會……」
他說到這里,看見謝蓁微顰的眉,不禁失笑,「算了,左右我說的這些你也听不懂,你只要記住,千萬千萬莫要管閑事,二伯母要做什麼都由她去做,若四姐有朝一日真的做了皇妃,受人敬仰,豈不是也很好?」
好什麼呀?哪里好了?現在還是景帝當政,那可是晏銘的爹!比四姐大了二十多歲呢!難不成四姐要去做晏銘的後媽?
謝蓁想到這里,內心幾乎要抓狂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