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雖然是個乞丐,但他並不笨,所以他很清楚什麼人是絕對不能招惹的。
比如現在他面前站得的這位白公子。
白公子本人當然沒什麼了不起的,但他卻有個很厲害很有錢的爹,這就很值得大家跟前跟後地拍他馬屁了。
但現在白公子卻是一個人來的,因為不管是什麼人,和姑娘睡覺的時候都絕對不會希望有人看著自己的。
老三額頭上已滲出汗來,他忙抬手胡亂地擦了擦。
那白公子已搖搖晃晃地大步地走了過來。
「白公子。」老三站了起來,恭聲殷勤道︰「您怎麼來了?」
白公子當然不會認得老三這個乞丐,只見他穿了一身新衣,還以為他也是什麼大戶人家的少爺,因此並不與他為難,只越過他,一把抓住了雀舌的手腕。
雀舌尖叫一聲,聲音還沒落地,她的人就已經被狠狠地摜到了地上。
「你他娘的,唱的什麼歌?爺我是來你們樓里喝酒的,不是來听你哭喪的!」白公子瞪著她罵道,罵完還不解氣,又狠狠地朝雀舌啐了一口濃痰。
他已連喝了好幾天的酒,嘴巴因為上火口氣燻人,這一口濃痰更是臭不可聞。
雀舌臉色蒼白,下意識地干嘔了一聲。
她干嘔的聲音無疑是在火上加油,白公子登時勃然大怒。
「你這臭****!」他氣罵道,一腳就踢在了雀舌的肚子上。
「雀舌!」老三失聲呼道。
雀舌卻已經連呼痛的力氣都沒有了。只一手捂著肚子蜷著身子縮著一團,身子瑟瑟發抖。
老三的身體也在顫抖,一半是氣憤,一半是懊悔。
他突然升起一股巨大的勇氣,冷著臉站在了白公子面前。
他身前站著囂張跋扈的白公子,他身後躺著嬌小柔弱的雀舌。
老三咬了咬牙,道︰「白公子,您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人,不合適吧?」
白公子沒想到有人居然敢反對他,只瞪大了眼楮湊近了老三。似乎是想好好認認老三的臉。
他笑了笑。張嘴打了個響亮的酒嗝,腥臭的口氣撲上了老三的臉。
老三卻是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他是個乞丐,什麼髒的臭的沒見識過?
白公子伸手在他的肩上用力拍了拍。笑道︰「好小子。你想英雄救美是不是?」
他咧嘴問道。不待老三回答,便先豎起了一根大拇指。
「好!」他大聲道︰「夠膽!」
老三一喜,他沒想到白公子竟然看得起他。
卻是他想錯了。
白公子還沒說完那句話。手上的手勢就已經變了,狠狠地扇了老三一巴掌。
「但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在爺面前強出頭?」
老三沒有倒下去,他是個男人,一個男人絕不會輕易被一記巴掌打倒,但白公子的話卻比打倒他更讓他感到羞辱。
「你!」他猛地轉過頭來,瞪著白公子,眼里閃動著怒火。
但下一秒,白公子的另一只手掌就重重地落在了他臉上。
「狗/日的!你還敢瞪我?」
老三連挨了兩記巴掌。
一個男人,不管他再怎麼懂得隱忍,也絕受不了兩記巴掌的羞辱。
老三的手已經握成了拳頭,一個窮人的拳頭自然要比一個公子哥的拳頭硬的多,他可以保證,自己這一拳下去就能讓這個白公子像一條死狗一樣倒下去。
卻有人輕輕扯了扯他的新衣裳。老三低下頭。
是雀舌。
她蒼白的臉上冷汗涔涔,她的眼角也掛著一串淚水,但她此時看著他,卻十分堅定地搖頭。
是勸他千萬不要逞一時之氣,白公子絕不是他們這樣的窮人能招惹的起的。
老三自然知道,所以他在臨安城里乞討的這幾年,向來是要躲避白公子這樣的公子哥的。因為乞丐很窮,窮的只有一條命,所以他們都很惜命,都很怕惹麻煩。
但現在不是他惹麻煩,而是麻煩找上他了。
老三沉沉嘆了口氣。
白公子卻已經察覺到了雀舌的小動作,又是用力一腳,將雀舌踢得連翻了兩子。
老三終于忍無可忍。
他猛地一拳用力砸在了白公子的肚子上。
白公子被老三這一拳帶翻砸地,他的臉色蒼白,五官扭曲,只側弓著身捂著肚子,大聲呻/吟。
他疼的要命,嘴上卻還很凶狠。
「疼死爺了!你個狗/日的!來人!來人啊!把這小蹄子和這狗/日的都給老子捆了!」
老三緊握的拳頭突然沒了力氣,手心里汗濕一片。
他用力咬了咬牙,不許自己發怵,轉身大步走到了雀舌身邊,彎腰將她扶了起來。
雀舌猛地撲進他的懷里,身體簌簌發抖,她疼的要命,怕的要命,但抓著他手臂的手卻很用力。
「老三大爺,你快走吧!快走吧!不要管我!快走!」
老三扶著她肩膀的手也很用力,他堅定道︰「你和我一起走!」
雀舌用力搖頭,眼淚又落了下來,「不成,我走不了的,媽媽一定會讓人抓我回來,我還會連累你,你……你本來就夠不容易的了,唉,你還是快逃吧!」
老三身體一僵,眼楮也有些紅了。
他聲音嘶啞道︰「你早就知道我是個乞丐了?」
雀舌點了點頭,微微笑道︰「我見過老三大爺的,雖然你今天換了身新衣裳,但我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老三臉上閃過一絲難堪,枉他還換了身新衣。原來不過是個笑話。
雀舌見他神情落寞,知道是自己說話惹了他不高興,忙道︰「我絕沒有輕視老三大爺的意思,我知道老三大爺你是個很了不起的……的……」
這的之後的話,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了。
好在老三沒有要為難她的意思,只自嘲一笑,道︰「了不起,我有什麼了不起?」
他紅著眼道︰「我要是真的了不起,我就該幫你贖身。」
「不。」雀舌顫聲道。
她已經發現了老三和其他客人的不同之處了。
那些客人都只會變著法子哄她在上擺出那些嘔人的姿勢,卻沒有一個人敢擋在她身前。為她出手傷人。更沒有一個人願意給她贖身!
她的心里頓時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這感覺或者是感動,或者是愛情。她總歸是動了感情。
一個女人動了感情之後,便會陷入自卑,就會覺得自己這里不好。那里不好。而雀舌本來就是一個很自卑的人。她現在覺得自己從里到外都髒透了。
她搖著頭,身體打著擺子,流淚道︰「不要給我贖身。我這身子已經髒了,怎麼洗也洗不干淨了,你走,你走。」
老三沒有走,一個男人在面對一個真情流露的女人時往往很難抽身離開。
他不僅沒有走,反而一把將雀舌擁進了懷里。
「你不髒!你很好。」
他用力抱著她,語氣堅定。
白公子的手下和樓里的小廝已從樓下沖了上來。
被手下扶起的白公子看著面前相擁的兩個人,眼神凶狠,一臉獰笑。
「好啊!爺就讓你們做一對死鴛鴦!把他們都捆起來!」
老三的兄弟們正擠在人群里看熱鬧,他們對敢打白公子的人既佩服又好奇,但當他們看到被人打得半死不活的老三時,只覺得頭皮發麻,心顫抖的厲害。
「快!快去找老大!」
「老大在哪里?」
「不知道,你叫兄弟們都去找!我在這里看著,快去!」
乞丐們耳語了一番,然後幾個乞丐一臉焦急地轉身飛快地擠出了人群。
阿徹不在紅街。
阿徹在哪里?
阿徹坐在山頂上。
山頂上的風很大,很冷,和紅街里的軟玉溫香相比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他為什麼不和兄弟們一起去紅街,反而要坐在這里吹風?
他的身邊有一個小土堆,小土堆旁有一個坑,坑里有一個罐子。
罐子里難道是酒嗎?難道他是想一個人躲在這里喝酒嗎?
罐子里當然不是酒,如果是酒的話,阿徹現在就不會這麼清醒,也就不會這麼痛苦。
那罐子里裝的究竟是什麼?
「哥。」
阿徹輕聲喚道。
這里明明就只有他一個人,他是在叫誰呢?
他赫然是在對這罐子說話。
原來這罐子里裝的不是別的什麼,而是他哥哥的骨灰。
阿徹動作輕柔地打開了罐子的塞子,慢慢地將自己握在手心里的金豆子放了進去。
「哥。」阿徹輕聲道︰「哥,我們現在很有錢了,以後絕不會再受苦了,你也不用去偷人銀子了。」
「哥,我今天看見一個好像你的人。」
「哥,我一切都好,你還好吧?」
罐子自然不會回答他。
一陣風又刮了過來,阿徹忙將手里的塞子塞回去,又推著旁邊的土填坑。
他這些年,不管走到哪里都會把他哥哥帶在身邊,絕對不會讓哥哥孤零零地葬在某個異鄉。
阿徹將手枕在腦後,慢慢地倒了下去,躺在他哥哥「身邊」。
他喜歡看星星,听說人死後都會變成星星,也許他哥哥現在就是其中一顆。
他哥哥已經死很久了。
他哥哥本來不會死的。
都是因為他,都是因為他。
阿徹抬手遮住了眼楮。
要不是他生了重病,哥哥就不會去偷人的銀子,也就不會被人殺死,最後連臉皮都被人殘忍剝下!
阿徹用力抽了抽鼻子,嗚咽出聲,哭聲壓抑絕望。
良久,他終于站了起來。
他用力地閉著眼楮,似乎這樣就能讓眼淚停止似的。
他睜開眼,最後看了眼他的哥哥,最後轉身離去。
緊緊貼在如意橋橋洞里的黑衣人已經等了很久了,或許他要等的人今晚不會回來。
他皺了皺眉,身體輕飄飄地落了下來,就好似落葉一般。
他大步走出橋洞,卻正好撞見了一個沿著河堤慢慢走過來的人,是一個乞丐。
只一眼,他就認出來,這是他要找的那個乞丐。
因為這個乞丐很特別。
一般來說,乞丐的腰板是絕對不會挺得這麼直的。
阿徹也已經看見了他。雖然他一身黑衣,但他的眼神卻很鋒利。
阿徹站住了腳,沒有再走近。
他不會武功,卻已察覺出了來者不善。
「閣下是什麼人?」他微笑道。
黑衣人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問道︰「你今天騙來了一袋金豆子?」
阿徹恍然大悟,「是他讓你來拿回去的麼?」
黑衣人道︰「你既然知道,就應該老老實實地拿出來。」
阿徹卻道︰「那他有沒有叫你要我的命?」
黑衣人冷漠地搖了搖頭。
阿徹長舒了口氣,道︰「那就好。」
「好什麼?」黑衣人冷聲道。
阿徹笑著攤了攤手,「你回去告訴他,我把金豆子全花光了。」
黑衣人道︰「你難道不怕我殺了你?」
阿徹笑道︰「你不會的,他沒讓你殺我。」
原來他方才那麼問就是打著這個主意。
黑衣人眼里閃過一道殺意,「我雖然不能殺你,但至少有三十種讓你老實交出金豆子的辦法,你信不信?」
阿徹瞪眼道︰「但我真的把金豆子全部花完了怎麼辦?你幾時听說乞丐能存的住錢的?」
黑衣人冷笑道︰「我還是想試一試,或者你會把吃進肚子里的金豆子吐出來也不一定。」
阿徹忙擺手道︰「我看還是不要試了,我今天吃的是泔水,別到時候吐出來惹你惡心。」
黑衣人冷哼一聲。
卻听橋上有人大呼道︰「老大!老大不好了!老三出事了!」
阿徹的臉色一變,沉聲道︰「怎麼回事?」
橋上那個乞丐上氣不接下氣道︰「老三在紅街被人打了。」
「娘的!」阿徹氣罵道︰「帶金子去還會挨人打,我都替他丟人!」
他嘴上罵得凶,腳下卻一點都不遲緩,轉身就走。
黑衣人眯了眯眼,閃身擋在他身前,道︰「你難道忘了我還在這里?」
阿徹看著他冰冷的眼楮,沉吟道︰「閣下是不是就是為那一袋金豆子而來?」
黑衣人不屑于回答這樣愚蠢的問題,只挑了挑眉。
阿徹笑道︰「不如閣下和我一起去取金豆子吧。」
黑衣人當然不糊涂,只冷冷道︰「你是要去救你的兄弟?」
阿徹道︰「不巧,我把金豆子都藏在他身上了,不然他怎麼敢去紅街?」
黑衣人道︰「但你剛才明明說你把金豆子都花光了。」
阿徹不以為意道︰「閣下若是乞丐,難道舍得把一袋金豆子一下子全部花光嗎?」。
當然不舍得。不管是誰,手里就算多再多錢,也不會舍得一下子胡亂花掉的。
「你想做什麼?」黑衣人道。
阿徹道︰「我想和閣下做個交易。」
黑衣人冷聲道︰「我不做交易,我只知道完成任務。」
阿徹道︰「但你現在的任務豈不就是帶回那一袋金豆子?」
黑衣人沒有說話,他發現他面前的這個乞丐口才委實不錯。
阿徹笑了笑,道︰「所以,閣下一定要同我走這一趟。」
(未完待續。)
PS︰嗯,我覺得讓你們加群有點勉強,所以我把群解散了。明晚六點半給你們發紅包,女朋友們記得來搶喲。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