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徹趕到紅街的時候,那些乞丐兄弟們紛紛擠出人群,站在了他身後。
他們沒有錢,但他們有義氣。
他們也沒有權,但他們人人都有一對硬拳頭。
「老大。」一直守在長歌樓里留意情況的乞丐低聲道︰「是白公子。」
阿徹點了點頭,沉聲道︰「知道了。」
他的神情十分凝重,因他知道今天若是不付出一點代價是絕對沒法子帶著老三全身而退了。
站在他身後的乞丐兄弟們表情也很沉重,還有些惶惶不安,這大概會是他們第一次對這些公子哥們揮拳相向,或者也是最後一次,他們這些做乞丐的,命本來就很輕。
他們怕嗎?怕。但他們逃嗎?不逃!
他們窮,但好在他們還有一身硬骨頭。
若一個人沒有錢又沒有骨氣,那這個人和路邊的野狗又有什麼區別?
他們的神情漸漸變得決然,每一個人的拳頭都握地很緊很用力。
站在隊伍最後面的是一個黑衣人,他臉上蒙著黑巾,只露出一雙冷漠的眼楮。他雖然站在這里,卻帶著一種事不關己的疏離,同他身前滿腔熱血一身義氣的乞丐們顯得格格不入。
「他娘的,這黑樁子是誰?」乞丐中有人低聲問道,語氣十分不悅。
先前將阿徹找來的那個年輕乞丐飛快地扯了扯他,壓低聲音道︰「快莫要怎樣說,我方才見他和老大在一起說話。說不定是我們老大的朋友。」
朋友?難道這黑衣人是來幫忙的不成?
乞丐兄弟們聞言不由得轉頭多看了黑衣人幾眼,心里都很懷疑︰這黑衣人裹得這麼嚴實,看起來就不像一個好人,這個人難道真的是老大的朋友麼?他真的會幫他們麼?
他們又一起望向了阿徹,似乎是希望他能給他們答疑解惑。
但阿徹卻沒有回頭,自從他來到這紅街後,似乎就忘了黑衣人的存在。
他沉著臉緩緩朝長歌樓走去。
乞丐兄弟們慢慢跟上。
圍著看熱鬧的人自動給他們讓開了一條路,沒有一個人阻攔他們,因為沒有必要。
一群乞丐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居然敢來撩白公子的虎須。除非他們的腰包和膽兒一起肥了。否則還不是輕輕松松就給白公子一鍋收拾了?以卵擊石,就等死吧!
世態炎涼,人心最薄。
明知一旦阿徹他們邁進長歌樓,或許這二十幾條人命頃刻間就沒有了。這些看客心里卻沒有一絲動容。反而興致勃勃。
他們日/日過著一成不變的生活。心早就變得麻木不仁了,他們急需一場好戲來振奮自己,才不管這出戲背後的代價有多麼慘痛。
阿徹他們終于是邁進了長歌樓里。看客中有人幾乎忍不住要拍手叫好。
長歌樓里也圍著很多人,其中大多是白公子的手下,還有的便是長歌樓里的小廝。他們的神情愉悅沒有半點緊張,在他們眼里,阿徹他們就是一個活生生的笑話。
鼻青臉腫傷痕累累的老三閉著眼楮躺倒在大廳里,一動不動,死活不知。
雀舌不在這里。
二樓的廂房里傳出了女人淒厲的痛哭聲,還有男人興奮yin/邪的笑聲。
阿徹面上的戾氣漸重。
乞丐兄弟們的神情愈發憤怒。
黑衣人依舊目光冷淡。
白公子的手下表情都很得意還有些躍躍欲試,白公子玩膩的女人,通常都會賞給他們。
而長歌樓的小廝們呢?他們和雀舌在同一個屋檐下相處了這麼久,難道就沒有一點不忍麼?他們沒有,他們和白公子的手下一樣,臉上掛著心照不宣的笑。他們站在這里就足夠表明他們的立場,因為和雀舌交好的小廝們早就因為不忍心遠遠躲開了。
女人的哭聲突然斷了,然後廂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人一面扎腰帶一面緩緩走了出來。
這個人當然是白公子,他的另一只手里還拎著雀舌的肚兜。
白公子一派的人立馬發出夸張的歡呼聲。
阿徹的眼里卻迸出了火花。
白公子在乞丐兄弟們憤恨的目光里慢悠悠地走下樓,他一面走一面不停地甩弄著雀舌的肚兜,然後隨手將它丟向了自己的手下。
一個手手靈活地躍起將這肚兜牢牢地抓在了手里。
人群里頓時響起一片噓聲。
那個搶到肚兜的手下嘿嘿一笑,「多謝公子。」
白公子笑道︰「去吧,莫要把人折騰死了,也給後面的兄弟留點樂子。」
「公子說的對,王輝,你要是敢給老子留個死娘們,看老子不日你妹!」
「王輝快滾,娘的,不知道你今天踩了什麼****,竟然讓你先日了。」
「快點啊!要是老子的鳥等急了,先飛上去,可就沒有你這小鳥什麼事了啊!」
……
王輝在眾人的笑罵聲里得意地揚了揚肚兜,然後飛快地跑上了二樓,急不可耐地用力甩上了廂房的門。
女人的哭聲又響了起來,卻是比之前的要微弱許多。
乞丐兄弟們咬緊了牙。
白公子若是個聰明人,此時就應該正視面前這一群齊心合力的乞丐,但他不是,他不過是一個只會欺辱女人折磨女人的酒囊飯袋。
他故意對阿徹他們視而不見,只獰笑著走到老三面前,用力一腳踢在了老三的肚子上。
「嘶……」
老三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倒吸一口涼氣的是他的乞丐兄弟們。
「像你這樣的狗,也敢咬爺?」白公子冷笑不已。抬腳又是狠狠一踹,他這話是在罵老三,同時也是說給阿徹他們听的。
乞丐兄弟們卻沒有听到他的話,數十雙眼楮只死死盯著他的腳抬起又落下。
一個人突然撲了上去,將白公子攔腰抱住狠狠地摜在地上。
是阿徹!
阿徹的動作好似一只獵豹!
待眾人回過神時,就見他騎在白公子身上,高高地抬起拳頭,然後又重重地落了下去。
大廳里瞬間變得很安靜,這安靜讓拳頭打到白公子臉上、骨頭相撞的聲音格外清晰。
眾人都是一愣,他們傻眼的時間不長。但已經夠阿徹在白公子臉上來回招呼四五拳了。
白公子的手下們終于反應過來。怒喝一聲,搶身朝阿徹撲了上去。
他們當然沒能靠近阿徹,因為乞丐兄弟們都舉起了拳頭。
乞丐兄弟們出拳毫無章法可言,但他們下手卻都很狠。他們一拳揮出。往往都是落在對手的眼楮鼻梁這樣脆弱的地方。他們的拳頭也的確很硬,硬得讓人害怕。
他們的對手當然也有拳頭,但只會跟在白公子身後諂媚討好搖尾巴的軟骨頭揮出的拳頭有什麼威力?白公子的手下們很快就落到了下風。
大廳里亂作一團。偏偏還有個人雙手抱胸冷眼旁觀,這人當然就是黑衣人。
白公子的臉已經高高腫了起來,嘴里不住地吐血。
阿徹出拳的力道卻絲毫不減,表情也沒有一絲動容。
看客們已經看傻了眼,他們沒想到情勢居然一面倒了,眼見白公子就要被人打死了,終于有人擠出人群去報官。
黑衣人身形突然一動。
眾人根本沒看到他是怎麼動,也沒看到他是如何繞過混戰的人群,只看到他站在阿徹身邊伸手握住了阿徹高高揮起的手腕。
阿徹轉頭冷冷地看著他。
黑衣人淡淡道︰「捕快要來了。」
阿徹的眉頭微微一皺,「閣下不打算幫我?」
黑衣人道︰「我的任務不過是向你拿回那一袋金豆子。」
阿徹道︰「如果那袋金豆子被人吞到肚子里,閣下會怎麼做?」
黑衣人道︰「簡單。割開那人的肚子,把金豆子一顆一顆撿回來。」
阿徹竟然笑了,他點頭道︰「這很好。閣下現在可以松開我的手了。」
黑衣人淡漠地點了點頭,緩緩松手。
阿徹笑道︰「我打傷白公子實在是不應該,對不對?」
黑衣人沒有回答他。
阿徹又道︰「既然不應該,那我一定要請他喝一壺酒向他賠罪才行,是不是?」
黑衣人挑了挑眉。
阿徹又笑道︰「那能否請閣下幫我將桌上的那一壺酒拿來?」
黑衣人看了他一眼,十分干脆地轉身替阿徹拿來了一壺酒,他甚至沒有問阿徹此舉是不是有什麼目的,因為他沒有興趣知道,他一向只做事不說話。
阿徹和他正好相反,阿徹很喜歡說話,並且大多數時候還都很禮貌。
「多謝。」他笑道,又轉頭看向已經被打成豬頭的白公子。
看著他執壺的手慢慢逼近,白公子的眼里流露出莫大的恐懼。
他下意識地搖晃著腦袋,企圖避開阿徹手里的那一壺酒——誰知道這酒里有沒有下毒,萬一是他們串通好的呢?
阿徹卻猛地鉗制住了他的下巴,逼迫他張開了嘴!一把堅硬的東西被塞進了他的嘴里。
白公子驚恐地瞪大眼楮,這是什麼?這不是酒!
這當然不是酒,因為酒壺此時正被阿徹用牙咬著掛在嘴上。
那白公子吃的是什麼?被阿徹死死捂住的嘴巴里不時閃過一點金色,這難道是白公子的金牙嗎?
白公子的眼楮因為窒息而瞪大,阿徹這才松開手,拿下餃著的酒壺,對著白公子的嘴狠狠灌了進去。
白公子嗆得難受,掙扎地直起半身用力地咳嗽。
但阿徹的手卻沒有絲毫放松,他麻木地緊緊捏著白公子的下巴,直到那一壺酒全部灌完,才笑著松開了手,丟開了酒壺。
他終于站起身,從白公子身上離開了。
白公子一手撫著喉嚨,一手捂著臉,哆哆嗦嗦地站了起來。
阿徹看也不看他一眼,仿佛根本不害怕他逃走也不怕他報復似的。
黑衣人的目光猶如一潭死水。
阿徹笑著抬手,將手里的布袋子抖開讓他看。
「閣下,這就是我原本裝金豆子的袋子。」
黑衣人的目光終于一動。
阿徹還在笑,伸手朝白公子指了指,「不過,現在金豆子已全進了白公子的肚子,希望閣下能說到做到。」
說到做到,剖月復取珠。
原來他方才的問話討酒都是打得這個算盤。
那黑衣人呢?他難道一點都沒有察覺到阿徹的目的麼?還是覺得像白公子這樣的人死了也沒什麼可惜的?
黑衣人一句話也沒有說,只突然飄前。
白公子還沒有听到身後有什麼動靜,就已經被人一記手刀敲在頸後,暈了過去。
黑衣人輕輕松松地一把將他扛在肩頭,轉身就走。
阿徹喚道︰「閣下這就要走?」
黑衣人腳步不停,卻道︰「任務已經完成,難道我還要留下來喝酒不成?你們也快走吧,走的時候記得把那個女人也帶走。」
他難得笑了笑,可惜他的笑容掩在了黑巾之下。
阿徹點頭,朗聲笑道︰「那是自然,我們一定會帶老三媳婦走的。」
听到他爽朗的笑聲,動手的人群手上動作都是一頓,猛地跳開來。
「公子呢?」白公子的手下呲牙咧嘴地瞪眼道。
阿徹雲淡風輕地指了指黑衣人,道︰「你們公子被人劫持了,還不快追?」
白公子的手下順著他的手看到了扛著白公子的黑衣人,頓時一愣,這男人是誰?難道是公子的仇家?現在是怎麼個情況?追還是不追?追的話這群該死的乞丐怎麼辦?
黑衣人冷冷地瞥了阿徹一眼。
阿徹嘻嘻一笑,無聲道︰「救人救到底。」
黑衣人冷哼一聲,猛地躍起,展開身法,自看客們的頭上飛了過去。
白公子的手下還在猶豫。
阿徹道︰「還不快去?白公子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們擔當的起嗎?」。
當然擔當不起,他們這些人的腦袋都寄在白公子的褲腰帶上,白公子要是有什麼折損,他們全不要想活命!
一群人呼啦啦地擠開人群追黑衣人去了。
乞丐兄弟們這下總算相信黑衣人確實是老大的朋友了,若不是朋友又怎麼會引火燒身?
「老大,你幾時認識的這個好朋友?」乞丐中有人笑著問道,他臉上雖然也有幾處淤青,但笑起來卻還很豪爽。
阿徹笑了笑,卻沒有回答他的話,只道︰「衙門里的人要到了,我們該撤了。老潘,你扶著老三。大石、胖子,你們兩個上去把老三媳婦帶下來,上面就那一個膿包,你們兩個不會收拾不了吧?」
大石拍著胸口,哈哈笑道︰「老大,你就放心吧!」
胖子握緊了拳頭,示意大家看他手臂上的肌肉,也笑道︰「就是,看老子不把那膿包打出屎來!」
乞丐兄弟們都大笑起來。
大石和胖子雄赳赳氣昂昂地沖上了二樓的廂房,才邁進廂房卻又猛地轉身一起撲了出來,撲在欄桿上,大聲道︰「不好了,不好了。死了,都死了!」
(未完待續。)
PS︰嗯,今天發了三個紅包,也不知道女朋友們有沒有搶到了,不管怎麼樣,我沒有失信,女朋友們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