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古樸的大劍立時劈下,那以二十萬兩銀票買凶之人不出意外就要血濺當場一分為二!
但世上的事偏有那麼巧,那人好似無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不知怎麼地竟就躲到了謝謹身後,遠遠避開了鋒芒。
白衣劍客對他及時躲過一劍並沒有多少意外,卻憤怒他居然將謝謹當成了擋箭牌,冷漠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了幾絲怒色,又怕劍招無眼誤傷了謝謹,因此手腕一轉,原本還欲遞出的劍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奇詭的弧線,順勢收在身後。
那人嘿嘿笑道︰「小子竟然能看出我是誰,眼力倒是不差。」
白衣劍客冷著臉,不屑應他。
梁奉仙冷笑道︰「鬼手陰槐一身臭氣,想讓人不知道也難。」
那人見自己的身份被人一語道破,也不生氣,更加不打算再隱瞞,陰測測一笑道︰「老夫一時大意,ˋ一開始竟沒有留意到這小飯館里居然還有個深藏不露的高人,說吧,你又是哪里的老匹夫?」
梁奉仙淡淡道︰「我是你老子。」
鬼手陰槐被人認做便宜兒子,居然還能忍得住這口氣,只獰笑道︰「老匹夫口氣不小。先前沒有中毒算是你福大命大,眼下壞了我的好事,就算你與閻王爺有親,也保不了你這條命了。」
梁奉仙伸手在鼻子前微微扇了扇,一臉嫌棄道︰「老子只听說你陰槐一身臭氣,卻不知道原來你說話比不說話的時候更臭。滿口噴糞。」
謝謹的嘴角輕輕發抖,是想笑,又只能拼命忍著。他不知道身後那綽號鬼手的陰槐究竟是什麼人,但听到這個邪門的名字再听他那陰狠狂妄的話語,也知道他該是個刺頭兒,如今被他當作擋箭牌,還是莫要輕易惹怒他才好。
晏銘也听出味來,深知此時謝謹的情況大大的不妙,卻也不怎麼替他擔憂,這位謝大人雖然說過要扶持他。但畢竟還沒有做出什麼實質性的行動。要是今日不幸就這樣死了,也只能說明謝謹沒有那個享福的命。
不知道事情怎麼變化這樣快這樣詭異的其他人面面相覷,一頭霧水。
白衣劍客突然問道︰「听說你不用劍?」
陰槐嗤笑道︰「隨身帶著那蠢笨重物豈不是傻?」
被人罵作傻子的白衣劍客面無表情,「等我一劍砍向你腦袋的時候。你說不定會很願意收回這句話。不過到時候估計晚了。」
陰槐真把他當傻子看。桀桀怪笑道︰「你以為我那二十萬兩銀票是好拿的?」
白衣劍客眉頭一皺,低頭看向自己的另一只手,一片淡淡的灰色自手心蔓延開來。
「有毒?」
陰槐嘿嘿笑道︰「夠你喝一壺的。不過你內力深厚。這時候如果自斷一臂還來得及。」
白衣劍客淡淡地「哦」了一聲,並不怎麼在意。
陰槐奇道︰「你不怕死?」
白衣劍客淡淡道︰「死不了。」
陰槐氣急反笑,「你當老夫鬼手的名號是虛的?」
白衣劍客道︰「是真是假,總歸是骯髒齷蹉臭不可聞,你下毒陰狠,但我偏偏死不了。而你就沒這個運氣了,你信不信我毒發之前就能取你性命?」
陰槐不信。他下的毒當今世上沒有幾個人能解,而那能破解的二三人現在也斷不可能出現在這里。這小子究竟哪里來的底氣,或者只是在詐他放了謝謹?
陰槐覺得是後面一種可能,因此那白衣劍客越是「故弄玄虛」,他越是不讓他如願。
陰槐不僅沒有將用為護身符的謝謹丟開,反而悄悄豎起兩指抵在了謝謹背心。
謝謹神色大變。
陰槐陰森森道︰「小子,你要是能越過這位謝大人殺死老夫,才算你的本事。」
「好。」白衣劍客淡淡點頭,緩緩抬劍,「鬼手陰槐雖然又臭又硬,但還勉強能作一塊踏腳石。」
「好小子!」梁奉仙越看這白衣師佷越對脾氣,哈哈一笑,伸手看似無物地在白衣劍客背上輕飄飄地拍了一掌,笑道︰「還不快去,同這茅坑里的石頭嗦什麼?」
白衣劍客重重「嗯」了一聲,身形順勢輕飄飄飛出,抬起的手臂平穩筆直,對準謝瑾的劍尖沒有絲毫的顫動。
「謝大人,你莫要動,我這一劍很快,不會讓你死前受許多痛苦。」
眾人駭然,這白衣劍客竟然不顧半點情義悍然出劍,要先一劍殺死謝謹,再順勢刺死鬼手陰槐,如此豈不真成了糖葫蘆了?偏偏他還霸道的很,居然連躲都不讓人躲。
而謝謹竟然也沒有閃躲的打算,生死關頭,尤能鎮定自若,朗聲笑道︰「可惜這一次沒有人付少俠的酬勞。」
白衣劍客嘴角微微一勾,有了些許笑意,「無妨,這一劍算是我免費贈送給大人的。」
的字才一出口,那柄大劍就迅速刺出!
真真是瞬息時間,眾人尚未分辨出眼前繚亂的人影是哪個人,就听得一聲衣帛破裂的輕微聲響,然後三條人影立刻就分開來了。
眾人看時,手無縛雞之力怎麼想都萬萬躲不過這一劍的謝謹居然還沒有死,他面容蒼白,一手捂著胸口,鮮血染紅了他的指縫。但他還能挺拔站立,可見傷勢不重。白衣劍客面無表情地站在他身邊,冷冷地看著對面深深彎下腰的鬼手陰槐,手中的大劍還沒有收回,劍尖上一點猩紅,只一點,比拍死一只喝飽血的蚊子炸開肚子還少的血跡。
但這柄劍卻能殺人,沒有人敢懷疑這一點。
陰槐肚子上赫然一個大洞!
誰也不明白有謝謹做擋箭牌的陰槐月復上這一劍是怎麼被刺中的。
陰槐抬起頭,面容扭曲。眼神凶狠,咬牙一字字恨聲道︰「你小子可以。」
白衣劍客語不驚人死不休,淡淡道︰「再來一劍,刺死你可以。」
沒有人覺得這是一句玩笑話,陰槐更是勉強站直了身體,往後掠出十步。小飯館實在太小,這區區十步已讓他整個人靠在了牆壁上。
他正好靠此支撐身體不滑下,運氣調息。
梁奉仙瞥了他肚子上的窟窿一眼,嘖聲道︰「以劍氣殺人,小子你確實可以嘛。」
被看出一劍玄機的白衣劍客淡然道︰「多謝師叔夸獎。」
肚子上破開一個窟窿有苦自知的陰槐內心震撼不已。對方劍術高明遠超乎他的想象。更不用說能夠招架了。
陰槐怕死,怕死的人從來不會介意示敵以弱。
「小子!」他忍著疼痛啞聲道︰「你一擊不足以要我性命便該住手,再對一個受傷無法抵抗的人出手豈不有違劍道。」
入世後便一心專研劍道的白衣劍客眉頭一皺,果然收劍。
掀動嘴唇尚未來得及說話的謝謹一句「不可」轉成深深嘆息。這白衣少俠說到底還是太年輕了啊……
他又看向梁奉仙。有些話他不方便說。但是梁老先生身為白衣少俠的師叔一定能夠勸阻年輕氣盛的師佷吧?
梁奉仙斜了他一眼。重重地哼了一聲。
謝謹賠笑著一拱手。
梁奉仙不再看他。一甩袖,緩緩上前站在白衣劍客身旁,淡淡道︰「你劍術雖然不差。但見識還是太少,手段更是比你那個陰狠毒辣的師傅差遠了。」
白衣劍客沒有做聲,背劍在身後。
陰槐見他果真不打算出手,頓時心下一松,吐出一口濁氣,因為疼痛而扭曲的臉上泛起幾絲獰笑。
「老匹夫,憑你也能傷我?」
梁奉仙面無表情,淡淡開口,「放你的屁!」
陰槐恨恨咬牙,雙手猛地一拍牆壁,不見他用了多少力氣,但他手下的牆壁偏偏陷下些許,這牆壁當然不可能是紙糊的,唯一可行的解釋只有陰槐手中淬了劇毒,所以才能融化土牆。
「起!」他嘶聲喝道。
堂中僅剩的幾個傀儡立刻拔身而起,飛撲向梁奉仙!
梁奉仙巍然不動。
白衣劍客面上露出一個很古怪的表情,意味深長地瞥了陰槐一眼。
你是不是傻?
陰槐微怔,尚還沒回味過這記眼神,白衣劍客手中大劍已驟然刺出!劍芒兩三點,大劍上已像串珠子一樣串了幾個傀儡。
陰槐頓時冷汗涔涔,才想起白衣劍客不會殺他卻不代表不會殺那些傀儡!他思慮不周倉皇做出決定以至于痛失先機徒然丟掉幾個傀儡的性命!
似乎感覺到主人心中的懊惱,剩下的幾個傀儡動作都有一瞬間的凝滯。
白衣劍客這一剎那又出手,刺向傀儡的大劍毫不留情,劍劍入肉,絕不落空。
傀儡如同死物,身體與常人不同,白衣劍客的大劍在他們身上劃出數道傷口,卻沒有帶出一星半點的血花。一條條傷口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死魚一般的白色,皮肉外翻,猙獰畢露。他們除非被人砍下腦袋,否則就算受了再重的傷都絕不會退縮,前僕後繼如飛蛾撲火。他們雖然不能靠近白衣劍客,但是耐性一流,將白衣劍客圍在中間,白衣劍客縱使劍術高明一時間也不能將他們殺盡。
陰槐肚子上的窟窿已被他不知用什麼法子止住了血,此時陰狠的目光正注視著堂前交戰翻飛的人影,嘴角露出一絲殘酷的冷笑。
如果能讓他全身而退,那拼死幾具傀儡又算得了什麼?
他見眾人的注意力都在堂前,悄悄豎掌在胸前,食指中指並攏,拇指搭在無名指和小指之上,拈了一個訣,厲聲喝道︰「殺!」
那些麻木不仁的傀儡陡然間殺意暴漲,居然一起撲來,連鋒利的劍尖也不躲避,直直撞了上去。
白衣劍客一驚,等他回過神時大劍上已串了幾個傀儡,離他最近的那一個是一劍穿胸,隨著越靠近劍柄他胸口的傷口被撕扯的越大,白衣劍客一眼看去,甚至能從他空落落的傷口里看到他那顆用力跳動的焦黑心髒。
白衣劍客有些厭惡地移開視線,手臂一抖,要將大劍收回。
不曾想那傀儡就好像有思想一般,突然用力抱住了劍柄,這一甩之下竟不能將他甩月兌。
白衣劍客眉頭一皺。
下一瞬便有一雙鐵鉗一般的手緊緊鉗制住了他握劍的手腕。
「抓住你了……」那個傀儡喉嚨里發出一陣咕嚕嚕的怪聲,含糊不清地擠出這麼一句話。
白衣劍客心中頓時生出一絲不妙,下意識抬腳踹向這名傀儡的心窩。
他只被這名傀儡牽制住幾個呼吸間,但等這具傀儡被他踹飛後,立刻就有幾具傀儡飛快地撲了上來,分別抱住他的雙手雙腳,徹底壓制了他的行動。
一時間,那些腦子虛設不懂思考的傀儡似乎還懂得了配合。
大劍在手,白衣劍客此時卻無法揮下斬殺不得。
他隱忍著怒氣,看向自己握劍的那只手。一具傀儡雙手緊緊地抱著他的手臂,揚起一張猙獰扭曲的面孔,突兀的眼楮瞪著他,口中發出桀桀的怪笑聲。
白衣劍客的怒氣一滯,他發現他居然認得這一具傀儡,這個抱著他的手臂牽制住他行動的傀儡赫然是三兒!
他答應過師叔要留三兒一條命。
想到這里,白衣劍客有些無奈地轉頭看向一直袖手旁觀的梁奉仙,道︰「師叔,您難道要等我將他捅了個通透,您才要出手救他?」
梁奉仙呵呵道︰「只要他的腦袋沒掉,老子都能闖到閻羅殿把他的魂魄拘回來。」
白衣劍客身陷囹圄面色卻無驚慌之色,對梁奉仙這句話也不怎麼相信,只點頭淡淡道︰「那小子恐怕要試一試師叔的起死回生之術了。」
世上難道真有起死回生之術?那豈不是成了仙人了?
眾人才從巨大的恐慌中走出來,這時候又因為這一句話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心跳加速,一雙雙發亮的眼楮齊齊看向
梁奉仙。
謝謹和晏銘交換了一個懷疑的眼神,不盡信卻也不是完全不信,須知歷代皇室都求長生,皇帝還曾暗中派遣死士出海尋往仙山,京中更有道觀為皇室煉制秘藥。倘若今日真讓他們找到了可以起死回生之能人,引薦給聖上,豈不是能博得龍顏大悅?
在他們身後,蔣鶴連連搖頭,自言自語道︰「生老病死,人間常態,起死回生,謬哉謬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