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婢女急忙應道︰「回姐姐,我自幼讀過私塾,會些字畫。」
落煙喜透于色,即刻道︰「可否給我代書一封,留與我師父。」
婢女應聲,急忙準備好筆墨。落煙思量半天,卻提不出幾個字。最後,她嘆口氣道︰「自尋羽化,于他人無關。望師父莫動怒氣,亦勿掛念!」
落煙又道︰「羽落天湖彩雲舞,不祈君戀伴獨思。」神君情牽仙羽,她又奢望什麼?只望神君自覺孤獨時可思她念她幾分已是滿足。
她開始覺得巨冷,護心那點靈氣也散盡無遺。她勉強睜眼細語︰「最後幾句留與你們魔皇吧。千年已逝何處追?無情無傷萬念灰。百年之爭歸塵宇,幾世糾纏斷于今。」
她想她不是輕羽,即便是,大概也期望與無名有個了斷。那些回憶她只撿個片段已傷痛不已。如是輕羽,怕也是選擇逃避的。
她又想,不能如此無聊的死去,于是意念一動,藏于空間無影無形的小匕首「呼!」地出現在空中,接著神君送的水晶球也冒出來。她玩性大起,眼楮左一斜,右一瞟,小匕首就朝水晶球沖去,水晶球也「砰砰!」地還擊。它們在空中相互追逐打鬧,看得小婢女們眼楮不眨。
她「嘿嘿!」最後笑了兩聲,看著匕首和水晶球雙雙落入冰水,無力閉上雙眼。心里清楚那是最後一縷靈力——而無名還沒有回來。
……
死靈是沒有夢的。
如果在死亡之前,困入夢境,又會怎樣?
落煙給自己織了個夢,夢里回到神族天池。她躺在冰床上,神君恆天執手相守。平和溫暖之息來自他心,源源不斷傳透她身。她在他的溫柔里入睡,感受著他十指暖意無限,和著藥力,不溫不熱浸入她肌膚。
夢境突然轉到北神川之巔那生死一躍,不是壽筵,而是千年前。
「沒有這北川的靈氣,你永遠都修不到最高境界。」那是神君恆天之言。
突然北極獸洶涌而至,他抱著她護著她做生死一躍,那時的她還是一個——凡人。雪山底,他重傷不醒。
「就算我死了,他也不能死。」那是她的誓言。
……
神君殿,神和寢宮。
她身著開滿羽玲花裙服,靜坐紅木藍玉床邊,紅燭相伴暖心盼,最後卻是相見無期。
「神君恆天,那是我們的婚禮。」
若不是那日妖魔入侵,如今的她和他,怕早已是百年好合,共享天倫之樂。
……
天池十年兩相望;對月無聲空情傷。
神川一躍生死忘;情意暗生百年殤。
這些不是夢,是她深處記憶,如此重要,她怎可全都忘了?她不該也不能忘!
……
麻木之軀仿佛在夢里復蘇,心口劇痛。失控之力沖擊腦殼,仿若下一刻就要裂開,似有另一股強力,在附和著,沖擊著她這具軀體。
「落煙,別怕。」
那聲音極其細微,仿若直接印在耳膜,但她听得真切。緊接著,一股深厚而有力的氣息慢慢包圍著她,從體外縮至心間,漸漸平息她體內那些拼命想往外溢的力量。她感知那外援之力乃神之力,無法抗拒。而後,一股沉穩而親和的靈氣從心舒展至全身每個細胞,她不再感到寒冷和害怕,在一陣熟悉的「呼啦」聲醒來。
「恆天?」
第一眼她看到神君,輕呼他的名字,就如千年前那樣,原來他們曾經那麼熟悉。
「沒事了。」他面露微笑。
「呼啦呼啦——」
「寒精靈!」
看著周圍飛滿帶著水晶光球的寒精靈,她頓時明白是寒精靈救了她。它們極寒之軀可熄滅魔之烈焰,再加以神君輸入的靈氣調息,燒傷之處痊愈自然不是問題。
「你如何做出那麼多水晶球?」她暗地數了數,至少有二十個精靈。
他笑道︰「和你師父一起趕做。它們都要來,實在無法帶如此多,只能用你之法,挑了這幾個。」
「我怕藏不了那麼多水晶球?」她臉上露出一抹甜笑。
「嗯,留這個就夠了。」神君把一小水晶球放到她手心,低聲道,「我進來時,看婢女們在冰水里找到此水晶。我施法幫你藏起來,現在算是物歸原主。」
她突然好想撲到他懷里好好哭一場,可他們的那場風花之戀畢竟是過去,如今的他不屬于她。她能給的,不過是個無所謂的微笑,掛在臉上,仿佛不曾有過心痛和眷戀。
「寒寒也來了!」他轉移話題。
寒寒「呼啦呼啦」帶著水晶球飛到她手心,變起九天流光。其他的也湊熱鬧,開心玩起變色。落煙突然想起九天流光下的那個吻。
「恆天,你可記得五百年前……」
「無論無名要你做什麼,都要答應!」他突然打斷她,暗傳心語,神情嚴肅認真。
「任何要求嗎?」。她擠出一個微笑,卻無法忽視心里那陣隱痛。
「嗯!我和——」
無名突然步入廂房,神君即刻打住。
「你該走了。」無名冷言下逐客令。
「我會遵守我們的約定,你最好別違背自己的話。」神君站起來,頭也不回地飄出去,二十個寒精靈隨之消失。
落煙又回到現實,如果這是她的現實︰神君情系仙羽,為救仙羽,他們要她留這妖魔之地,應付這大妖魔?
而剛才她想告訴他的是︰
「恆天,那不是幻覺。五百年前,你娶的那個——是我。」
無名靠到床邊凝視著她,似乎在確認她情況。
「死不了。」她轉開臉,不習慣他那樣望著她。
無名可不容她忽視,一手抓住她的下顎,強行轉過她的臉。她心里抽涼,暗想︰這魔頭還是別惹的好。
「你,你會不會憐香惜玉啊?!」她聲音含糊,給抓著下巴說話還是第一次,想掰開他手指,卻是比登天還難,只好含糊嘟噥著︰「我,我是病人。」
他松開手,灼熱目光依然在她臉上游走。她深感一股壓迫之力,居然有點喘不過氣。
「那個,你可否弄些吃的?很久未嘗人間美食,甚是想念。」她聲柔眉笑,想以柔制剛。不過這想念人間美食倒是真,有意打發他離去也不假。提到這美食,她禁不住舌忝舌忝嘴角,神魂早已飛離到九霄雲外。
「嗯?這神游習慣還保持著。」無名突然俯身靠近,與她僅幾寸之隔。
她嚇得猛推開他,「嗖!」的一聲竄上屋頂,死抱房梁不下來,看來神君是解了她的魔之封印。
無名睜大眼楮吃驚相望,而後自嘲笑言︰「都忘了,她現在是上品神,不再是我那溫柔的小凡人。」
落煙意識自己神力回復,說話氣勢大增,即刻接口道︰「大爺,我都告之千遍,我乃落煙大神。勞煩您大老遠請神君相救,大神我感激不盡。」
轉一想,她又接著道︰「你已妻妾成群,各個如花似玉。孩子也……你就放了我吧?」
她不想了解他的過去。這五百年來他未曾遇見她,他和他妻妾不也過得很好?
「這個,看樣子是你掉的。」他並未應她話語,只是攤開手,掌心乘著一把短小匕首。
落煙臉上一陣燥熱,想必她冰水之浴終是逃不過他們的眼。不過對于垂死之神,也是無可奈何之事,何須拘于那些禮節。
她定下心神,望著他道︰「是我的。」
「這匕首可有名字?」他眼里帶著不可捉模的笑意。
「還沒想好。」她記得拾到它那日,腦里閃過一個奇怪名字,後來卻忘了。
「叫小噬魂吧。」他提議。
落煙隨意點頭,一個名字而已,她也不想忤逆了他。
無名把小匕首拋向上空,她急忙伸手去接住,即刻用藏物術把它藏好。記憶雖不全,但她心里總覺得這匕首是件非常重要之物。他趁她不留神之際,暗施一道強力帶著勁風。她一個重心不穩,直接跌入他懷里。
她根本無法掙扎,他已低頭咬住她的唇,如此熱烈而痴狂,仿佛等了上百年,所有思念在這一刻得到釋放。她心跟著狂跳。為何他的吻如此熟悉?熟悉到她無法拒絕?熟悉到那麼輕易就可挑起她體內那股激情?
他狂妄和無所顧忌可曾是她痴狂追求過的?為何恆天不可以這樣為她狂妄一次?他顧忌師父嗎?還是真的愛著他的神君妃?
她閉氣倒了下去,在他企圖更進一步深吻時——
「落煙!落煙!」她听到他焦急地呼喚,還不停地輕打她的臉。
她心念著︰都告訴你我是病人,你非要把病人逼死!而後她意識到無名把她放到床上,接著捻著她鼻子,深吸一口氣就要送過來。
她猛地推開他,叫道︰「神不是這樣救的!」
無名邪邪笑著答︰「那你說該如何救?」
「握手送送靈氣就好。」她話沒完,他已緊抓她手,結果趁機又把她封住。而她忘了,他是這天地間第三個可以封她的。
無名的眼神變得深沉而認真,手輕撫她臉頰和耳邊細發,輕吻落在她額間,而後是眼楮……她的心跟著起伏,而後是一陣刺痛——這曾經是輕羽,或者是她,最渴望的溫存,可後來為何卻是拼了命地想去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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