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兩具靈魂爭奪一具皇族軀體!他是一直寄居在具軀體外的那個,過著魂體剝離的日子。難怪四歲以後,他總覺得身體是自己的,卻又不像完全被自己操控。眼前時常飄過一些古怪的霧氣,有時還無端听到些非人類的聲音。他們說,他看到一些不干淨的東西。如今才明白為何會這樣!
「如今太子陽剛之氣漸重,又得神庇佑。你不過一孤魂,今日完全月兌離,怕再難依附他身。」她望著他,繼續道,「不過,你若想回他身,我自會想辦法成全你。你若不想,我倒有個好去處留你。」
「我連一只竹枝都抓不住,如何和他爭?」他淒然。
「壞蛋,我會給你找具天下最強的軀體,助我一統七界!這天下本該是我艾氏的!」她突然狂笑著,雙手緊握成拳,對天自語。
「我們去哪?」他怯聲問。
「ˋ天下第一府!」她轉頭望向他,眼里寫盡溫暖。
他無法忘記這改變他命運的眼神,眸子深處是挖掘不盡的秘密!
府邸藏于密林,樓閣藏于深海。落煙跟著夢境來回,乘著小船,越過島嶼,最後居然步入深海底。她和他一樣驚異。珊瑚成礁,海魚成群,明珠連串……精美樓閣殿宇間,美人和游魚穿梭成趣,蝦米螃蟹恪守每個角落……
她並未去過毀滅前的東神殿,可此時斷斷續續流入眼簾的樓閣殿宇,地理方位印象極深,她不得不頻頻和當日看到的東神殿遺址相連,心里十分肯定,這艾氏家族和東神殿極有淵源。
隨著他們身影,穿過繁華熱鬧的宮殿,最後步入一片深黑海域。似突然從頭頂潑墨而下,碧藍海水色澤變深變稠。所有珊瑚海草到這里便失去原有色澤,所有活物都消失殆盡,只剩枯萎的灰黑和死寂。幸而只是個影,對這驟然巨變,落煙早已習慣。夢境的跳躍,很多時候是斷章。
隱約間,昏暗角落透出幾個字「天下第一府」。她驚訝不已,難道這里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府邸?殘閣斷壁,沉睡深海底?
沒有府邸大門,因為到處都是入口。他們跨過幾根橫插入海泥的斷木,步入一破爛殘缺的宮殿,僅僅四周有些巨石,爬滿枯萎的海草。只見兩身影遙立于不遠處的巨石上。
「公子劉,漣芯,從今以後,他就是你們的主人!」艾樂朝兩身影望去,聲音嚴肅。
他們對望一眼,略微驚訝。
艾樂忽然從懷里掏出一襲白紗,迎頭覆蓋住他。白紗輕浮于空中,格外刺眼。
「他乃幽靈之物,你們暫時無法見其身。不過不會太久,他將是天下最強者。」艾樂冷笑道。
「是!」遠處兩身影即刻應答。
「此地無物可傷你,等我回來!」她望著那塊懸浮于空的白紗,留下一抹甜笑。
看著她消失在黑色海水里,他無法抑制心底的沖動,想跟隨著她,天涯海角……
你要去哪里?去哪里?
落煙忽覺心里一陣陣痛,仿佛感應到當時壞蛋的絕望。他卷縮在深海枯石間,害怕孤單恐懼,心里不停地追問︰她去哪里?去了哪里?
日復一日的不停追問。
恍惚見,落煙看到艾樂的身影,穿梭在古林中——江南,妖魔谷!
懸崖小居,古藤吊橋,那是她給妖魔之皇無名留的名字「望悅居」。而那時,古橋頭還未曾有這個刻入木樁的名字。
無名,斜躺在樓外搖椅上,還是那身魅惑的黑,黑得冷酷刺眼。臉上依然掛著那抹輕笑。笑盡蒼生,天地無奈!
「你,就是那個得神庇護的畫師?」他言語間依然透著冷,仿佛一句戲言,萬物皆可被凍結。
「正是!」艾樂望著他,平靜如常。敢獨闖妖魔谷,見魔皇的女子,天底下屈指可數。
「好!我要一幅畫!」他坐直身子,細指微動,空中出現一女子幻影,白紗裙浣溪沙,眉目含黛紅唇輕染。
輕若鴻羽,落塵無驚;憶過百世,只取今生。
——那女子幻影,正是凡人時的輕羽!
「七日成畫!」艾樂凝望幻影,毅然應道。
七日不眠不休,懸崖居上兩身影加一幻影,相對作畫。畫筆入布,筆筆精髓,不帶絲毫差筆。千年前的影,此刻栩栩如生,浸染白布……
落煙突然記起,許多年前在仙羽山,花之妖曾手持一幅輕羽的畫像。原來,那幅畫出自艾樂之手。
七日畫期,無名寸步不離。在他意念下,幻影中的輕羽似重新復活,影像清晰神態自然。最後那日,無名略顯疲憊,他閉目小憩,輕羽幻影逐漸黯淡。艾樂亦筋疲力盡,作畫的手開始顫抖。最後點楮之筆,她畫得極其吃力。
當她掏出白紗,覆蓋在成畫上最後一刻,無名突然驚醒,劍氣劈空而來。白紗頓時碎成雪片,輕羽畫像瞬間吸入他手,緊接著整個畫架碎成殘片,包括留在畫架上的另一幅畫像——落煙看得真切,那分明是無名的容顏,絲毫不差。
原來七日之內,艾樂畫了兩幅肖像,一幅是面上的輕羽,一幅是藏于輕羽之下的無名。這是為何?
畫架成粉,畫架之後的艾樂,不過是個凡人女子,若說通點靈性,亦不過是出生時沾點神光。無名劍氣,她如何能擋?
「我不殺凡人!」無名冷笑一聲,手持輕羽畫像消失在她眼前。
她痛苦地蜷縮在地,面色零散,似哭似笑,更多是無奈!
落煙猛然想到,這是學皇的夢境,艾樂與無名會面,不該成影在他的記憶,為何她能看到?難道,她轉入艾樂的夢境?這怎麼可能?她與艾樂素未平生,千差萬錯縱然不會牽連,可又逃不出這層層逆轉……
「我父親到底是誰?!」一聲淒厲哭喊,畫面急轉,她看到年幼的艾樂跪于雨中。那是天山寺前院,院落空空,暴雨洗盡泥沙落葉!
「我生母艾氏,乃神族東神尊長女,為何被神族囚禁,聲息俱滅?!為何我輪回百世,前世記憶尤新?!可是你讓我不忘?!既是如此,我今世便了你心願,以天下為籌碼,和神族賭一局!如今天賜機緣,我不能錯過!」艾樂哭喊著,聲淚俱下。落煙一旁看得心驚,卻道不出前因後果。
「你今日若不應允,這世間便不會再有艾樂輪回!我寧可化為厲鬼,吸魂魄而生,永世受控于他人!」
「你要什麼?」一蒼老回聲,盤旋空靈山間。
「以畫鎖魂!」
「我不能答應你。奪他人之軀,有悖神道!」
「即便你化身佛像,普度眾生,也斷不盡這塵世孽緣!」她突然揮手,一串佛珠騰空而去。忽見空中隱現一大師身影,抬手間接住這凡間實物。道是個影,卻也不是個影。
「不要忘了你的塵世諾言。見此佛珠,萬事皆成!」她厲聲長笑,起身離去,風雨中走得跌跌撞撞。
神的後裔,心高氣盛,卻不得不以一凡人軀體,輪回百世。而百世記憶如初,和永生有何區別?
「我欠你的,還你女兒身上。」
大師手中佛珠頃刻成粉,帶著銀光散落,隨即身形隱退夜空,留下一片死寂,那夜連木魚聲都停歇。
……
以畫鎖魂。原來她想鎖住無名的魂魄,為壞蛋奪取魔皇的軀體,遂而操控妖魔界?落煙突然明白,可惜她太低估無名的能力。
落煙逼自己走出這個迂回詭異的夢境,醒來時已是兩日後。夜殤半刻不離地一直守在他們身邊。
「感覺怎樣?」見她睜眼,夜殤急忙問。
「很累。」
她簡單吐出兩個字,看著依然沉睡的學皇,心里萬般無奈。此時的他,是學皇還是壞蛋?她也無法分清。這具身體里,有兩個魂魄的記憶,甚至還有艾樂的悲歌,怎個糾結纏繞?
「我想回趟天界。」她望著夜殤,面色有些猶豫不決。
「回去吧。這里我守著。」夜殤知她擔心學皇。如今依然沉睡的他毫無防御能力。
她正欲離去,一旁守候的宮女急步上前,輕聲道︰「學皇之前口諭,姑娘離去時,必帶此茶。」
東海香茗,神君最愛。
她連忙接過茶葉,道謝後便離開皇城。
「恆天,原來人族的皇室比天界復雜百倍。」她端坐于傲世背脊,依然一壺茶一個影,對空獨酌自言自語。天池的上空美麗如昨,絲絲雲彩如情思,斬不斷理還亂。
「一蛋雙生,只取一皇。艾樂說的極好。」她聞著茶香,自嘲一笑,繼續道,「天地間不能容二君。人界如此,你,師父,還有無名,如此相爭,最後誰能主統天地?難道沒有萬全之策?」
「也罷,你總有自己的想法。這東海香茗,想不到皇族還有些珍藏。我討得一些,等你回來品嘗。今日我還是喝羽山的極品。」她望著手中玉蘭杯,茶水清淡可見底,卻不知自己淚水早已滴落其中,溶入其味,苦澀甘甜。
「原來我真的只是具神的空殼,連凡間魂魄都無法收服。上千年來,若不是師父和你處處疼惜,我怎可活到今日?為何我除了會逃命和偷窺,身上無一神技能?」她遙望天池,心哀至死!
恆天,等我穩定人族,你若再不回來,我定要硬闖這仙池,開啟自己的之池,無論命運要更轉回何時?
關注官方QQ公眾號「17K小說網」(ID︰love17k),最新章節搶鮮閱讀,最新資訊隨時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