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彥!你不能這樣對我!」沉靜若冰,今夜終忍不住,那女子哭得歇斯底里,「我到底做錯什麼?!一直那麼努力地學她,心意天地可鑒!可為何你還是遠離?」
「千年——為何我總是無法忘記?!」
……
落煙無法忽視她淒婉哭聲,飄至窗邊偷望,突然十分祈望師父出來見她。
良久,空中溫柔回蕩無彥細語︰「我只承諾收你為徒,並無其他。」而後,無彥修長身影閃現樓閣,白衫長袖拂其身而過,似若陌路,最後消失于暗夜。
若冰絕望而泣。千年痴,終得天卷;影相隨,心棄淚垂。
落煙不忍直視,隨即關上窗戶,卻不料若冰突然出現在她門前。
「你心里不是一直愛著那個神君?為何躲這里裝可憐?!」若冰憤怒道。
「你,冷靜!」
她後退幾步,看若冰神情幾近瘋狂,此時絕不是好惹之客。如今神族妖魔族聖戰在即,剛才師父離去匆匆,斷然有急事,怕是一時半會無法回身。她不想此時惹上若冰,徒添更多麻煩……
「呵呵!」若冰冷笑。
「我不過……」
她欲解釋,語到一半,只聞一陣妖香撲鼻而來,即刻渾身無力,無法言語,神智卻還清醒。
若冰沖過來,抱住她倒下的身體,抗上肩頭飛奔而去。一連幾日,妖香不斷。她偷聚靈力,欲解妖香之毒,只听若冰冷冷笑道︰「此香為迷神而制,你若能解,無彥豈不悲哉?哈哈,無彥,你不仁,休怪我不義。正好用你愛徒試試這香的神效。」
她心頭一震!難道是師父偷制妖族迷香?為迷倒神者?此時她心急卻無計可施,更無法想清這棋局。幾日後,她連基本靈力都無法聚集,最終逃不過迷香之力,昏昏入睡。
「她是你的了!」
仿佛沉睡多時,耳邊突然傳來若冰大叫,她猛然驚醒,若冰那張冷酷容顏在她眼前一閃而過,隨後自己給騰空拋出,急速落入萬丈深谷。她想自救,可還是無法聚力。
忽聞怪獸狂吼,聲聲震谷,巨石隨她一起,紛飛而下。她想,即使不摔碎,這些巨石跟著壓下,怕也要重傷。她本無生死執念,生至此,早無追求。似乎師父讓她活著,她便活著,毫無自己。不過就這樣毀于若冰手里,倒是有些不心甘。
「哈哈哈哈!」一陣刺鼻腥臭味隨恐怖笑聲傳來,她未能辯清局勢,已被抓入一巨手,卻不是人手——能見之處皆是野獸長毛,粘滿綠色黏稠物,同時散發著惡心濃臭味。即使是神族玄衣,也無法不沾染這些骯髒如唾液之體。她強忍惡心感,逼自己冷靜應對。
巨手忽然橫甩,把她帶至眼前。她終于看清這怪物臉孔。面目曲扭丑陋,雙目無珠,只剩兩個無底空洞,綠濃黏液橫溢。全身滿是膿瘡疙瘩,潰爛之處亦粘滿綠色黏物。這些綠色黏物看似它的血液。
「你,最好不要惹我!」她冷靜相望,狠狠道。心里恐懼害怕絕對不能展露半點,而此時只能拖延時辰,待師父感應到自己危難,定會相救。
「哈哈,此地乃七界之外,天地不應!神?魔?誰也感應不到你的生死!你可忍辱而活,亦可含恨而終。無彥讓我生不如死,我便讓他悔恨一世!」空中飄下若冰清亮聲音。
落煙抬頭,只見天成一線細縫,根本不見她身影。這裂谷之底入地極深,若冰自己怕都無法落入谷底。隨尾音漸遠,她該是棄她而去。
「果真無需再等十八年!」怪獸陰冷狂笑,「無名啊無名,你守她千年,終歸還是落回我手里!」
怪獸這幾句自語,把她拉回現實。縱然無法記起無名是何等人物,只道他們間怕是有仇怨,即刻緩言︰「我與無名並不相識。你若放我,我定求師父無彥滿足你任何要求。」
「無彥?無彥!!」
不料這名字如導火索般激發怪獸狂潮。它狂吼著,似極其憤怒又似極其悲哀,似懼怕又似報復。細長舌頭如軟鞭般抽打她身。神玄衣雖未破裂,肌膚卻如刀割般劇痛。她幾欲昏倒,不得不咬破唇瓣,逼自己保持清醒。如果此時自己昏睡,不知下一步此怪獸要如何作踐自己。
如她所料,怪獸帶著yin笑,享受她忍痛之態。細舌頭還時不時侵犯她臉頰,明顯不取她性命,卻要享受她美色。
寧可自毀也不受辱!雖為俎上魚肉,我亦可選擇!
她再也無法忍受它的荒yin,想到自己所藏匕首。意念之間,魔之匕首直刺心髒,切割成半!這是她唯一可做之事。生死于她,早無區別。
恍惚間,她看到一女子,遙立倒流瀑布前,漠然相望。
「你是要我死?」那女子淡然笑道,「那我死了便是!」
怪獸忽然鬼哭狼嚎,聲聲淒涼,戀戀不舍望著手中獵物——落煙,嗚嗚幾聲,居然棄她而逃。
「我保你死前貞潔,不過想換個夢。無彥許我重生,卻不再讓我做夢!你那把小噬魂,沾著我兒子的血!妖魔之血,可毀神體。你最好在消失之前,幫我把這個夢織圓滿了。」
那女子飄到落煙身前,不由分說抽出她心口匕首,捧于掌心細細觀賞。臉帶幸福笑容,似重新拾回心愛之物。
匕首離身那一刻,落煙疼得幾欲蜷縮成團,感覺自己也隨之消散……
從何時開始?到何處結束?這女子的一生?
天地初開,神妖魔鬼怪獸人,七界混戰!長玄首領七大神祖,平天地,卻逃不過羽鈴情結。凡人落煙悄然鎖住長玄,亦傾亂天界。
羽鈴族滅,凡人落煙七魂六魄只剩一魂散落人間。長玄悔恨終生,妖魔見機而行,于是妖魔之物——羽姬催生而成,受用于長玄,後導致無彥被打入凡界五百年,恆天順利成君……
那是日月晨夢里,長玄的記憶。而在羽姬夢里,又是怎樣一個版本?
落煙神魂盡散,觸模不到自己實體,思緒卻千旋萬轉,記憶中的人事清晰可感。如夢中回到神君殿,似個看客,又仿若置身羽姬體內,親身經歷她起伏的幾世輪回……
最初映入眼簾的是高懸九重天的樓閣。「碧雲閣」三個大字不容跳過!
萬屢雲絲繞樓台,美人輕姿藏神卷。
「姐姐可知,神君從凡界帶回一女子和她的族人。」
那是萬年前的羽姬,舉止談吐仙意悠然,唯偶爾眉間淺露一絲妖艷之美。這並未引起神族猜測,反而成她獨到風景。
被喚作姐姐的少女回眸一笑,黯然道︰「我碧雲乃天界之基,長玄之天命姻緣。他和她不會有結果。」
「不過凡間舞姿,我去學來教姐姐便是。」
原來初入天界,那時的羽姬不過一屆仙俾,如青澀之果,尚未成熟,言語間透著幾分單純和幼稚。
不過是求一舞,卻未曾料到,那日竟成她生死之緣。
神君殿學苑閣附近已是大大小小羽鈴部落。得神君長玄恩賜,移居神君殿之後,整個部落上千余人早已衣食無憂,神技能亦是可學可不學。終日了無事事,悠閑享樂之人自然多了起來。畢竟人神有別,部落劃地極為寬廣,不過造訪的神並不多見。
羽姬身輕步盈,月兌俗之態行于原始部落間,自然備受矚目。那是羽鈴族族長之女落煙早已成他們的英雄,自然不難打听。可最終見到的卻不是落煙本人,而是幾個凡人男子。
仙子本是夢中有,如今近在咫尺,初到天界的他們,何以自控?
期間領頭男子自是首當其沖,急不可待惡狼撲食。羽姬何曾見過這般粗俗之人,自是拼命反抗。一手下好心規勸道︰「此乃神族地盤,大哥還是忍忍。」
「是又怎樣?若非我們羽鈴族,他神君早就土化!你們還不幫忙!」他一聲令下,幾雙手同時擁上撕破衣衫。
羽姬是又怕又羞,更是怒氣難抑。可憐一個仙俾,靈力微弱,手無半點縛雞之力,怎奈何幾個大漢折騰?看著他們曲扭狂笑的丑惡嘴臉,她不知何來的力量,居然十指堅韌如刀刃,直插入重壓她身上的男人心髒,活生生把心掏出,還熱乎乎地在她手心跳動。那一刻,她居然如鬼魅般笑了。
幾個手下見此慘狀,連滾帶爬逃出求救。羽姬突然回神,自己也嚇得臉色鐵青,跌跌撞撞逃離現場。當時她稚氣地想,神界仙俾上萬,要找到她怕是不易,卻不知在神君長玄眼里,根本無處可藏。
她最終還是給帶入神君大殿。那是她第一次見到羽鈴族族長之女落煙,落落大方,出凡塵而不落凡容。落煙身後的神君長玄,白發飄然,面冷無色,道不盡的威嚴。
「你可知殺人,在凡界是一命抵一命。」這是落煙給她定的罪。
「呵呵,我只知凡人丑惡之時,更勝妖魔!」
她突然覺得這天地可笑。他們能找到她,對前因後果該有所知。如今直接告知如何處置,可有所謂天理?想到這,之前緊張無助反而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