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傾妖戀 148   死刑前奏

作者 ︰ 自由遐想

仿佛熬過幾個世紀輪回,她感覺總有個聲音在耳邊縈繞,時而輕時而重,時而又很溫柔;身體溫暖舒適,有時會感覺肌膚透著風,在自由地呼吸……

某個時辰某一刻,她終于拾得力氣睜開雙眼。入眼是一片黑暗。那夜靜得可怕,靜到她可听見輕微的呼吸聲,隨之而來的是意識的復蘇。記憶中的畫面一遍遍地回放,祭台,火焚,人妖魔,和最後的乞憐與風沙……一切皆不是夢,此刻回想起來還身臨其境,禁不住顫抖。

她努力平靜情緒,最大安慰就是至少她還活著。而後她試著動動手腳,幸而還很靈活,無痛無癢。她開始一點點地挪動手臂,輕微移動身軀。這連日躺著,身骨酸痛,自然想下床走走。卻不料突然踫到一軟熱之物,她禁不住「呀」的叫出來。

「你還要挪到哪里?」一低沉男聲忽然在黑暗里響起。

她條件反射地朝身後移動,一手臂突然伸過來,緊緊抱住她細腰。那一刻她不知所措,只能僵在原位。

「這床可是兩側皆不靠牆,你這是要滾到地上去?」那聲音再次傳來,不溫不熱。

她咽了幾次口水,定聲道︰「兄台,可否給個光?」

這漆黑之地,她不知身在何處,更不知身側何人?畢竟凡人,總希望能看個明白,雖然有時肉眼也無法看透真相。接著空中閃現一淡藍光球,光線溫和,恰好可視物。對于長久不見天日的她,這溫和柔光倒是養眼。

她感激地側目相望,看到一張輪廓清晰的臉。面容沉穩不露聲色,眼中倒影著藍光,微微閃動。不知怎的,她眼淚竟「唰」地涌出。

曾經那一刻,她是如此渴望見到這張權威的面容,帶著無盡希望,她想到絕望。而如今他就近在咫尺,她能不失控?而除了淚流,還有什麼方式可讓她釋懷?

「我,不是……菱蘭!」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徹底的蹦潰。

她日夜期盼,不就是想在他面前說出這句話?而這陌生的世界,她也只能說給他听。而後她听到自己的哽咽,在這寂靜的暗夜里,是想止也無法止住的。

他突然雙手抱住她,把她的頭埋在胸前,很平靜地道︰「我知道,睡吧。」

她便很听話的睡去,象嬰兒躺在母親懷里,無憂無慮。空中彌漫著一陣淡淡的花香,那是他的迷香,迷惑的卻不止今夜。她想,也許是那一刻,她已迷亂自己的一生。

她在清晨時分再次醒來,即刻過來四五個藍衣婢女。她們好象就守著她醒來一樣,接著扶她去沐浴。幾日未下床,她幾乎無法站穩,幸得這些婢女扶持,才勉強挪步。那是個設在後院的天然溫池,修得極其華麗。她踏著細軟毛皮鋪墊的小路入池,百花瓣早已散入清池等候。水溫偏熱,卻有著極好舒展筋骨之效。而四周點燃的紅燭,柔光伴清香,凝氣舒心恰到其位。

她驚訝于自己身上居然毫無火燒傷痕,而後想想︰他們定有靈丹妙藥,憑妖魔之力,要救個凡人自然也是易事。

「此地可是?」她忽然朝身邊一婢女望去,好奇相問。心里卻不期望她們能回她話。

意料之外,其中一看似地位稍高的女子恭敬回應道︰「此地乃王的無正宮。姑娘在這里已沉睡五日五夜。」

「無正宮?」她當然不知這殿又是何種來頭。這里宮殿樓閣重疊,她至今都無法叫出幾個名字。

「無正宮是王專屬,必須得王特許才可入殿。」婢女低聲回應。

想必這「特許」不是一般榮譽,難怪她們對她如此禮待。整個城池都是他所有,多幾處寢宮也不奇怪,想到此,她不再多問。出浴時,她算是重新掌控四肢,勉強可自己行走。她們送上一套紅裙,玫瑰般嬌艷的色澤,順滑柔軟的上等絲質,似量身剪裁,舒適貼身。最後,她們把她打扮得像位待嫁的公主。

「姑娘可到賞心園散散步。」其中一婢女輕言。

听著像是提議,她心知這也是他們的王早做好的安排。她隨著她們穿過幾條小石路,來到後院的「賞心園」,是個極其講究的花園,山石流水百花爭艷。她只覺身心疲憊,無心觀賞,隨處找個石凳安靜歇息。

從生到死,又從死掙扎到生,這期間種種,已超越她年齡可承受的底線,她需要時間理清。她的雇主還有他們的王?他們之間有何種糾結?而整個城池和師父又有何種牽連?她要如何離開此地,尋找師父?……

「陛下。」婢女們膽怯的聲音打斷她的思路。

她尋聲望去,一高大身影映入眼簾。她記得他,他們的王——無名。他一身黑色長袍,金色文條極其恰當的瓖嵌在領口和寬袖邊,和著一條金色的寬腰帶。頭束著發冠,幾縷細發懶懶的垂在寬闊的肩膀上。他面無表情,感覺是如此寒冷不易相近。

他緩步向她走來,她頓覺冷氣逼人,不得不收回仰望他的目光。此刻她正斜坐在那張石凳上,紅色裙服順著石凳,滑到地上,如朵爭艷叢中的玫瑰,讓人欲折卻不忍。待他靠近,她朝他擠出一個微笑,以示友好。她至今不知到底發生何事,但很明顯是他救了她。

他露出一抹輕蔑的笑,淡然道︰「你,隨我來。」

他只需一個眼神,即可折服萬物。她如此一個卑微凡人,又如何敢違背?此刻雙腳似乎已不是她所有,一切行動都不得不隨他意。

他們步出宮殿,輕羽看到三四個和她穿著一樣的清秀女子,此時才知她這公主似的裝扮,不過是供他使喚的婢女之一。藏于這嬌艷的隊伍里,她淡然失色,毫不起眼。

隨著他的隊伍魚貫而行,穿過石雕妝點的花園,巨石撐起的長廊,最後步入一奇特宮殿。各種怪獸惡相叢生,如幻似真立于宮殿各角落,像在炫耀某種戰利品,又像是真實記錄種種惡斗史。她夢里讀過他的記憶,深知他這一路經歷過的夢魘。

隊伍行至一石門前,守衛領命把石門重重推開。一陣熟悉的歡鬧聲如雷灌耳,輕羽透過眾身影,看到偌大的滿是魔獸圍觀的祭祀場一角。她雙腳像是被鐵釘在地上,無法挪步。那種絕望到死的感覺重新襲來,讓她無法喘氣。而那萬千生靈之下,月兌衣而立的畫面依然歷歷在目。他似乎感覺到異樣,回過身一把拉過她,直接帶到觀禮台上。非常明顯,這一次她是站在這個最高權力的看台上。

因為他的出現,喧鬧聲嘎然而止。上萬生靈,包括豪華觀禮台上盛裝濃抹的王族成員,統統起立,默然鞠身致禮,包括他的後——那張驚艷的面容,正似笑非笑地望著她,而不是他。

他點頭示意,而後入座最高空席。祭祀場即刻恢復瘋狂。她沒有選擇地乖乖立于他身邊,學著其他婢女伺候著——端茶送水,遞水果飲料,玉扇送風……他側身而臥,一副慵懶之態,千年如此享受他人伺候,縱然察覺不到何為不妥。她心里憤然,恨不得捏上百個蟲子放他身上。

仙羽山千年,她和師父相敬相依,從未想過得人如此伺候,或者如此伺候著別人。

「上善可有應邀觀禮?」他突然側目詢問端坐于身側的魅後。

「上善近日身體不適,未能趕至。」魅後淺聲應答,卻禁不住多望輕羽幾眼,似有話想問,卻又忌諱開口。

此時祭祀場早已吆喝聲震,群魔亂舞。那出場之勢再次震撼著輕羽的記憶︰樹皮裝亂舞,粉色紅裙列隊,三大祭司祭台致禮,直至最後那白衣妙齡少女被拉上祭台,雙手雙腳均被綁在空中,拉成一個「大」字形……

神祭祀?!

不是說錯過吉時,便不會再祭?

輕羽心口頓時堵塞,陣陣冷汗。

那女子,定是菱蘭。不過是個凡間女子。她自私的想活,就如她自私的想活一樣,何錯之有?

她並不恨菱蘭。那日醒來,她慶幸自己活著,更慶幸自己終究是擾亂他們的吉時。今年的祭祀怕只能到此為止。在這盤古開天的神魔亂世,她能做的,怕也只能幫這女子掙個多一年的凡人壽命。

她這唯一的慶幸,終究敵不過他們。

他們的王,可會真正甘心臣服在神腳下?在他眼里,那凡人的生命,不過腳底一粒沙,存在與不存在,有何區別?而周圍這些可憐的跟隨者,瘋狂的歡呼著,不過是在寂寥中找些消遣娛樂罷了。真正崇拜這個神聖信仰的又有幾個?

此時一主祭司突然揮手,場中頓時安靜無聲。只听他簡短念了一段文字,像是宣布一個死刑。他們給這女子的是——鞭刑至死。四個大漢前後圍繞那具白衣軀體,狠狠地抽打起來。鞭如刀刃,帶血和肉滿天橫飛。

那該是怎樣的一種痛?她分明是活體,卻未曾發出一聲喊叫。受虐者哭天喊地,施虐者會更為興奮。她的沉靜,讓周圍人獸妖魔覺得無味起來。而輕羽卻是全身哆嗦,她何曾見過如此酷刑,更無法想象那女子所承受的傷痛。這惡魔之地如入烈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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