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之城本是神鎖的妖魔地域。奢侈華麗背後是血腥和暴力!殺戮恐怖,陰森淒冷,才該是它原本面目。他們的王,本是千年魔頭。十年,即便師父出手,又能掀起多大改變?
夜靜空明,望月無眠。如今受困,弱小如蟻,她隨時都可碎于塵土。若命不能保,如何逃出這城池?又如何尋得師父?……想到此,她悲從心來,禁不住潸然淚下。
魔域求活,是她當前唯一可做之事。
兩日後,她早早換上一身粉裝,如初春桃花,靜待綻放。阿汐幫她挽長發于腦後,略添幾分成熟。寒雪依言出現。伺寢用餐皆不是難事,寒雪粗略帶過一遍,她基本熟記。而這行步優雅,體態端莊的規矩,她本就含帶仙姿,此時只需微微收斂,懂察顏觀色,聰明待物即可。
看她如此聰慧,寒雪也省心不少,心中暗喜,附耳道︰「其實王不∼常回無正宮,這些規矩學著罷了。」
卻不料那夜急傳,王即刻回無正宮用餐。如其他婢女一樣,她未能咽下最後一口飯,就給急令到二層石樓處守候。他風塵步入,威姿未減,只是容顏略顯疲倦,黑重披風積滿塵土,似長途而歸。
兩婢女立刻上前,接過他褪下的披風。令有一婢女早拉開高椅,靜候他入座。可供數十人的長桌,此時只有他的身影,桌面跳動的燭光更存托出單薄。接著三碧衣侍女端著銀盤從廚室急步而來,盤中食物皆有保溫銀蓋。
她正疑惑這不人不妖的魔頭,會吃何物?寒雪暗地推她一把,她立刻上前接過銀盤,緩步走到他身側。寒雪優雅掀開銀蓋,居然是盤帶血殘肉?!頭皮立刻發麻,惡心感翻涌而上,她強忍著嘔吐的沖動,得瑟著把盤放到桌面。
他突然斜視她一眼,冷笑著扯下一小塊碎肉,厲聲道︰「吃了它。」
她嚇得愣在當場,寒雪急忙伸手欲接過生肉。
「不是你!是她!」他冷聲道。
待我找到師父,不把你碎尸——她暗暗鼓勁,心底算是找到幾分平衡。但此時絕不能惹怒惡魔,萬事都要「忍」。想到這,她奪過生肉,一口吞下,後狠狠瞪他一眼!
「哈哈哈!」他忽然笑起來,頗有興趣地望著她道,「不過是塊牛肉,吃不死你!」說完徑自起身離席,留下她們面面相覷。看來他毫無食欲?幾個粉衣反應靈敏,急步跟著離去。
「你這里收拾收拾。」寒雪交待她後,也跟隨而去。
看著那塊殘肉,她想起仙羽山和師父一起的兩千年。一日三餐,師父總是精心調制,色香味俱全。
「民以食為先,可憐的惡魔!」她忽然倍感淒涼,這食不知味的千年存活,定失去不少樂趣。
入夜至深,看著燭火上那塊巴掌大的牛肉烤得「吱吱」冒油,她嘴角翻起一抹得意,心里默念著︰先讓你夢到十二層香味,再游魂而來——想到這,她斜眼望了望那幾個昏睡過去的守夜婢女。見她們沉睡極深,她才放心繼續燭火烤肉。
「看我如何食誘!嘿嘿!」盯著手中碎肉,她喃喃低語。
「呃?!」
空中突然傳來一聲悶響,嚇得她差點抖落手中食物。腿腳還算爭氣,硬撐著不倒。
「呵——」她干笑一聲後,繼續低頭自語,「仙山烤肉,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客,客觀,可要來一串……」最後幾個字細到自己都無法听聞。
「哦?!」又是一略帶好奇之聲,接著他帶風飄落到她跟前。
她「唰!」地一聲把烤肉遞到他唇邊,依然低頭不敢瞧那副面容,直到耳邊傳來細微地咀嚼聲,她才半抬眼瞼偷望一眼。
「呵呵!」一聲輕笑,他轉身回榻,空中似留著余音「夢游結束」。
他也會如此溫和地笑?
那一刻,她以為做夢?狠狠掐醒自己,不敢多作停留,逃似地奔出寢殿。
她定是中邪,才敢如此大膽跨境。照寒雪的話說,若在十年前有婢女敢這樣,早給扔入野獸池分尸。寒雪也是意外看到她深夜溜出寢殿的身姿,當時是恐慌不已,立刻找到她才問出個前因後果。
一晚折騰,她睡得並不踏實,總覺周邊浮著師父的影,卻又朦朧霧里,看不清亦抓不住。
「玲兒!起來!」一大早她便給寒雪叫醒。
見她睜眼,寒雪立刻指著桌上一套深藍華服,繼續道,「這些,等下送過去。」
她從床上跳起,望著寒雪似乎在說︰能不能不是我?
寒雪回瞪一眼,寫明︰想得美!
她只好起身梳洗干淨,端著華服沖上寢殿,而後笨拙地伺候他穿衣,根本不敢多瞧一眼。直到一側粉衣婢女忍不住上前幫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腰帶打反,內衣外扣。他倒是耐著性子,始終未發一言。
「應……應該可以了!」最後她鼓起勇氣怯生宣布。
「嗯!」他只是隨口應聲。
「哪里不適?」她禁不住問,心想,衣服穿他身,和不合體他最清楚。
「呃?」他略微吃驚,想必之前無人敢這樣問。
「時至夏末,早晚寒冷,可要添加外套?」她問得確實笨拙,忘了他早不是常人。這寒暑之交,于他毫無區別。
「你,見過野獸穿衣?」他忽然大笑道,「不過是順著他們的意。」笑得狂妄,雙目如勾,似乎瞬間剝去她的衣物,倒讓她覺得自己也是只野獸,在天地間嗷叫。
天地獸類,本就無需遮掩。可她覺得,他和野獸不該是同類。卻不知為何在他面前,她抵不住心底的共鳴?不得不承認,他有種魔力,吸引著周邊的生靈。那是天生王者之魄力,無法抗拒。
離宮數月,直至十月飛霜,她不曾再見他一面。她似乎給遺忘在某個角落,又或者是他給遺落在某個角落?
那夜依然輾轉難眠,迷糊中給一雙大手拉離床榻。她驚跳起來,看到三陌生人影立于床前,皆宮里侍衛,急著大喊︰「這是為何?」
「少嗦!跟我們走便是!」其中一侍衛大呼道。
他們的天下,能進無正宮帶人,自不可小看。她可有反抗的余地?
一路穿行,宮殿小道花園……景物越來越熟悉,心底也越來越恐慌。行步不久,空中傳來瘋狂吼叫,接著眼前一片紅光,璀璨如白晝。她永世不會忘記這個地方——他們的神祭廣場!
此時已是萬千妖魔座無虛席,齊齊望著祭祀廣場中央,陷入極度痴狂之態。火把在他們手中搖曳著,連成星火一片。充滿死亡和惡斗的祭祀場,亦是他們的狂歡夜!
場中一頭十幾丈高的雙頭鱗龍正雙目冒火,口鼻「撲哧撲哧」吐著白氣,似大戰未歇。鱗片深紅,映著火光更似殘血。百年古木粗壯的藤條,鎖著它粗大的頸項。一黑影穩立百步之遙,長劍手中肉長,仰頭與巨龍對視。火光映照著那張倔強的冷面,正是城池的王——無名!
她心猛然提到喉頭,目光再也無法從他身上移開。他,又在玩生死搏斗?
滿空的嚎叫激發鱗龍野獸的凶殘本性。又是一聲震耳龍的怒吼,火龍口中噴出,急掃而下。無名不躲不閃,魔劍橫空,劍氣萬丈,居然反彈火光,回襲巨龍。鱗龍震怒,巨翼橫展,穿過火焰,燃燒著掀翻地面巨石。他跟著翻飛出幾丈。鱗龍巨大軀體緊隨而至,抬起巨腿踩踏而下。蹬地聲幾欲震倒周邊千級石梯。他落地未穩,根本無法閃避劈頭而下的巨掌。
「啊!啊!」看著巨腿踏過黑影,場外觀者厲聲尖叫。
輕羽看得目不轉楮,雙手緊張地拽住自己裙角。身後侍衛亦給吸引,忘記催促行步。
「放箭!放箭!」高台上一艷妝女子突然站起,狂喊!她記得她,魅後!
「等等!」另一矮小黑影跟著起身,黑袍披風遮臉,遠望只剩一黑洞。他聲音不大,全場卻似著魔般,突然安靜無聲。
魅後晃眼間看到停在不遠處的她,冷笑著揮手,身後兩名侍衛立刻朝他們奔來。一陣耳語之後,她給急速帶離場邊石階,穿入石道。她記得那是通向祭祀場的路,心底恐懼突然消失,此刻她急切想見到他,哪怕下一刻葬身龍月復。
她的出現驚起全場轟動。那粉色靚影狂奔在巨龍腳邊,揮舞著雙臂。她故意吸引鱗龍的注意。無奈鱗龍不肯移動半步,只雙頭狂舞,猛吐烈火。她左右閃躲,還是避不過火舌,片刻間已給燒得焦頭爛耳,千瘡百孔。只要還剩一口氣,她堅決不能倒下。如此拼命,不過想引開那具龐大龍身。
鱗龍巨掌間突然沖出百道藍光,伴著聲聲淒厲嚎叫,巨掌給切割成百片碎塊。巨龍「呼哧」噴出最後一道紅火後,「轟隆」一聲重重倒地。無名破掌翻飛而出,閃電躍至龍首處,劍過無影,雙頭翻飛而起,穩穩落在高台上,黑袍跟前!場下一片唏噓,接著陣陣狂喊無法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