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過是個替代品,計劃中一步棋而已。」
此話冷如冰刀,釘入她心,麻痛之感無法忽視。不可否認,她心底深處期盼的是份特別,卻未曾想過如此盡心皆不過他盤中一粒棋?
「既是替代品,給燒死不是更好。」她喃喃自語,想爭辯卻感底氣不足。
「這倒是提醒我,大祭司的天火,怎可能有人活下,且絲毫無損?!難道他真給你服下……」魅後更加肆無忌憚打量她。
她記得祭祀前確是給逼著吞服粒藥丸。難道那個時候他已留心她?
「呵呵,我倒要看看他能護多久?!無用棋子,他不動手亦有他者幫他廢掉這些殘棋!」
望著這嬌艷妖後,她陷入極度迷惑,無法理解這神封世界。他們背後到底還有多少爭斗?而這城池,誰在操控?
「城池之王,怎可無後<?修煉千年,我才得這妖艷之軀和魅惑之術,搏一後位。他們想利用一個司女上位,也未免太過幼稚,可謂凡人愚蠢!」
「利用?一個若女子,又能做何事?」
「美人葬骨英雄難度,自古美人計永為上計。可惜,無名不是人類!」魅後雙目閃著灼熱暗光,得意至極。不近的妖魔之王,卻賜她為後,豈能不高傲?
「你,當初可願嫁?」她禁不住問。
記得夢里偷窺到他們的花燭夜,這嬌艷女子刺殺未遂,逼得生米成粥。
「若不刺殺,如何激發他獸性和佔有欲?如何顯出我的不同?又如何承歡于他?」
如今句句說得平淡,她雖入世不深,卻感字句間的無奈和悲涼。冒著生死,只為搏他一怒。而那強行佔有,豈有愛意可言?或許,他們皆為獸類,生本無情,何來愛?
「五千年城困,他的世界只有順生逆亡,魂歸魔劍永斷輪回!他不會不知你是二祭司的人。神祭場救你只為揭穿他們的陰謀。如今二祭司大勢已去,他為何還留你?」魅後忽然陷入沉思,自言自語。
她更無法明白。若說不同,她不過比凡人多些擾人驚夢的技能和忽悠凡眼的障眼法。不過魅後這一說,她暗想︰二祭司該是她的雇主。
「你們的二祭司不過是想讓王留情菱蘭,救那女子一命!並無惡意!我以司女之身被封入界,可是你們的王……」最後「杰作」二字還是給她咽回喉嚨。本就局外人,她不受令于二祭司亦不受命于王,想著多解釋無用,還是找機會逃走為妙。
「城池千年成規,司女私會王,是喂食野獸的死罪。那夜王只是順水推舟,急令傳來二祭司,指著昏睡的你質問為何這女子自稱司女?司女如何能入他歇息之地?那日守無赦宮的是二祭司的人,他們做計放你進去,怎可無罪?二祭司當場咬定你就是當日司女境選定的神祭品司女菱蘭。
「若以私會罪賜獸食之死,便是菱蘭死,祭祀司女定重選。萬沒料到,王當場封你入司女界,立刻送入祭司殿。王的封界固若金湯,至今無妖魔可破。司女會在王的封印里沉睡三個月,直至祭典吉日才被喚醒。他們意外找到個替死鬼,最後順利把菱蘭帶出宮,以為大局已定,警惕松懈,我們追查省心不少。」
「難道,王不識司女菱蘭?」她詫然。
「呵呵,司女三歲入宮保貞潔,一律不得見異性,連王也不例外。再說那些女子如何入得王的眼?他又豈會在乎火焚的是誰?」魅後艷麗面容更添幾分得意。
原來在他們眼里,她們皆為凡花俗粉,妖魔掌心的玩物!二祭司怕是熟知期間關系,毫無顧忌指驢為馬,送她一「司女菱蘭」的名號。
「卻不知等的就是祭祀那日。王的那場風刮得甚是及時。天昏地暗,顛倒乾坤,像極天神發怒。」魅後朗朗笑道,「上萬妖魔人獸膜拜的神靈不可贖瀆!擾亂祭祀神規是何等大罪?當日二祭司所有家眷,包括菱蘭和她娘親皆被押入神祭場。萬靈信仰,怒吼狂呼,二祭司為維自身權利,當場賜死所有知情者,只留菱蘭待祭司殿處理。」
原來那日,她昏睡之後是場討伐和殺戮。
「菱蘭的死法,取決于祭司殿。二祭司欲和魔交易,卻讓他女兒更慘烈的死去。如今的二祭司,不過一活死人。」
她記得菱蘭的噩夢,來自她父親——二祭司!而在她短暫凡塵,王卻從未見過她容顏。如今佳人已入魔心,還有何可戀?
「呵呵!這里不是你該停留之地!」魅後帶著萬分不屑望著她雙眼。
「我,會走的。」她毅然回應。
魅後突然伸出冰冷細指,輕撫過她臉頰,而她毫無後退之力,雙腳似深陷泥土!他們乃妖魔族,可是她一個凡人可抗拒?
「好個光滑肌膚,可想看百年後的容顏?哦,未必能活到百年。」
魅後仰頭狂笑,而後右手橫劃過夜空,隨之隱隱出現一蒼老駝背的老婦背影,顫抖地行走在風雪中。
「你可知王活過幾載?你,一個凡人,百年之壽已是奢侈,當然會走。我又何須與你計較!」魅後拋下盈盈笑意,消失在月光間,寒風中留下淡淡的——妖氣。
她獨留寒夜,對影無語。這王族與祭司們權力之爭,菱蘭不過是個犧牲品,而她不比她們好過。那夜瘋狂屠殺,自己沾滿孩童的血,夜夜入夢驚擾著她!不知何時才是盡頭?二祭司輸在人族七情六欲,顧及兒女情長,終毀一生追到的權利。
千年他孑然無情,亦無軟骨!
二祭司是她雇主,看來這喪妻失女的打擊不小,她斷然不可如此容易見到他,更不要奢望得其相助逃離城池。毫無它法,她只能一切隨機應變。回到無正宮天已微明,她困倦躺在床上迷糊入睡。無法揮去心底的祈盼,希望見到他,卻又拼命抑制這些奢望!
他怕是早知她這些變蟲伎倆,無關痛癢,任由她半夜亂飛。一連幾夜無望折騰,最後她不得不放棄尋找二祭司的想法,因為她根本無法飛離王的宮殿,更到不了祭司殿!
破天荒地,那日他突然回無正宮,弄得她們幾個粉衣一團荒亂。記得跑入列隊時,她頭發還呈半濕狀態,衣帶也扎得混亂。
她們給他上的是碗湯,他埋頭喝湯模樣略顯可愛,末了,還伸出舌頭舌忝干嘴邊殘汁,一副滿足之情。她暗想︰他可是很久未曾吃這人間食物?想起那晚魅後所說,他非人類,飲食嗜好定非常理。除了生肉,可會吃——?不知為何,她突然想到蟲子?!
他忽然抬頭盯著她,道︰「你,覺得我還會吃什麼?」
那迷人眼眸,幽暗中帶著一絲極難察覺的紅,極其鮮艷誘人。她急忙避開那目光,低頭望自己腳尖。他低沉笑著,充滿整個殿閣。她們不知為何,皆嚇得不敢動彈。
「明日,帶你出去走走!」他拋下這話後,起身離去。
她和她們,依然沉浸在他妖的誘惑里,無法清醒。
第二日天未明,她們急忙把她拉起,個個歡顏似節日般喜慶。她一臉迷惑。
「妹妹趕緊打點!能跟隨王游城,可是難得。」寒雪把一套藍服扔到她頭上,愉悅道。
游城?她立刻跳起來,終于可離開此地!若師父在城里,說不定——
她換上那身素裝,白色底裙,淡藍薄紗外裙,一深藍腰帶,頭發隨意垂肩,只系一淺藍發帶。可當她隨她們走出無正宮,徹底嚇傻。這便是他嘴里的「出去走走」?
高城牆腳,滿是王親貴族。他們正熱情相互寒暄,時不時傳來瑯瑯笑聲。听得出他們也很期待這次「出去走走」。各式各樣馬車有條不紊停在道路兩側。侍衛婢女們規規矩矩守護一側。她們步入同款色婢女隊伍,待令出發。她連王的影都未見著。雖是如此,她心情依然大好,畢竟有份期待,可暫獲自由。
約莫半個時辰,隊伍終緩緩出發。侍衛隊前後左右守護王族隊伍。貴族們的馬車夾在婢女列隊里,「嗒嗒」前行,一輛緊隨一輛。單走出這王宮,就耗掉大半日。她終于醒悟,那變身而成的飛蟲,怕飛上幾十年,都無法飛出這王的宮殿。那夜意外到達祭司殿見到菱蘭尸體,定是冥冥中幽魂指引。
終于走出王城,凡間集市歷歷在目。她心情大悅,好奇地東瞧西望。常年和師父幽居仙山,這凡間熱鬧景致確是難見。
師父每年帶她下山不過兩三次,最多停留附近小鎮——文老鎮幾個時辰,采購些凡人用品。畢竟她乃凡人之軀,看到同族自是流連忘返。但由于身邊總有神韻悠然的師父,凡人對她亦是禮待仙子般恭敬。至今她未能識得幾個同齡同族的兄弟或是姐妹。之後師父離去,她下山亦有長發須眉仙氣環繞的文爺爺相伴,美顏初成,凡間男子也是敬而遠之。
于她而言,同族凡人倒很多。可與她同年所生的凡人,這天地間早輪回千次。當時的她一直相信,師父突然讓她自然成長,怕是要她了卻凡人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