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可喚我熾焰,請隨我去後院。」她邊說邊拿件瓖著羽絨邊的白色披風,接著道,「入夜神殿會起風,姐姐要小心著涼。」而後她把披風扣在她肩上,那柔軟的羽絨貼著頸項,甚是舒服。
「後院也是黑夜?」她好奇問。心想既然這時辰乃神造,怕只覆蓋寢室小居?
「此刻乃晚間時辰,整個神君的寢殿都是暗的。只有出這宮殿,才是白晝。」
熾焰攙扶她下床,帶著她在深宮殿里溜轉幾圈後,才到口中的後院。夜色有些沁涼,她拽緊身上披風,在一處幽靜亭子處尋個空位坐下。
「此地看夜色正好。我讓兩個小婢仙守在院外,姐姐有事叫她們即可。」
「我只想坐坐。你去忙吧。」她點頭道。
熾焰听令離去。
這蘭亭正中設置幾張長竹椅,供躺身仰望星星。—無—錯—小說此時她才注意,亭子頂為透明水晶,天宇繁星如隕落蘭亭上空,比亭外看著要明亮巨大許多。亭子周圍設有圍欄和長凳。于是她挑個長凳坐下,懶懶地靠著圍欄,遙望神殿奇景。
該是第一次如此近觀神君的夜色,可心底總有莫名的熟悉感。
那夜色是天衣無縫的美。近處粉色花簇,束束緊挨著,在月光下閃著光。花色由粉變紅,慢慢延伸,亮麗地消失在遠方。綠色草地鋪滿角落。更遠處是湖水環繞與天相連。綠水倒影星空,天湖不分。
突見幾只仙鶴徐徐飛落湖岸,嬉戲玩水,她心一陣歡喜,急忙靠近。她靈氣不多,但經這幾日調養,外加暗藏師父的冥幻玄珠,要飄到湖邊不是難事。看似仙鶴感應到她的神氣,並未被嚇走,有兩三只還熱情相望。
「仙鶴啊仙鶴……」她心底嘀咕著,小心靠近他們,而後望著其中一只眼里透著熱情神光的仙鶴,溫柔道,「可否帶我仙游一番?」
此鶴似懂她話語,乖乖伏身。她毫不猶豫跳上鶴背,拉緊他身上的坐騎繩套。仙鶴「呼!」的一聲,展開巨翼高飛夜空。自由飛翔的舒暢感,她毫不陌生,此時更是無比享受。
「我想去淋雨——」她大聲嚷著。
仙鶴一個急轉彎,居然往神君殿外飛去。天空界變得明亮,他們穿雲越霧,道不盡的暢快。爾後天色又變得暗淡無光,她心知這仙鶴是帶她進入凡間。因神君寢殿的時辰與凡間是相同的。
「若能飛到無名之城……」她忽然黯然自語,明知不可能,卻總是無法不去想。
仙鶴似有迷糊,唳聲高呼。
她苦笑道︰「那是神族長老封的城池,豈是你我能找得到?」
話未完,大雨傾盆迎面撲來。它真帶她到一個電閃雷鳴區域,並在空中盤旋翱翔。
「嗚呼!哈哈!」她興奮叫嚷著。
心中壓力和思念得以瘋狂釋放。濕透的寒冷麻痹她的七魂六魄!無思無念無痛無傷……原來身上那件神族的白羽披風也是遮不住風雨的!??
無名,百年是如此的漫長,你又如何釋放你的思念?
玩得未曾盡興,突感仙鶴身子劇烈抖動幾下,急著轉頭朝神君殿飛去。當時她以為它是受凍雨而發抖,待見到高懸寢殿上空的神君時,才知它是給神君急召回去。再後來,她的記憶便有些模糊……只記得在仙鶴落地之前,她已累到極點,再無法抓緊繩套,直接從空中抖落……原來,她凡軀還是十分虛弱,只是她自己不知而已。
那些積壓的思念是她生命的源泉,釋放它們,她整個人開始松懈,透支的身體也隨之累跨。而這些思念會慢慢重聚,重新支持她活下去……
似沉睡很久,迷糊中她听到一充滿怨氣的聲音︰「這就是沒去北神殿修靈氣的結果。」
心知是神君恆天,她故意不睜眼。不敢與他對視,有些心結,她不知何時結,更不知如何解。心想待他離去,她自然可平靜。良久,估模著世界已平靜,她忍不住睜開半個眼,嚇得差點驚叫出聲。神君的面容近在咫尺,雙眼神凝,似端詳一件藝術品。
「神視如此之久,你居然毫無感應?為何反應如此慢?」他托著下顎,沉思道。
她嘿嘿笑道︰「仙底較差,如何能感應神君之氣息。」
「得去北神殿。」
他忽然伸手至她額間。她不習慣地側偏腦袋。他不容分說轉正她的臉。怔怔地望著他,她眼里寫滿極度不情願。他自顧感受她額間的體溫,完全忽略她的「不情願」。最後他算是滿意地點頭,收回手掌,看來她已恢復常溫。
她臉色依然難看,他忽然笑道,「嗯?看來不喜歡這方式?」
他的笑祥和謙遜,雖短暫卻可刻入腦海,久久不能忘卻。
「還有種方式可測體溫,你可想試試?」他整個身體湊近,附在她耳邊輕語。
她的臉馬上綻放出花一般的笑容,痴笑道︰「呵呵!模模額頭而已,您隨便模,隨便模模就好!」
「未經我同意,你以後不等隨意走動。」他最後望她一眼,帶著淺笑離開。
君者,皆如此霸道?
狠狠瞪他背影一眼,後尋得機會,悄聲問熾焰仙子,可有其他法可測體溫?
「嗯?比如,接吻。據說舌頭的溫度很準。」熾焰漫不經心道。
她立刻拍著胸口,暗喜︰還好當時自己反應快,看神君那樣,就知他不會有好主意。
那晚之後,她再也沒見過仙鶴,或者說仙鶴見到她,便掉頭飛奔,還「嗷嗷」叫喚,似通知同伴趕快逃似。閑得無聊亦不能隨意走動,只能在寢殿後花園散步。那日,她無意間听到小仙婢們議論。
原來那日她從仙鶴身上跌落,是神君騰空及時抱住她的身軀。她們從未見神君如此緊張一個仙子……
何德何能?為何得以他的眷戀?僅僅因為她是無彥的愛徒?
當時的輕羽並不知神君為何如此鐘愛于她,只能強烈要求搬回學苑閣。意料之外,神君這次倒是答應得爽快,許她回學堂繼續修行。
次日,她便回到學苑閣,重新回到學堂,才發現周邊仙子全是新面孔。後來才知,先前那批仙子給退回南神殿修神史養品性。當時她們用的是讀心術,惡意偷窺她的過去,這有違神規。就像她學師父的造夢之術,不能惡意造個噩夢扔到生靈夢中。
其實入學堂修心,是為長生術修心養性開始。調理一日三餐,加以適當的睡眠,再調呼吸方式已達到長生之術。這些其實是對其他族的修行者而言。這些仙子本就生為仙,何來壽命之限?
她們故來此學修心,怕是想修成神君妃吧?然神君其實是不上學堂的,講學的皆為一些普通神者。神君一般只出現在第一堂課前,和新學者打個照面。那日正是她的第一堂課,結果鬧個粉身碎骨,如今回想起來,心底充滿歉疚。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走回學苑閣路上,她一心想著如何讓自己不那麼歉疚。記得說過要給他洗衣服,不過想想他那件沾凡人血的衣服怕早給扔了?又想不如刻苦一點,將來功成名就,可把神君名號一起弘揚,也算對得住他。轉一想還是不行,放他名號在她名前,受益更多的怕是自己……
「為何走路不看路的?!」突然一聲音在頭頂炸響。
她抬頭,差點撞上他——
「恆天……」她一急,忘用敬語。
神君沉思半響,才意識到她在叫他,接著笑道︰「已有上千年,無神敢這樣當面喚本君——恆天!」
「嘿嘿!」她只能干笑。
「你是如何知道這名字?」他驚訝地望著她。
「讀神史讀到的。」她低頭細語。
其實她未曾修過神史,但也不能讓他知道,文爺爺一直都直呼他名。他極其不信地瞧她一眼,隨後飄離。那以後,學苑閣周邊開始周期性的變暗,有白天和黑夜的交替。
她想,那日神君出現在學苑閣附近,是施結界來的吧?之後幾個仙子把原先掛她窗上的黑布簾取走,並告之是新來的學者,有好些也不會布黑夜。神君施個結界,也算滿足眾人所需。他們一日三餐似乎也有改變,感覺是越**力越充沛。
數日後,神君直接把她帶到北神川之巔。
茫茫冰川雪海,她絲毫不陌生。
「此地乃修身靈氣最好之所。沒有這北川的靈氣,你永遠修不到最高境界。」他溫和道。
之前她有听文爺爺說過。但這靈氣要修個百年,她何來百年?之前僥幸地想,和師父也待過上千年,這身上靈氣也該有不少,該足以應付長生術和技能。不過現在看來,神君殿的湖水,幾個仙婢的粉拳和那場雨差點要她的命,這仙根的靈氣還是十分脆弱。
突然空中傳來聲聲巨吼,腳下冰川「轟轟」裂開大口。冰川崩裂,她整個人隨之墜落。
「不好!」
神君吼著朝她沖過,一把拽住她的腰,拼命上竄騰躍。一塊巨冰從天而降,急速砸下。神君一手攬著她腰身,一手頂住巨冰塊。銀光環身,冰塊瞬間消散,連一滴水珠都未沾到他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