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現身,急著道︰「我是……你,你姐姐段程程的朋友。」記得當時段程程只自認作「姐姐」。
「段程程?」女孩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嗯?二八!我是二八的朋友。」她急忙改口。心里納悶︰難道段程程未得機會回來尋找斷天依?她一直跟隨二八長大?
顯然斷天依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雙眼極度警惕地盯著她。
「先救這些孩子。他們中的是丹紅之毒。」她提醒道。
斷天依立刻蹲下,給他們一一服食偷來的解藥。她倒過一杯水給孩子們潤喉,同時暗地施法讓他們安靜入睡,不再感知痛苦。
「姐姐,是神?」斷天依轉頭望向她,並不顯驚訝。
她倒是吃驚不小,神息居然逃不過斷天依的眼,而她卻說不上斷天依的歸屬?魔五催生的,是什麼?
「吱呀」一聲,門再次被推開,一高大身影閃入。
「二八大叔!」斷天依先叫道。
「嗯!」二八點頭應著,視線卻未離開過輕羽的臉,似乎在回憶某些往事。
「我,輕羽。」她淺笑道,「段程程的朋友,百年前曾這里做婢女……」
「無,無名的……」
見她點頭,二八激動地沖到她身前,握住她的手,幾欲淚流。見此情景,斷天依臉上警惕神情才緩和下來。
「二八大叔,我去隔壁看看。」說著,嬌小身影飄離小屋,故意留下空間給他們敘舊。
「很懂事的孩子。」二八笑道。
她點著頭,回以一笑。觀摩懂心,將來怕是魔界催生的又一個奇跡。
二八示意她到桌邊坐下,倒上一杯清水後,才慢慢道來︰「百年前,在素苫幽林,無名與若冰一戰驚動整個城池。據說當時無名未用噬魂,若冰死在自己的紫劍之下。無名親自送若冰尸骨回上善府,當時我正好在場……
若冰的死,對上善絕對是打擊!望著二八的眼,她似乎回到當時,如入夢般,無名高大的身影漸漸清晰。
「本王,還她心願。」無名雙臂猛推,魔光緊托著若冰的身軀,如紫蝴蝶般飛落上善懷里。
抱著那具早已冰涼的嬌軀,他怔怔望著她緊閉的容顏,冷笑連連。
「她真心想過嫁你。如果那日,是你步入花燭夜,她今生今世便歸屬于你!想不到仇恨居然讓你魔心無底!讓大祭司潛入!輕羽不過凡人,亦不值你如此凶殘對待!」
「哈哈!我更想不到,為了一個凡人,你居然連她都不惜舍棄。」上善略微顫抖的手指拂過她臉頰,心痛道。
「彼此彼此!人,我帶回給你,咱們交易了結!」拂袖間,無名已消失在府邸。
空中回旋上善怒吼︰「即便你送她出城池,將來也會有那麼一天!」
「等你有本事殺我,再說!」
……
「你是那日給無名送出城的,對吧?」二八忽然提高嗓音問,喚醒她迷糊的夢境。
「嗯。」她點頭道,「無名和若冰最後一戰,我在場,卻未能看到最後結局。」
記得那時的若冰並不是妖族的若冰,而是帶著神的力量。而她被迫離城的無奈和心痛,豈能忘記?
「其實那日,無名是賭著最後一口氣把若冰送回上善府。後來是五環殺手中的三環,在古林里找到昏迷不醒的無名,直接送入斷天谷,一泡便是五十年!」
五十年?原來無名傷得如此重。她耳邊再次響起無名當年的話語︰「到我無法保護你時,自然會放你走。」熱淚暗涌,心底絲般扯痛。他的五十年又如何熬過?
「這五十年間,若不是三祭司從中調解,城池怕早被掀翻。」
原來是那個他一直憎恨的母親——羽姬,替他守住這片領土。
「後來呢?」
「無名出谷時,雖有王位,實力卻大不如前。原手下諸多叛逆,跟從上善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大祭司偏向上善,城池凡人百姓更是遭受摧殘。後五十年雖有收斂,但王和妖魔間的爭斗不斷。凡人及弱小妖魔心底苦楚也只能忍受,連逃離的城門都無法找到。
神族早封鎖城門,當年若不是無名破神封印,連她也出不去。
「段程程後來如何?」
「她來見過我一次,說是決定守護無名于斷天谷,拜托我好好善待斷天依。」
原來段程程最後的凡生時命,是和無名一起共度。與其說是她守護無名,不如說是無名保護著她。在無名身邊,誰敢靠近?而斷天依那招式該是傳承二八,切割砍,和廚房手藝不無關系。
「斷天依可知……?」
「天地集怨靈偷修煉成型的妖魔多了去,斷天依不過其中一個小妖魔!無名不關注,自然不會招惹是非。」說時二八眼透警示。
她頓時領悟,斷天依如何來到這個世界,該成為秘密。當年她倍受矚目,固然是受王之恩寵,遭萬眾嫉妒。若真是一凡人小婢女,何來那些折騰?
承王之歡,必忍其痛。
忽聞「轟隆」幾聲巨響,屋外雷雨交加,傾盆而下。她從未見過如此倒天似的猖狂風雨,望著窗外一時出神。
「莫要奇怪,這幾年日日如此,雷雨交加數月不斷。即使停歇,天也是濃黑不見藍。這天道即將崩潰,城池大亂,丹紅之毒泛濫。」
「破城和丹紅之毒有何聯系?」她詫異地問。
「上善就要這城池人心惶惶!中毒的大多為凡人,為求生,他們不斷涌向妖魔域求解藥。城中百萬凡人,該是神族想守護的。」二八解釋道。
「你是說,妖魔想用人族牽制神族?」
「正是。他們每月發放少量解藥,保持不死即可。可這些孩童如何抵制?我們實在看不過眼,就想著偷些解藥,能救一個算一個。」
「無名呢?」她記得是無名一直在保護這些凡人。
「王的石宮和祭司殿死寂多年,無人知曉里面到底發生何事。神祭祀也已停止,格斗亦銷聲匿跡。除了必要的食物和衣料輸送,其他時候基本封鎖。無人進出,更不見妖魔。整個王的城堡連接祭司殿,皆守衛森嚴,不知是防趁機作亂的妖魔還是……」
「神族?!」
「你看著天,故作迷霧!百萬神兵神將怕是早已堅守在天空之上。然百萬妖魔翹首等待新生,不知能否等到!」二八輕嘆一聲。
「我必須見到無名!」
那時的輕羽,一心要規勸無名!她不能看著他成為神族的敵人!
「如今王的宮殿防妖魔亦防神族,你萬萬不可硬闖!」二八若有所思,接著道,「你可暫時留此地,讓我想個穩妥的法子。」
她點頭謝過二八。如今城池步步為營,無名斷然不知她得神族厚愛,活過百年。照常人算法,她早該作古輪回。未見到無名之前,她絕不可因心急而亂大事。
兩日後,斷天依拿著一套貧民凡人衣裙到她跟前,輕聲道︰「姐姐換身衣服,等下和我們去見一個人。」
她立刻更換衣裙,雖為土布碎花,穿著也還算舒軟,自己的神族玄衣隨後用藏物術收藏妥當。接著,她跟隨二八和斷天依急速傳過妖魔域的古林,來到王城小鎮。此時天色尚早,小鎮略顯冷清。步過幾條街道,他們在一大府邸前停下。
「這里是楚府,家族做布匹生意。幾百年來,宮里和祭司殿的布匹都是楚家提供。他們每年都要去祭司殿領取詳單。和權貴做生意,半點錯都出不得。」二八小聲道。
「過兩日就是他們進祭司殿送布匹的日子,需要不少人手。」斷天依接過話題。
記得祭司殿和王的宮殿臨近,如能混入祭司殿便意味著離王的宮殿不遠。她望著他們,眼里似在問︰要如何混入?
「姐姐放心,關系已經疏通。等下有丫頭出來,姐姐跟著去便是。」
斷天依話語為歇,隨著大木門「吱」地一聲,被推開個細縫,一紫裙丫頭探出半身,朝他們揮手。
「自己見機行事。」二八細聲交待。
她朝他們點點頭,迫不及待跑到丫頭跟前,擠著門縫步入楚府。看來這家族生意做得不錯,單是這玉石路白木雕牆和院落供觀賞的奇異花木,已價值不菲,更不用說那重疊的樓閣。時辰算早,僕人們已來來往往,或清掃院落,或修枝理花圃,或端茶送水……看他們服飾艷麗,這吃穿用度也是一大筆開銷。
「姑娘倒是生的麗質,可惜亂世不憐,紅顏空度!姑娘節哀。」
紫衣丫頭說得她一愣一愣,心想這二八定是哭訴一番才博得同情可憐,于是急忙點頭「嗯嗯!」應答。
「楚府對下人不錯,特別是楚凡公子。姑娘有幸,此次可是楚公子帶隊送布匹。」
她又支吾著點頭。
「姑娘可有名字?」
「嗯?小羽。」她隨口應答。
「小羽姑娘,前面就是布匹制衣室。」
說著,紫衣指指前面一排牌坊似的制衣間。只見花色各異的布匹漂染在空中,無數丫環正忙著收卷布匹,準備運送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