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我只要你獲得真正的自由!
仰望微微泛白的天際,她默念著。
當重回王城已是晌午,整個城鎮熱鬧不已,但她感知這如水川流的人群,大多皆是形如人實為妖魔的惡靈。上萬凡人呢?心里莫名恐慌。想起二八所言,丹紅之毒泛濫,殘喘的人族不得不入妖魔之域,尋求解藥,受困妖魔手里!無名放棄城池,他們便無法逃避厄運!之前的楚府怕是最後的淨地,承業務于祭司殿才拖到最後一刻,卻也免不了被屠殺的命運。
師父,這難道就是你封城的原因?百年前,你怕是已感知今日一切,故而不讓更多的凡人進城???
擦身而過的妖魔們似乎也感到她的不同,偷偷盯著,有害怕,有好奇,有恐慌,更有期待……他們又期待什麼?難道期待著神族的解救,逃離那幾個極惡魔頭的控制?或是期待重新獲得自由?底層的小妖魔們,又何嘗不是受盡**和折磨?
必須解救這個城池!
她飛快穿過城鎮,來到王的宮牆前。高牆依舊靜立無音,遙望無際。入宮石門緊閉,牆角落葉成堆。而這方圓百里早無活跡。即便無名不在,王宮的威嚴依然不減。人妖魔或是其他,皆不敢靠近。即便是神,怕都膽寒幾分。誰敢小覷?
如今的城池防妖魔更防神,二八如此告之。不過,心知無名不在宮殿中,她無所顧忌。王宮也罷,祭司殿也好,她身負神的使命,不容猶豫!提起靈力,她「呼」地一聲,躍上宮牆,而後意識到整個宮殿屏封在濃郁的魔界里,找不到入口落腳點。
懸于萬丈高空,她以神的意念,注入萬年的靈力。成千上萬的羽鈴花在她周圍盛放,開了,散了,羽花如細雨一樣灑向城池。神族的花,銀鈴聲陣陣,羽花片片,如白雪般,慢慢覆蓋大地。
帶著靈力的雪花,飄了一天一夜!
此時在她眼里,大地蒼茫一片。無論是妖魔域里的人族,還是暗藏角落的妖魔猛獸,皆似從夢中蘇醒,在天音的銀鈴聲中,拾回心志,平和溫暖地期待著新生……
待雪厚三尺,神族的萬靈之花,將洗淨魔之根源。
她靜心等待著。宮殿上空,雪花先是憑空蒸發,而後些許慢慢透過魔界,落入宮牆,最後越界的雪花可蓋過地面。她心知這魔界之力已所剩無幾。
「我道這死城怎會飄雪?原來是你陰魂不散!」
一紅艷長裙身姿忽然出現在古塔頂端,高立卻只能仰望。她記得這女子,魅珞——王的後!而古塔驚魂的雨夜,她更不會忘記。
「百年不見。」她露出溫和的笑容。
既然帶著神的使命,便要有神的寬容,她想。
「呵呵,確實是百年!你居然容顏依舊,額間這枚印記倒是配得極好。」魅珞冷笑著。
額間印記?她愣了一下。
「哈哈哈,看來你還不知,無名百年前就給你印下一枚印記,是王——後的印記。」
「砰!」的一下,她心幾乎跳出胸膛,似乎用盡一生氣力,才穩住幾欲跌落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抬手模著額間,頓時感到有股暖息傳入手心。
原來,百年前的生死之吻,是他給她的——後的印記!
「王的印記只在他能保護到的範圍才會被感知。如今城池百萬妖魔人獸,凡是听令于王者,亦不誰動你!」魅珞苦笑幾聲。事到如今,她還能怎樣?
離開城池時,無論如何也感知不到你的印記,可是你有意放我自由?可無論我身在何方,皆不可能再找到另一個取代你,即便遇到的是天地之君!此時,輕羽的心盛滿暖意!
「你可願幫我?」她轉移話題。
魅珞突然「哈哈」大笑,而後望著她,憤然大嚷︰「一百年!不,是千年!破不了這城,滅不掉這魔,這天下已不是他的!百年前,為送你出城池,他幾乎耗盡神賜之力。如今,他又如何勝得過那個魔頭?」??
「很多事無法預料。」她平靜回望道,「百年前,你對我恨之入骨;百年後,再次見我,你不也平靜許多?而我也活過凡人百歲,豈是當時能預料到?其實若不是你的百般設計,我和無名又怎會有機會生死患難,真情相依?」說到這,她眼露感激之情。??
「千年的朝夕相處,卻敵不過你短短的幾個月。我還能握住什麼?」魅珞淡然。
她無法作答。其實她和無名彼此的熟悉感,源源不斷地也流過上千年,那是師父的氣息,斷然不是那短短數月可比。
「百年前他舍命護你出城,我就知自己再無力挽回。早知如此,我不該使計讓噬魂傷你。傷你卻苦他百年。」她淒涼道,「這百年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護他周全。」
「有你這句話足矣。」她「嗖!」地一聲,消失在她眼前。
其實就算魅珞不提,這百年來她也想通許多事。那夜噬魂傷她時,眼前曾閃過一道紅光,當時以為是自己的血光。後來才知那是極媚之術,無名失去理智時,噬魂自會護主!然,以當時無名的實力,又怎會夢中失理智?無名不肯收她的魂魄,才需自己血日日祭魔劍,這些她何嘗不知?不過此刻,她毫無多余時間和魅珞糾纏,她需要所有無名的支持者相助。
這是文爺爺的緩兵之計,若她能聯手妖後魅珞和羽姬,與魔斗,無名最後定會站她這邊。這樣,無論他接不接受神賜,神族都不會太為難他,至少還可給他足夠的時間考慮。四大神長老深知,若神族殺掉戰神的唯一後裔,將來更無法與妖魔抗衡。只要無名不與神對抗,總會有活路。而除掉大祭司,再無誰可控制無名心中魔劍。
這才是她想給無名的真正自由!
接下來,她要見三祭司羽姬。能入王宮,要找到祭司殿的羽姬亦不是難事。靠著神的感應靈力,她輕而易舉找到獨坐在神祭廣場高台的羽姬,此時她正遙望遠方。萬妖魔祭拜的師父石像依然高立。三大祭司石像亦如從前,虔誠對拜。百年前那場火祭的悲壯似乎還在眼前翻飛!如今可容上萬的祭祀場顯得無比空曠和冷清。
百年前她拿走萬靈劍,沒有劍的靈氣環繞,羽姬早該感覺到異樣。
帶著回憶的苦楚,她飄身落至師父石像肩頭,與之遙遙對視。想找個好點的開場白,畢竟是無名的娘親。她正在沉思之際,遙見羽姬幾個翻身,幾乎是瞬間飛至大祭司頭像頂,不帶任何神情地望著她。那副冷艷,連她心底都跟著震顫。
她「錚!」的一聲抽出萬靈劍,轉身沖向高空,狠狠一劈。隨著巨大的「轟轟」聲,師父的整個石像崩塌。石像頭還很配合的滾到她的石像腳邊。這個「媳婦」的開場白怕是天地一絕。
羽姬眼里立刻閃過紅光,跟著雙掌通紅,帶著萬年妖力積成的雙刀利刃,朝她急馳而來。幾個旋身,她輕松躲過。發狂的敵人一般都不可怕,失心智時,又怎會記得如何置敵人于死地?
「這祭祀,天地不容!師父戰神無彥,劃界為城時加道結界,封住神族的眼。不然,你覺得在此地活祭,上蒼神靈會放過?!」她朝羽姬大聲嚷道,「你在人間受五百年的苦,他讓你解恨,一解就是上千年!」
羽姬如受電擊,忽然愣在空中,婀娜身軀略微抖動。
她繼續道︰「若沒有這五百年的感動,師父又怎會讓你們活?十年前,不!應該是一百一十年前,師父來此地渡萬年靈氣入無名之軀,助他控制魔劍。而以最後余力,化神體融入整個城池,封城守城,卻依然給你留道結界封神的眼。」
「你說什麼!!你師父——無彥他?」此時羽姬身體已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
「師父他,再也回不來了!」仰望長空,她再也無法抑制淚水。
師父,入城那一刻,就無法感知你的神息——這城池破,是不是你也要跟著消亡?
「無彥!無彥!你給我出來!五千年!我不過就想看你一眼!為何你就是不肯見我?!」
羽姬紅光破體,妖力四溢!
發泄吧!情深情痛,她怎會不懂?
「告訴我,他為何不肯再見我一面?」冷不妨羽姬沖過來,掐住她脖子嚷道。
她「呀呀」幾句,羽姬立刻松手,緊抓她肩頭。
「師父,用他的方式,保護著你和無名。劃界為城,不讓你們出去,表面是囚禁妖魔,其實不就是避免神族為難你們?無名從小拜魔為師。百年多前,噬魂劍反噬,師父不以犧牲他上萬年修行,讓無名重新控制魔劍。師父一直在看著你們。」說到此,她幾乎哽咽不成聲。
神池禁地那幾日,她不也分分秒秒地看著他們?
「他看著……哈哈……原來他一直在看著我!他怎麼可這樣看著我?就算我生出魔的兒子!他也可不在乎!!」羽姬失神狂笑!這魔的兒子,該是上善。
「因為,師父對你的誓言是——你想要什麼,我便隨了你。」她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