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傾妖戀 209   入體尋音

作者 ︰ 自由遐想

這覆蓋在冰川下的琥珀似山脈倒是日日夜夜春色昂然。其實七夫人平日也無事可做,不是地底發呆,就是竄出地面曬曬不知何處而來的光亮。有時她望著模糊天空,會突然想到這光並不自然,像是某種結界的產物。有時她在草地上小憩,睡著睡著,腦里清晰可見地下洞穴通道,道的盡頭是個鎖在無形網里的身影。

她總是無法看清那張面孔,卻有強烈的意識要救出他。那日,她實在無法甩掉腦里這奇異的想法,「唰」地竄入白聖洞——狐王聖地,幾經周轉來到底層的囚禁室。

「我要見他!」她直言。

「夫人,未得狐王……」守衛的狐妖自是不敢放行,亦不敢得罪眼前這位夫人。

「呵,連爹爹的夫人你們都敢得罪,不要命了?」本就不寬敞的地下底層突然冒出憐兒身影。

「憐兒小主?」守衛的狐妖更是左右為難。

「爹爹可有說過,必須配合我?今日我要問他幾個問題,可有不妥?」憐兒聲色嚴厲,目光充滿怒意,似有不惜一切之勢。

「隨便找個理由殺了便是,何需和這些小妖嗦。」她立刻補充道。

「那就,就幾個問題。」

守衛已是膽戰心驚,話未完身已讓出通道,這倒讓她暗里吃驚不小。牢獄重地不見把守,而眼前這唯一看守小妖也不像厲害角色。雖納悶著,腳步卻不敢放慢,她幾乎和憐兒同時沖到囚禁室深處。

再次見到無名時,她們幾乎無法想象網狀般絲條深陷全身肌膚是何種感受?誅天鏈似活物般日日深陷,他身上無數地方已被割裂,流出的血化成膿水,新血混著舊膿,根本無法愈合。

「你,你們要這樣折磨他到何時?」憐兒氣得發抖,回身朝那守衛一頓拳打腳踢。

「小,小主別生氣,狐王說,只要他失去自己意念,受控于魔魂散即刻。」守衛嚇得跪地求饒。

「魔魂散?!食了幾日?」憐兒急著問。

「從入囚室以來,已過四十日。」

「普通生靈十日即生效,多食一日便是無解之毒!你們這是要……」七夫人再也控制不住所謂端莊,一腳踹到小妖身上,發泄怒氣。

「都怪我!許爹爹一月期限,誰知那東海靈珠甚是難纏!」憐兒連連跺腳。

「如何得知受不受控?」她突然想到眼前的無名早無聲息,他們何以判斷他依然未受魔藥控制?

「快說!」憐兒「唰」地一聲抽出隨身短匕首,朝小妖手臂就是一刀。

小妖嚇得連滾帶爬跑到石壁一角,推開機關暗壁,掏出一只金色短笛,怯生道︰「魔魂散受控于魔界的幽靈之音。音出金笛,神魔皆控。小的試過幾次,都未能控制他的神智。」

憐兒***過金笛,細細端詳。

「服魔魂散又鎖入誅天鏈者根本無法逃離此地,平日除了送水食的小妖,此地是無需看守的。我也是每日按時來試試音律操控,萬沒料到今日遇到兩位……」小妖低頭自言自語。

原來如此,服食藥物者,受控于千里之外,能逃至何處?

七夫人和憐兒對望一眼,同時揮手劈下,小妖悶聲倒地。

「待我學成這幽靈之音,立刻回來!無名暫時拜托你!」憐兒扛著小妖閃入穴道。

「幽靈之音?!」她不斷重復著,神情恍惚回到自己小洞穴屋。

從那以後,她一直深居地底,琢磨著幽靈之音。據說狐王要出山數月,正好給她清閑。本就不受寵,如今更是洞穴冷落,無妖造訪,卻也正和她意。常常深夜驚醒,她腦中不斷重復一畫面︰

一白衣長裙女子,在眾神台上漫天起舞。那不染風塵的裙服上,開滿神族之羽鈴花。只見那女子十指如花,雙臂如水般柔軟,和著腰身不停扭轉,耳邊飄過那曲魔界絕唱……另一濃脂紅粉,紅裙纏身的女子坐在舞台一側,神色悠然輕撥古琴。

她開始不停旋轉,身體似和靈魂月兌離,完全不由自己意識操控……忽見師父沖上舞台,一指斷琴,而她隨後落入神君懷里。

「若沒師父允許,我怎敢在神族領地演奏魔的幽靈之音?……」那紅衣女子冷漠笑談。

若冰!九重天彈奏的是魔界的幽靈之音!

神者落煙的意識越來越清晰,最後她反客為主,倒是得心應手地操縱起這具狐妖之軀。自己曾經跟著這曲在天界漫舞千遍,豈會忘記?

次日,她立刻喚來紅蓨,問道︰「可有法子弄到一古琴?」

「古琴?姐姐不是從來不喜狐王的歌宴?從來不觸踫這些樂器?」紅蓨給問的一驚一咋。

「嗯?!我從來不……」她立刻陪笑道,「也有寂寥之時,想嘗試些新東西。」

「樂器倒是不難,百年前狐王痴迷歌舞,後不知為何突然取消所有歌宴,很多樂器都滯留歌仙洞。我這就給姐姐取一古琴。」

待紅蓨離去,她端坐皮毯上有些痴恍,低頭細看這具肌膚光滑極富彈性的身姿,至少也需修煉千年。而百年前這狐妖之地也曾有過歌舞,為何七夫人自己一點印象皆無?

不多時,紅蓨拿著一古琴出現在她面前。琴身不大,約三尺來長,木料琴弦皆為上品。琴木上還細刻一排小字「魔音神舞」,字跡清秀,該是出自女子之手。她緊忙用袖擦盡琴上灰塵,細指輕輕撥弄。

「音純量至,果真好琴。」她興奮叫道。

「姐姐,會彈琴?」紅蓨驚訝道。

「應該不會。我不是從未觸踫這些樂器?」她反問。

「我被派遣至此地,姐姐已是夫人之位。我確實從未見過姐姐撥弄,不過之前……」說著紅蓨抬頭望她一眼。

是啊,之前?這七夫人千年成形,她忽然覺得記憶甚少?不過此時一心想找回幽靈之音的主旋律,七夫人過去如何似乎和她無關。

「可有安靜之地?」

「姐姐可記得,見憐洞後有塊清池地?不過狐王曾有令不得擅闖。」

「狐王數月內不會回來,我偷用幾日安靜之地,無傷大雅。」她堅持道。

「也罷。據說那里也只是狐王清靜之所。」

「嗯。今夜我們就過去。」她本想問具體方向,但轉一想,若七夫人長居于此,不會不知那塊清池。與其問得唐突,不如暗里模藤。

入夜後,她和紅蓨悄然前往。她故意走慢幾步,跟在紅蓨身後。見憐洞離她住地不算遠,她們沿著地面漫步也不過幾里之遙。路過見憐洞,她忍不住多望幾眼,記得憐兒曾提到過她娘親,怕是深居此地。

「憐兒娘親可是居于此地?」她小聲問。

「嗯?姐姐近來記憶受損?」紅蓨略微驚訝回望著她。

「哦。隨便問問。」她立刻收回話題。

她試圖尋找七夫人自身的記憶,關于這見憐洞的確實不多。

「到了。」

忽見紅蓨停步,拉開身前無數垂吊的蓮蔓藤條。隨之步入藤蔓之後,眼前出現一荷花池。輕浮碧葉間,有粉蕾含羞待放,有層層紅蓮灼艷,更有清露點綴……淡淡夜光下,更顯恬靜優美。

「果真優雅之地。」她禁不住贊嘆著。

「姐姐,這里。」紅蓨輕呼一聲,同時跑到池邊一石桌椅前,利索拂盡落葉凡塵,置放好古琴。

她踱步到桌邊坐下,一指撥動一弦,接著便無法收音。音符在腦海里翻騰,牽扯著十指,震動著古琴。那悠揚的旋律,怎堪稱之魔音?

一曲終罷,身側的紅蓨依然緊盯古琴,目光凝固,似妖魂離體,尋不到歸路。

「紅蓨!紅蓨!」她急喚幾聲。

「姐姐,你確信從未觸模過樂器?」良久,紅蓨才緩緩吐出這句疑問。

望著芊芊十指,她愕然。九天界上她確實听過這魔音千萬遍,可從未踫過古琴。而剛剛,這十指為何能運用自如?仿佛與這古琴早有百年默契?

「呵呵。還得繼續練習。」她干笑兩聲。

從那以後,每每入夜,她便獨自潛入荷花池不停練習那曲幽靈之音,不再帶著紅蓨,以免引起注意。數月後,她意識到自己的琴聲似得琴魂音魄,欲震蕩山河。最後連她自己都無法相信,感覺每一指拂下,似牽動一魂,發號一令。待那曲終,她嚇得臉色鐵青,俯身琴弦上久久不能回神。

「你,何時找回撫琴的能力?」

空中突然傳來一低語,她驚懼地抬頭,此時狐王已站至跟前,那夜間閃白光的眼正死盯著她的臉。她全身俱軟,幾欲滑入桌底。他及時抓住她胳膊,帶入懷里,那雙有力的胳膊如鉗甲一樣扣住她腰身。

他們本就是夫妻,不是麼?為何她覺得渾身不自然,拼命掙扎?處于內心深處的反抗?

「你,還要躲我多久?」他問得出奇溫柔,她啞然。

不是不受寵?不是……

「呵呵,我不過是狐王最不入眼的一個,何需糾纏?」她鎮定下來,冷笑道。

「你不要再惹怒我。」他答得冷然。

惹怒?曾經的故事又該從何開始?她忽然覺得心痛,來至七夫人的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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