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信誠.法蘭葛爾托,你還記得你成為騎士那一天時所宣讀過的誓言嗎?」
在審判席上一臉漠然的老人,用著毫無高低起伏,甚至完全讀不出情感的語調,詢問全身被五花大綁跪在審判席上的人犯。
雖然只是單純的誓言詢問,不過從這位老人以及陪審法官們的神情,不難猜想他的答案將會影響刑度或是罪名的心證。
少年跪在地上不發一語,良久才逐漸抬起頭,不過他並不是想回答自己在成為騎士那一天的誓言。
試圖活動自己被結實的麻花繩捆綁得動彈不得的四肢,引起圍觀民眾及審判席的不安、騷動,嘗試無果後才露出一副放棄的表情,用著無辜的樣子對主審法官說︰「既然我身為一名騎士,在審判以前我都是無罪的,應該給我相對應的待遇吧?你們也看到了,我沒有能力掙月兌,加上我的愛刀不在我+.++身旁、更不用說是逃離這里了。審判長大人不用對我這麼提防吧?」
不知道是信誠的理由說服了這位有著「法科全書」稱號的老人,還是顧慮到法蘭葛爾托家族的勢力,經過和陪審法官三人的討論後,老人同意了信誠的要求。
「將他的雙手松綁,但仍然維持跪姿、卸除一切武裝。」
穿著騎士裝扮的侍衛上前用刀割斷纏繞在手腕的繩子,卻也不給信誠雙手活動的時間,反而用一人負責一只手的方式,立刻將他的雙手反過來壓制在後。
看到這名為「解放」,實則「桎梏」的對待方式,不只是陪審員神色微變,就連圍觀的民眾也傳出鼓噪的聲音。
不滿的情緒正在群眾中醞釀,但還沒有爆發。他們就像是一桶桶被塞滿火藥的火藥桶,只等待名為信誠.法蘭葛爾托的引信被點燃,就會立刻發生大規模反抗行動。
騎士的待遇?信誠早已不抱任何期望了,恐怕之後迎接他的說是奴隸的待遇還差不多,畢竟那位大人也在一旁觀看。
「請各位靜一靜,我這就要說了,請圍觀的大家不要造成我額外的困擾。」看到身邊比先前更擾嚷的環境,信誠清了清嗓子,用異常沉穩、像是在命令般的語氣阻止他們的喧囂,好讓自己發言。
「對天起誓,以明我志;不凌弱小,謙度時日;所經之戰,莫畏強敵;凡所邪謬,吾伐其幟!婦弱童長,戰所為之;囹圄相求,鼎力助之;婦人嬌弱,終當不犯;同僚道合,竭力相攜;誠待友人,以為君子;吾所摯愛,忠貞不渝!」
短短八十字的騎士宣言,在信誠念來卻像是充滿浩然正氣般,震懾在場宵小,不管是認識或不認識他的,今天都對他有了幾分敬意。
就連審判長心中都閃過無罪開釋的念頭,不過感受到身旁傳來那滲人的目光,以及周邊侍衛不斷用手上兵器敲擊地面造成的威勢,他也只能繼續流程,一個早就知道結局的流程。
「那麼騎士信誠.法蘭葛爾托,你是否效忠于奧地西亞帝國集國王陛下,並沒有違反任何法律及騎士戒律?」
「沒有,我敢保證我的所作所為並沒有違反騎士戒律,或是有任何冒犯王室的舉動。我以騎士之名發誓,若有不實,願意辭去一切官職,發落為庶民。」
語畢,四周嘩然。
法蘭葛爾托家族是國之柱石,身為長子的信誠居然以騎士身分和官位擔保,這讓事情往更為詭譎的方向發展,究竟是犯了什麼過錯才會讓局勢演變到如此僵局。
「一派胡言!」眼角余光察覺到身邊的手勢,對于信誠的答復,審判長毫不留情地給予反駁。
「敢問審判長,我犯了什麼罪,需要帝國花費如此大的心力,像是打一場戰爭一樣來對付我?」
「你是否認識『災禍的精靈姬』?」
「我只認識露比亞.艾爾斯坦因,侍奉火之精靈王的精靈姬,並不認識帶來災禍的精靈姬,恐怕審判長大人是找錯人了。」
「背叛精靈王、擅離神儀院、竊奪炎精靈萊瓦汀,並且在各地造成屠村、掠殺等斑斑劣跡,鬧得帝國沸沸揚揚,你怎可能不知道!」
背離信仰、挑戰神靈、濫殺、掠奪,隨便一項罪名都是會被帝國審判為死刑的罪名,沒想到都會發生在一名妙齡少女,更何況還是地位尊崇、侍奉火之精靈王的貴族身上,在場眾人听到這消息一時腦袋都轉不過來。
「那是污蔑!」知道今天事態難以善了的信誠,只好做著最無力的掙扎,試圖扭轉摯愛的結局。
他突然掙扎起來,回過頭大聲嘶喊︰「露比亞失蹤和背叛精靈王並沒有直接關系,而且竊奪的事情證人和證據在哪?屠村、掠殺更是無稽之談,把這些莫須有的罪名加在一位少女身上,你們還能再無恥一點嗎?」
他那聲嘶力竭、雙眼睚眥盡裂的樣子讓人看有些發毛,無法想象為什麼這樣苦大仇深的表情會出現在這位俊俏的騎士身上。
「不管你們怎麼說,我都相信露比亞、相信愛情!」
不過在眾人來得及思考兩人關系之前,信誠隨即又被壓下,只能無力地趴在地上,留下一雙眼楮瞪著場上諸公,用著無聲的方式和他們抗爭。
「馬歇爾審判長,我看這案件已經可以不用再審了吧。」
席間一名容光煥發、穿著華貴的男子突然打斷審判長還想繼續審問的舉止,看來整起事件他也是知情者。
「阿列紐斯殿下,這起案件似乎還有疑點,不如……」信誠悍然無謂的樣子和王子雲淡風輕的閑散樣,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不斷晃動在他心中的天平上,更是讓他難以對今天的案件做出公正審判。
被稱為阿列紐斯的男子並沒有說話,只是笑笑地看著馬歇爾審判長,不過仔細看,並無法察覺到他有任何的笑意,反而充滿著野獸攫人的精光。
「既然事證確鑿,本席宣判如下。」察覺到今天疑點重重的案子,自己在這過程中只是個象征作用的橡皮圖章,或是政治清算斗爭下的犧牲品,馬歇爾也只能無奈地選擇前者。
「信誠.法蘭葛爾托,身為王室近衛隊隊長,不思捍衛王室、為國干城之舉,反與叛徒『災禍的精靈姬』露比亞.艾爾斯坦因有染,協助竊奪炎精靈萊瓦汀,並縱放人犯助其逃亡。實為嚴重玩忽職守、藐視王室、褻瀆神靈之舉,且與巫女間之不正男女關系背離騎士信條,對于騎士之形象、軍隊紀律造成極為嚴重之負面影響。」
「其後更無視帝國法規及良知良能之規誡,不思改進亡羊補牢之舉,反以軍人身分成為屠村、劫掠等令人發指罪刑之從犯,致使諸多慘絕人寰之情事發生,實為應避免、能避免、為避免之事,乃竟謊稱不知,極盡推諉之能事,要難認伊等不存共同犯罪關系。」
「且被告身為男性,卻具有能與精靈締約之能力,列為魔王候補之林,姓得我皇垂青準其于軍部任職,卻不思皇恩浩蕩,反破壞帝國與人民之感情及對他之信賴,其心可誅。」
「惟本席考其為帝國立下之功績彪炳,酌予減輕其刑,盼其能悛惡向善,改過自新。」
「職此,本席宣判信誠.法蘭葛爾托,貶為庶民永不任用,以儆效尤、鞭刑以懲其頑劣不堪,甘為鷹犬之事、10年有期徒刑與社會隔絕,以保障帝國社會之安寧。」
隨著馬歇爾審判長的語音落下,阿列紐斯轉頭看了一眼還趴在地上的信誠後,便在貼身侍衛的陪同下,悄悄離去審判現場,彷佛他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早已等候多時的騎士統帥古斯塔夫,率領全副武裝的部隊上前,對著雙眼緊閉坐回位置上的老人說道︰「考慮到犯人身分特殊,還請讓軍方帶走。」
馬歇爾早已無權決定,無論是他、信誠,或是在場的眾人,都只是個棋子,沒有一絲的自主權,從審判開始到詢問自己的意見,只是走個儀式罷了。
他沉默了一會,深邃的雙眼拂過一絲哀傷與無奈,內心掙扎一番後,他默許了古斯塔夫,同意軍隊將信誠帶走。
畢竟,在王室面前,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自覺,縱使你地位再高,在王室的面前也只不過是個棋子而已。
能為王室所用的棋子才是好棋子,如果不是那就只是要被抹除的不安定因素,沒有其他的可能。
古斯塔夫後退一小步,虛偽地向象征司法權的眾人行了個標準不過的騎士禮儀,隨即做了個手勢,要求將人犯帶上。
連掙扎都做不到,強化過的刑具套在信誠身上,信誠很快被四位帝國騎士強行塞進囚車,然後鎖上。
縱使手上套著枷鎖、跪著的雙腳綁著腳鐐,全身上下只有露在囚車上的頭是自由的,但他仍不放棄,用著不屬于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不要命似的敲打,想要掙月兌出來。
不過隨著體力一點一滴的流失,他發現自己改變不了任何情況後,他也只能放棄,頹然低下他高傲的頭顱。
看到信誠乖乖就範後,古斯塔夫這才叫騎士們迅速趕路,自己則是和在場的侍衛們為了帝國,開始無法回頭的清洗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