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時分,靈台寺的燈火盡數熄滅,只余下後山天險窄道上的幾處火把叫風吹得殘影搖曳。四下里寂靜無聲,空曠的林間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靜謐無聲的寺廟中此時悄無聲息地掠過一道身影直奔東南角兒的院落而去。
景盛蕪房里頭的床圍早差丫頭換上了新的紗帳,遮住里面的情景,遠遠望去只隱約瞧得見里頭一道曼妙的身影側身而臥。
「淵世子,放輕松。」房梁上頭傳來女子含著笑意的調侃聲,細細瞧去,只見景盛蕪將身子抵住身後的木架,手托香腮,眉眼含笑,目光落在室內的木床上。
話落,只見床上的人忽然有了動靜兒,忽地坐起身來,傳出咬牙切齒地憤恨聲︰「景盛蕪,你給小爺記好了!」
「這事可怨不得我,冤有頭債有主,要算賬您也該去找容楚,誰知道平日里你做了什麼`.``事招他惦記上了。」
聞言,海亦淵面色更是陰沉,即便黑燈瞎火,仿佛都能瞧見他周身怒意升騰。
想起白日里的情景,景盛蕪面上的笑意更濃了幾分。
海亦淵外出歷練五年,論閱歷,論手段,皆是高出汴京城里那些養尊處優直至勾心斗角的世家子弟不止一籌,即便如此還是三句兩句便被容楚套出了底,初聞海亦淵習得北疆鬼醫的易容之術景盛蕪心頭訝異不已,原道是所謂易容都是書中杜撰出來騙人的把戲,不想竟真有此術。
因著,也就有了眼下海亦淵扮作景盛蕪躺在床上,上演請君入甕的一幕。
「還真是像,不過臉色臭了些。」景盛蕪調侃道。
海亦淵劍眉一擰,沉聲道︰「小爺一世英名今日盡數……」
話音未落,便听臨窗書案處傳來一聲低語︰「人來了。」
此刻,回過頭去方才瞧見一道人影坐于書案前,他明明就在你眼前卻仿佛已融身進了無邊的夜色里。
海亦淵面色一肅,狹長的鳳眸里閃過一抹凝重,容楚何時來的,他竟沒有絲毫察覺。
倏地,耳朵豎起,听得外頭幾不可察的腳步聲,海亦淵呼吸放緩,重新側臥于床上。
不消片刻,門上扣緊的木栓便有了動靜,听得一陣細微的「吱呀」聲響,木栓的一頭被人從外頭用尖刀翹起,一點一點地撥向一側。
黑色的人影兒躡手躡腳地潛入內室,輕手輕腳行至床邊,瞧床上「景盛蕪」仍是熟睡未醒,黑影兒伸手入懷掏出個火折子,借著微弱的光亮兒邁開步子朝「景盛蕪」的肩膀伸手捉去。
男子動作極快,轉瞬間便要觸踫到「景盛蕪」單薄的衣衫,不料此刻床上躺著的人兒忽然動了,只見她回手一拍床沿,借力身子一閃靈巧地避開男子的攻擊。
事發突然,電光火石之間男子尚未來得及做出反應只覺膝蓋上一陣刺痛,雙腿一軟便跪倒在地。
「你——」男子雙目瞪得滾圓,指向床榻上翹起二郎腿笑意盈盈的「景盛蕪」,神色間滿是驚駭︰「你竟然會武?」
「景盛蕪」聞言冷笑一聲並不答話,拾起方才男子慌亂間月兌手而出的火折子,素手一揮,火折子在房中繞了個圈兒,精準地點亮桌上與書案上的兩只燈盞。
光亮來得突然,黑衣男子叫燭光晃得眯起了眼,待他回過神兒來再瞧清室內的情景時,眸子猛地瞪大,面色慘白下來。
方才室內漆黑一片,許些細節他未曾注意,眼下屋內通亮,再一瞧去此「景盛蕪」雖面容姣好,姿容傾城,可身材相較于尋常女兒家未免顯得過于高挑,目光落在那臨窗下的錦衣男子身上,心底更是再提不起半分希冀。
「技不如人,在下認栽了。」男子沉聲道︰「只是,真正的景三小姐現在何處?」
容楚眸光清淡,頭也不抬地揮起寬大的袖袍,袖中猛地竄出一道月色錦緞直奔房梁上的景盛蕪而去,景盛蕪一怔,只覺腰間一緊,自己整個兒人被橫空拉起,回過神兒來時已是安穩落地。
見狀,男子眼底飛快地閃過一抹冷厲之色。
景盛蕪眸光清冷,將男子的神色盡收眼底,啟唇道︰「我不問你來歷目的,只要你說出我院子里那個小丫頭的去向,我便放你安然離去。」
「景三小姐詭計多端,我怎知你會不會欺騙于我。」
「你以為眼下你有資格與我談條件?」
男子聞言倏地狂笑不止,道︰「景三小姐別忘了,沐將軍府的嫡小姐為了你身陷險境,若今日在下無法全身而退,沐小姐與三小姐的侍女只怕會一同香消玉殞。」
說來這黑衣男子也是個聰明之人,沐將軍年過半百膝下只有一個女兒對其自然是放在心尖兒上寵愛,如今沐棋苑因景盛蕪身陷險境,倘若真有什麼意外,不日回到汴京城,沐將軍定不會善罷甘休,說不得還會卷起兩府之間的爭斗。
景盛蕪勾唇,淺笑道︰「沐小姐無辜受累,祁安侯府三小姐于心有愧不惜以身犯險引來賊人,致使傷上加傷,生死不明,你說,沐將軍與汴京中的百姓更願意相信哪種說法?」
聞言,男子眸光陰冷,一語不發。
「我知你悍不畏死,可須知這世上有太多比死更令人難以承受的痛苦,」景盛蕪輕笑︰「比如,宮刑,再比如,施以宮刑後跟在我身邊當牛做馬。」
景盛蕪的話音每落下一次,男子的臉色便難看上一分,待景盛蕪話落,男子目光陰冷地瞪著她,怒聲道︰「你為何不殺了我!」
景盛蕪聞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話兒般,冷笑一聲,言道︰「我為何殺了你?你自詡對主子忠心不二,我偏要你好好地活在我眼皮子底下,只是,即便你當真生不如死,你的主子,你的朋友卻不會這麼想,他們只會認為你屈從于富貴,你引以為傲的忠心在他們眼里,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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