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背景是繞牆生長的高大樹木，黃昏時分，金黃陽光灑落，下課後的校園角落竟還有不少人成群結隊繞成圈，且表情不善……
她與他，毫無關系、陌生的兩人，此刻卻佇立在校園角落互看，一方火氣正盛，一方淡然相視，這場景究竟是……
她無奈回想，事件開端是自己該死的良心和不長腦的沖動行為……
十分鐘前，她只不過是去倒個垃圾，卻踫上校園霸凌場景。
程寧雙手環胸怒氣十足。「不是早說了，叫你有點骨氣不要追著男人跑？」
被打腫臉的丁靜庭苦笑。「學妹，你可以別理我啊……」
程寧沒好氣。「問題是我這要不得的良心和正義感，踫到這場面哪走得了？」
雖然被學妹痛罵，丁靜庭卻忍不住笑了，這個比男生還帥氣的學妹說起話來挺搞笑的。
「學姐你能不能爭氣點，別老被人欺負？」這是她第二次插手了。
丁靜庭咬唇，無言以對，臉龐火熱刺痛。
「你們聊完了沒？」看來是帶頭的女生臉色不悅，打斷她們的閑扯。「程寧，這里沒你的事，快走，不要多管閑事。」
「我是不想管，但別跑來我跟前打嘛！」程寧很是頭疼地靠近丁靜庭耳語︰「有沒有搞錯？這麼大的陣仗。」
明明是青春單純的高中生，怎麼會出現這種黑幫畫面？
她娘說得對，像她這種個性遲早出事，她娘的詛咒還真靈驗……
「她們是針對我，你快走，別管我。」丁靜庭低聲催促。
「太遲了，現在走沒人性，以後怎麼做人、怎麼在學校混？」程寧頭皮發麻。
不該笑的場合，丁靜庭卻又讓程寧給逗笑了。
「你還笑得出來！」程寧皺眉往後瞄退路，突見後方人影閃過，急忙大喊︰「喂！那個男同學，別走快來幫忙啊！」
那人停步回頭，卻充耳未聞般轉身離開，顯然沒打算插手。
程寧氣急敗壞大吼︰「是不是人啊！看見這場面還想跑？！」
那人愣了會，再度回頭。
「卓相澤！」丁靜庭看清那人臉孔後急喊。
「小靜？」那人停下腳步。
如遇救星般，兩人沖撞突圍奔向那人，沒想到轉眼間即成了三人被圍困的場面。
這就是他們無言互看的原因。
此刻她火氣很大，對方雖然和丁靜庭認識，但眼下多了個人似乎也沒啥幫助，只是多了個倒霉鬼而已，但對方倒是很沉得住氣，看不出什麼表情。
「現在怎麼辦？」程寧快抓狂了，此時學校里已沒什麼人了，更別提這僻靜角落。「開打？」
其實說歸說，她還真的沒打過架，怕得很。
「不用浪費力氣。」卓相澤皺眉。「他們人數太多，憑我們三個很難月兌身。」
「不打怎麼月兌困？」程寧低聲咒罵。
卓相澤低語︰「對方人數眾多，誰的勝算大？除了刀子棍棒外，很難預測還有沒有其它武器，有種你試試。」
她無語。卓相澤說得沒錯，手無寸鐵的三人跟這群人拚搏根本沒有勝算。
「那就任人宰割哦？」雖然他說得沒錯，但挺讓人不爽的。
「談判看看，將傷害減到最低。」說完見她滿臉茫然，「還是你有其它辦法可以突圍？」
「什麼辦法？」眼下她腦袋是團爛泥，能想出什麼辦法？
看了她一眼，他沒好氣地推了推眼鏡，而丁靜庭尚在恍神中，雙眼無神地來回看著兩人，完全沒了主意。
程寧火大地雙手抱胸。「別再問我了，都、都照你說的做啦。」
他似笑非笑地又看了她一眼。
笑什麼！瞧不起人嗎！偏偏關鍵時刻腦袋不好使，都怪她娘的遺傳基因不好，可惡！
帶頭的女生冷哼，「你們聊完了沒？」
卓相澤直說︰「別把事情鬧大，驚動學校對你們沒好處。」
領頭的女生瞄了瞄卓相澤和程寧。「我今天一定要修理丁靜庭，與你們無關。」
不怕學校處罰，那會怕什麼？他冷笑。「這麼亂來，尹肇中會怎麼想？」
領頭的女生皺眉，心忖︰尹肇中就算不顧丁靜庭，恐怕也不會高興他們對付他兄弟。
「人已經教訓過了，用不著做得太過分。」他不疾不徐︰「我們也懶得跟學校報告。」
看出對方有些動搖，他指著程寧繼續說︰「她們『圈內』人數也不少，沒必要為小事結怨。」
程寧射出凶狠眼神，他無所謂地接收。
「停手可以，但非要有個交代，不可能這麼輕易放人。」對這兩人的確有所顧忌，領頭女生想了想，「把他們關到地下室。」
朝她指的方向望去，那間廢棄的體育器材室？程寧瞪眼，差點要發火，卻被卓相澤攔了下來。
領頭女生冷笑。「丁靜庭，今天只是給你個小小的教訓，以後最好滾遠點，別再讓我看見你死纏爛打的賤樣。」
接著對程寧及卓相澤兩人繼續喊話︰「算你們兩個倒霉，要怪就怪丁靜庭。」
三人就這樣被關進地下室里，相視無言。
「對不起，拖累你們了……」丁靜庭苦笑，心知若不是他們，對方不會如此輕易放過她。
程寧超級不爽。「你的『談判』結果，是讓我們被關在這里？」
「比起有人受傷，被關只是小事。」卓相澤觀察著四周，「對方撂了不少人，不給我們一點教訓，無法對其他人交代。」
他突然轉身和程寧四目交會。「你希望誰挨刀挨揍？小靜？你？還是我？」
難以反駁，但她還是氣憤難消。「干嘛亂說本人性向？」
卓相澤沒好氣地瞧她。「你在『圈內』人氣很高，不是嗎？」
程寧在學校名氣不小，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干淨漂亮的眼，五官清秀皮膚細白濃眉大眼，男孩般的帥氣短發加上身材縴細修長，受到眾多女同學的仰慕。
這讓她又沒辦法反駁，簡直要氣死了。「我、不、是！」
「無所謂。只是用來壓制對方罷了，不用太在意，也不需要跟我解釋。」
程寧火大對丁靜庭吼道，「你跟這人認識？熟嗎？」
丁靜庭苦笑，明明都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同校的你不認識？他是卓相澤。」
「不認識！」程寧沒好氣。「重點是，這個人能信嗎？」
打量著卓相澤，雖然長得正經八百的模樣，但過長的劉海和黑框眼鏡讓他的五官看起來不太清爽，而且二女一男被關在一塊，感覺還是不大安全。
丁靜庭急點頭。「當然！我們是同學。」
程寧不屑。「剛剛他視而不見打算開溜，你確定他可以信任？」
卓相澤瞄她。「剛才不拖我下水，或許還能私下接應，現在全被困住有比較好嗎？」
程寧尷尬了。「以、以為你想逃不想幫忙嘛！」
卓相澤沒生氣，只是無奈。「還是先想想怎麼離開吧。」
程寧大喊，「對！還是先想想怎麼出去吧！」
真樂天啊，卓相澤再瞧她一眼，嘴角微彎。
邊打量四周，丁靜庭好奇邊聊︰「為什麼剪這麼短的發型？」
「你以為我喜歡嗎？明明是青春熱血少女，因為這短發，老被誤會是了。」
程寧抓狂︰「還不是被我娘逼的！」
「青春熱血少女？」丁靜庭噗笑出來。
程寧瞪她一眼，繼續說︰「暑假時天天睡到自然醒，有天中午頂著忘了幾天沒洗的長發，好死不死踫上我娘心情不爽，拿我出氣，就剪了這頭莫名其妙的短發……後來也就習慣了，挺舒爽的。」
太噴飯了！丁靜庭大笑，連卓相澤也笑了。
程寧沒好氣。「娛樂話題結束，接下來快想要怎麼辦，連手機都被拿走了，我們怎麼出去啊！」
卓相澤環顧四周，緩緩道︰「只剩一個出口，上面的窗戶。」
「都怪你兄弟，連這種事都處理不好，拜托回去教訓一下。」說起來那些女生的執念也真可怕。
他推了推眼鏡。「男女的事很復雜，旁人管不了。」
她又瞪向丁靜庭。「看吧，都怪你干嘛單戀人家。那種男人有什麼了不起的？」學校二大美男系——闇黑系和陽光系，對她來說都挺愚蠢的。
丁靜庭尷尬無言，這學妹說話真夠直白的。
「有空閑聊，不如過來幫忙做正事。」他蹲下抬眼看她。「踩到我背上。」
程寧瞪大眼。「我？踩背？」
「除了被鎖住的門，只有上頭的窗戶還有機會爬出去。」他推推眼鏡，「不然就只能在這里過夜了。」對方早將室內桌椅全丟出去了。
「過夜？不行！我娘會殺了我，快！」程寧驚呼，突愣了會。「等一下，為什麼是我爬？」
「你比小靜高。」卓相澤淡笑，「或者你想蹲下來讓我踩上去？」
她毫不猶豫地踩上他的肩背，但在打開窗時她一時用力過度致使站立不穩而摔下……卓相澤夠義氣，用盡全身力氣抱住她。
就在此時，器材室的門開了，守衛發現廢棄器材室燈光亮著，過來開門解救了他們。
太搞笑了……她小擦傷沒事，而他，右手骨折。
基于道義，她只能三不五時在他身邊打轉，卻完全幫不上什麼忙，誰教這個人受了傷還是氣定神閑，動作沒半點笨拙，她只有耍他石膏手玩弄的份，反正人到就算盡義務嘍！
然而，真實情況往往是——
「學長，我幫你！」能減少點罪惡感，她什麼都肯做。
「不用……」來不及阻止她的熱心，瞬間汽水噴了他一身。
「歹勢……」
無言看著她沒半點愧意、忍笑的臉龐，他默默撥掉臉上黏膩的汽水。
一天到晚在卓相澤身邊打轉，自然避不掉和他兄弟照面；又因丁靜庭的關系，她對尹肇中完全沒有好感，甚至是態度惡劣，兩人一見面就吵。
「喂！別拿借口賴著卓。」尹肇中不爽。
「喂！般清楚始作俑者是誰！」程寧更不爽。
「學妹，你這是借機糾纏嗎？」尹肇中譏諷。
「學長，你這是死不認帳嗎？」程寧反擊。
程寧和尹肇中一言不合又杠上了，每天必定上演的戲碼。
兩人開戰，丁靜庭完全不想插手，這兩人風風火火，旁人管不了。
卓相澤嘴角微彎。眼前毫不示弱、不扮清純、性格倔強、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帥氣女生，他覺得很有趣。
「這家伙天天出現是怎樣？」尹肇中賊笑，「卓，你最近搞同性戀嗎？」
這招狠，卓相澤和丁靜庭齊看向程寧。
程寧挑眉。「哪來的瞎狗亂叫，吵死了！」
程寧沒有一般女生的矯揉造作，更沒有害羞內向，很是自然大方，舉手投足有難以形容的帥氣，難怪那些小女生們會繞著她轉。
發現他的目光，她朝他看去，擺出勝利手勢。
他忍不住笑出聲。連吵架都要強的她，和常常氣急敗壞的肇，是非常搞笑的組合，看得出兩人根本不討厭對方，只是愛鬧愛玩。
經過月余，卓相澤的手好得差不多，程寧也早跟這些學長姐混熟了，尤其是卓相澤。對她來說，卓相澤跟尹肇中的鋒芒畢露不同，他沉穩內斂不張揚，個性溫和優雅，特別好相處且一點都不悶，于是課後也就理所當然地同進同出。
只要有空，她就愛賴在他身邊打轉，也說不上為什麼，反正就是習慣了。
「學長，才高中生就這麼老氣橫秋地活著好嗎？」程寧撐額凝看身邊的卓相澤。「高中生玩股票不會太早嗎？」
卓相澤繼續看他的書，很習慣她的存在和干擾，還有，聒噪。
程寧眼楮發亮。「學長，考不考慮剪掉劉海拿掉眼鏡，以真面目示人？」
在卓相澤尚未反應前，程寧已快一步摘掉他的眼鏡，用五爪將他劉海全部往上耙。
兩人四目相對，原本以為劉海眼鏡掩蓋下的臉孔，肯定無啥看頭，卻不料他的五官竟出乎預料的好看，細長眼眸清亮，鼻梁高挺，絲毫不遜于尹肇中。
程寧頓時看傻了眼。「學長，你扮女生都行耶！」
卓相澤哭笑不得，回避那雙漂亮褐色的眼眸，難得出手巴她後腦。「不如你先扮回女生。」。
「我本來就是女生。」程寧眯眼不爽。
卓相澤土下打量。「哪一點看得出來？」
程寧賊笑，作勢拉起T恤上衣。「要月兌給你看嗎？」
正在喝水的他噴得滿桌，她捧月復大笑。
不得不承認，和程寧一起很難無聊，很容易習慣，她唯一的缺點就是愛吃又挑食。
他嘆氣戴回眼鏡。「吃你的飯，別亂來。」
程寧吃了幾□後將筷子丟到桌上。「這是狗食吧？難吃死了！」
搶了他的晚餐還嫌棄，套一句尹肇中的口頭襌︰這家伙真的挺欠揍的。
完全把他當哥兒們的學妹，吃用全看學長的，理所當然得令人發指……
在學期即將結束最後一周，卻迎來了爆炸性的消息。
卓相澤休學，全家移民澳洲。
氣氛沉重的歡送會上，尹肇中臉色僵硬，丁靜庭則哭紅了眼。
卓相澤最怕女生哭哭啼啼的場面，而程寧不但沒哭，更多的是怒氣。
為什麼她有種莫名其妙不爽的感覺？
相聚時日不長，感情不深不淺，但她卻很生氣，非常非常生氣……
他淡淡微笑。「很可惜，不知你留起長發穿女裝是什麼樣子。」
她怒目相視。「真討厭！不知你剪短頭發摘掉眼鏡穿西裝又是什麼德性！」
些許遺憾，或許他們永遠不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