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陪著貴妃用過午膳就回了府,她發了一個下午的呆,都沒發現半點楚王斂財的蛛絲馬跡,不過府上倒是很快傳來了宮里的消息,說是翌城公主的嫁妝過于簡薄,貴妃娘娘大發雷霆。
驕陽知道這是貴妃做樣子給外面看的,她真正認可的禮單早就悄悄遞給聖人了,正是軍事緊張的時刻,貴妃怎麼可能給聖人留下一個需索無度的印象?
「讓他們慢慢磨吧,反正跟咱們關系也不大。」驕陽不甚在意的說道。
「怎麼說也是殿下的嫁妝,就算不去和親聖人也不會收回,殿下也該好好參詳參詳。」
「放心吧,貴妃有分寸的,況且,這種事情,太過了反而不好。」
展音點點頭,還是公主更了解聖人,「奴婢倒有些奇怪,禮部那幫人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嗎,明知道聖人想要拖著這件事,他們還那麼快就把禮單擬好了?」
驕陽想起了莫頓太子,那張耿直憨厚的臉,從什麼時候起變得陰鷙了呢?
「他們擬好了有什麼用,貴妃不答應就得一天天拖著,更何況,欽天監還沒算日子呢,誰著急都是白搭。」
「我就是有些好奇,那個突厥太子究竟使了什麼手段,竟能讓禮部那幫子老古板違逆聖意?」
「還能有什麼手段,說到底還不是孔方兄開路?我卻很想知道,楚王籠絡了那麼多人,他得使出去多少銀子去?」
「呀!」展音萬分驚訝,「咱們竟從來沒往這方面想過。」
「過去總覺得楚王是因為能力出眾才得群臣擁戴,如今想來卻是未必,楚王或者是皇後,一定有他們斂財的法門,咱們要多加留意才行。」
「公主說的很是,他們的銀錢出入一定是大規模的,只要留心總會露出端倪。」
說到留心,驕陽馬上就想起了周延,他要是肯幫忙,皇後一定無所遁形。
只是,貿貿然的找上門去恐怕不太合適,她得想點別的辦法。
「殿下!」玢玉進來回報,「紀氏已經到別院了。」
「去別院。」
「是,殿下。」
展音忙忙叫人備車,輕車簡從往城北而去。驕陽一路陰沉著臉,說都沒敢說話。
她們趕到別院的時候,紀氏猶在昏昏大睡,她並不知道,她此生最大的劫難,才剛剛開始。
「把她潑醒。」
紀氏被冷水一淋,馬上就醒了,她尚且懵里懵懂,搞不清自己身在何方。
「紀秀筠,這里可還熟悉啊?」漠雲嵐冷笑著問道。
紀氏小心的看了眼周圍,頓時整顆心都涼了,「公主,饒我一命吧!」她也不看漠雲嵐,只對著驕陽求饒。
驕陽看著她並沒有說話,漠雲嵐又問道,「這是哪里,你該不會不記得了吧?」
「記,記得……」
「那你就跟殿下說說吧,這是什麼地方。」
紀氏哀求地看向驕陽,發現她冷峻的臉色沒有絲毫改變,她漸漸明白這位公主恐怕是心硬如鐵,她沒有任何活命的希望。
「要殺就殺吧,不必零碎折磨我。」
「啪!」的一聲,展音的鞭子狠狠地抽到她的臉上,一道血痕驀然綻開,猙獰恐怖。「你的命早就不是你自己的了,想要怎麼樣全憑殿下心意,你最好搞清楚,問你說什麼你就說什麼!我雖然沒有左都衛的手段,但是對付你個賤婢還是綽綽有余。問題是,你真的有勇氣去死嗎?」。
紀氏怨毒的目光盯著展音,「你這樣狗仗人勢,早晚不得好死。」
「啪!」展音用足了力氣,抽得紀氏在原地滾了兩圈,「我怎麼死,你是看不見了,但是要你死,也就是頃刻之間。」
「你……」
展音恨她入骨,揚手就是兩鞭子,紀氏被抽得骨頭縫里都發寒,再不敢強項頂撞,「你們究竟還想怎麼樣,我都已經淪為了妾室,還要被送回祖宅,也可以了吧?」
「你害死了太太,覺得這樣就可以了?」漠雲嵐恨不得生噬其肉。
「想要太太命的人,並不是我,我已經後悔了,就放過我吧!」
「後悔?晚了!」展音冷笑,「早知今日你何必當初。」
「妾身也是被逼無奈,府上的情形各位也是知道的呀!」
「被逼無奈?」漠雲嵐冷笑連連,「你在那府上可是養尊處優的表姑娘,誰敢逼你!要不是你自甘墮落,又怎麼會有李七娘,你惡事做盡仍不悔改,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雲嵐,事情已經過去十五年了,你又何必苦苦相逼?」紀氏淚眼婆娑,落在漠雲嵐手里她是生機渺茫。
雲嵐不住冷笑,「紀秀筠,你可能還沒弄清楚,我是回來討債,眼下這點程度,可是連利息都算不上。我馬上就會讓你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苦苦相逼!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還可以少受些皮肉之苦!」
事到如今紀氏也算認命了,想要求得她們心軟顯然是痴人說夢,還不如,仔細想想有什麼能打動李驕陽。
「這是當年玉氏夫人的房間。」她勉強鎮定下來,清清楚楚地說道。
「十五年前,在這個房間里發生了什麼,你不會忘了吧?」雲嵐問道。
紀氏怎麼可能會忘,那是她平生最痛苦也最得意的一天,她一心仰慕的表哥死了,她切齒痛恨的玉氏也死了。在這一天,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也同樣失去了一切。
玉敏儀說的一切都應驗了,她最終將會一無所有。
「玉夫人在此難產而亡。」紀氏也不哭了,看起來冷靜了許多。
「說說吧,當年的情況,還有哪些是你在族老面前隱瞞的?」驕陽進了這間屋子,第一次開口,卻幾乎是宣判了紀氏的死刑。
「太太的事情真的不是我的主意,我只是按照老太太的命令行事。殿下不妨細想,我當年不過是寄居在府上的親戚,怎麼可能指使得了國公府的家人呢?」
「紀姨女乃女乃太謙了,誰不知道姨女乃女乃當年在老太太跟前是說一不二,正經的當家太太都得避讓三分。」漠雲嵐對于府上當年的事情是知之甚詳,「你也不必隨意攀扯,把當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在殿下跟前兒說個清楚。」
「真的不是我,殿下,我都是奉老太太的命令行事的。」
驕陽一直都知道這里有老太太的首尾。但是她有些不太理解,那個時候她父親剛剛過世,母親身懷六甲,婆媳之間再怎麼不和,老太太也不可能不在乎子嗣。而且,那個時候紀氏也不過剛有身孕,憑著老太太的精明,絕不可能直接就認定她一定能生下個男孩。
那麼,如此迫不及待的對兒媳婦下手,究竟為了什麼?
「知道什麼你就說什麼?」
紀氏也是有孩子的人,驕陽的不解她是能想到的,現在為了活命,什麼陰私也不顧的了。
「因為老國公一輩子對玉太妃念念不忘,大爺出生之後,老國公就再也沒進過老太太的屋,而老姨女乃女乃們多少都有些像玉太妃,老太太感覺受到了奇恥大辱,所以恨毒了老姨女乃女乃,也恨毒了玉太妃。後來,玉氏夫人進門也是老國公做的主,老太太拗不過國公爺,只能變相的折磨兒媳婦,所以,玉氏夫人連著掉了兩個孩子,以後十年也沒再有過身孕。再後來老國公和大爺相繼沒了,老太太認為這都跟玉氏女有關,因此萬萬不能再容忍大太太,所以命我來此,不拘任何手段,定要取大太太的性命。但是,大太太的死,確實不是我的本意!」
「還敢巧言狡辯!」
紀氏算是徹底豁出去了,「是不是狡辯公主殿下自己分辨吧。」
「那你就繼續說吧。」驕陽面上沒有任何表情,誰也猜不到她究竟是怎麼想的。
「刺激夫人早產的事的確是我做的,但是後來耽誤大夫診治的確實不是我,夫人听聞將軍慘死,心里便存了死志,我……」
「你只是順水推舟是吧?」
「不是。」紀氏猛地搖頭,「當時的確是陰差陽錯。跟隨夫人的邱大夫中了調虎離山之計,而京城里則是人人自危,根本就找不到大夫,所以……」
「哼!」雲嵐冷笑,「這麼說來,竟是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既然如此,你們當時又何必要將夫人的侍女全部毒殺?」
「夫人身邊的侍女一直都與夫人一心,老太太很是看不上,況且,夫人去得突然,貴妃又剛得勢,老太太怕被貴妃抓住把柄,因此命她們全部殉葬。」
「你倒是撇得干淨。」
「不敢,我說的句句都是實情,漠雲嵐也是心知肚明。」
「你說的這些,我可當不起心知肚明。」雲嵐冷冷言道,「我看見的是,只是你帶著那群背主欺心的狗奴才逼害夫人。」
「老太太指使我做的事情我確實是沒有任何證據,但是,公主心里未必沒數,否則,公主也不會在族老面前急忙了解此事。」
「我竟不知道你的腦子也有這麼明白的時候,只可惜用錯了地方!你以為,把什麼都推給老太太,你就沒罪了?」
紀氏不理睬漠雲嵐,反而抬頭看向驕陽,「我是有罪,但卻不是罪魁禍首,我也不過就是別人手里的一顆棋子,關鍵時刻可丟也可棄。公主一心為夫人報仇,就該去找那元凶首惡,何必揪著我不放。」驕陽沒說話,紀氏以為她已經動心,「公主今天肯放了我,將來我可以替你指證老夫人,把真正的幕後凶手繩之以法,不是比殺我一個小角色痛快得多。」
「你放心,我不會殺你。」
「公主!」漠雲嵐驚呼。
驕陽並不解釋,只是陰森言道,「你說的很對,你不過是個小角色,是生是死都沒那麼重要,但是有一點你說的不對,你是否能指證老太太,對形式沒有一點影響。不過你放心,我會讓老太太過來陪你的,只不過在此之前,我還得收點利息。」
李驕陽的神情簡直都要吃人了,把紀氏嚇得魂飛魄散,「公主!」紀氏連連磕頭,「我真的沒想害死太太啊,就饒我一命吧,來世當牛做馬,我也報答公主的恩德。」
「來世太遙遠了,你還是現在就報吧。我原還沒想好該怎麼收拾你,你說當牛做馬倒是給我提了個醒。」驕陽微微緩和了下情緒,平靜的問道,「你可知道戚夫人?」
「人彘」戚夫人的大名,沒有哪位正室太太不知道,紀氏怕是怕,但是卻不信李驕陽敢做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你難道想要自比呂後,你難道不知道當年皇後的教訓?」
驕陽一時竟沒明白怎麼就扯上了皇後,便將目光放到了漠雲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