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驕陽 第七十四章 九娘

作者 ︰ 醉臥風陵

玢玉斂衣下拜,「見過童參將。」

「姑娘客氣。兩位因何在此爭執啊?」

莫說童致遠只是看起來像是個正人君子,就算他是貨真價實的正人君子,玢玉也不會跟他露半點口風,她笑著答道,「那兒敢在公主駕前爭執。洛侍衛過來問安,公主今日乏了便不得見,洛侍衛囑咐奴婢好生伺候,奴婢不過是跟洛侍衛玩笑了兩句,童參將卻正好听見。」

洛明城此時雖然還沒有修煉到日後的那些心機,但好歹也算知道輕重,公主若是果真偷偷離開了驛館,那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這位羽林衛的參將,顯然不在那個應該知道的範圍。因為,不管玢玉如果扯謊,他也只是站在一旁安靜的听著。

「呵呵!」童致遠長了個四方大臉,留了一縷長髯,遠遠看去,倒不像是一個武人,反而是一副長者仁風。他听玢玉如此解釋,只是拈須微笑,「姑娘這麼一說我才察覺,竟然一天沒見公主面兒了,也沒听見公主有任何吩咐,姑娘可否通傳一聲,讓我進去問個安?」

「童參將見諒,公主剛剛說過,誰都不見。」

「哦!」童致遠一副饒有興致的樣子,「殿下莫不是跟誰生了氣了,若是羽林衛有人得罪了,姑娘告訴我,我立刻收拾了給公主出去。」

玢玉有些厭他饒舌,擠出一臉的假笑,「童參將過慮了,我們公主向來大度。輕易不會跟誰生氣,就是有那不開眼的惹惱了公主,公主當時也就處置了。為了不相干的人生氣,公主是斷不會如此的。」

被玢玉這樣不軟不硬的頂了回來,童致遠也不見任何惱怒,他倒還是一副長者胸懷,關心完這個在關心那個,「今兒一天竟也沒見到明飛公子,怕不是跑出去玩迷了路吧?」

「怎麼會?」玢玉還是一臉平靜。看向童致遠的眼光也是不閃不避,「千金之子,就算是他想亂跑。滿營的侍衛還能由著他了?剛才還在我們這兒呢,說是會用草便蚱蜢,非要給公主編一個,這會兒不知道在哪兒尋草葉呢。童參將外面隨便走走說不定就看見了。」

玢玉神態語氣沒有半點作偽。說的就好像是眼前的事兒一樣,童致遠將信將疑,卻也沒有更多的可問了。

「殿下既然已經歇了,那我們就告退了。」洛明城下意識的不想讓童致遠繼續在此糾纏,雖然他並不知道確切的原因。

然而,童致遠卻並不甘心就這麼被打發了,「既然已經到了公主駕前,不能當面問安心里總覺不妥。煩請姑娘辛苦,問問公主是否可以一見。公主已經歇下了,那我們明日再來也是一樣的。」

玢玉心中暗暗著急,就算幾天強行避過去,明天該怎麼辦呢?

正在她焦躁不已的時候,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玢玉替本宮謝過童參將和洛侍衛,今日不便,明日再見吧。」

玢玉的心一下子從嗓子眼又落了肚子里,她簡直都要喜極而泣了!

「奴婢領命。」她從容對那二位說道,「請兩位明日在過來吧。」

這結果對童致遠來說其實是有點意外的,但轉念一想也算是情理之中,公主若是不在驛館,十有八九是偷著溜出去玩了,終究她還是要回來的,總不可能夜宿在外。

然而,洛明城卻總覺得有什麼地方比較奇怪,好在他還算是聰明,沒在童致遠面前開口。「多有打擾,請殿下見諒。」

玢玉微微屈膝目送他二人離開,然後便忙不迭的沖了進去,可是,進到室內她卻並沒有看見翌城公主,只有春九娘和石承弼。

「石將軍?」玢玉一肚子的困惑。

石承弼沉著臉,好像玢玉欠了他幾千銀子似的。

「剛才是九娘。」

春九娘表面鎮定,其實也嚇出了一身冷汗,她對玢玉點了點頭,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靠你一個人根本不可能瞞得住。」石承弼說道,「幾位賜婚使各有機敏獨到之處,相處這些日子對公主也算是有所了解,公主明日若是在不露面,恐怕他們就要發動人手四處尋找了。宮駙馬是正使,他若是下了命令,我也不可能不听的。」

「宮駙馬那邊石將軍無需多慮,緊要關頭將軍可以告知他實情。」

「哦?」石承弼覺得這位公主有點意思,宮良輔不管怎麼說都是榮昌公主的駙馬,跟皇後站在一條戰線那也是天經地義,李驕陽別人不信竟然敢信他,不知道她到底是明察秋毫還是膽大包天。「那就是說最終要地方的是童參將和蕭侍郎,如此倒還容易幾分。」

石承弼的目光放在春九娘身上,頗有幾分贊賞之意,「你的身形、聲音跟公主略有幾分相似,剛才學的也好,就由你來頂替公主幾天吧,瞞過一日算一日。玢玉姑娘,沒有別的意見。」

玢玉就算有意見現在也晚了,以春九娘的聰明,她現在一定已經猜的差不多了,除非把她滅了口,否則她真是不放心。

「殿下臨行之前曾叮囑奴婢,一切听從石將軍的安排,九娘跟在殿邊的日子雖然不長,但是殿下對她也是十分寵愛信任,奴婢相信,她一定能把事情辦好。」

玢玉是轉著彎兒的提醒石承弼,春九娘是新來的,用她的時候也要提防。

石承弼軍旅出身,對那些風流軼事還真是知道的不多,他只是見這女子整天跟著李驕陽出入,自然就把她劃歸到公主心月復那一類,卻沒想到,竟然出了這麼個岔子。不過,這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麼大事,若是連一個宮女都掌控不了。他也沒資格掌管五萬龍武衛了。

「你也不用害怕。」他對九娘說道,「明日開始,你就裝幾天病。到時候隔著簾子,他們也看不出什麼來。」

「石將軍這個主意好。」九娘歡欣說道,「若是病了聲音沙啞些,就更不容易被識破。」

她不是不知道玢玉的本意,她也能夠理解,況且,以她這樣的身份堪破這天大的秘密。沒被滅口就算是不錯了。

「就這麼辦吧,外面的侍衛都是龍武衛的人,有事只管吩咐。」

「多謝將軍。」

石承弼還是從窗戶出去的。真好听見童致遠在跟一個侍衛說話。

「明飛公子要這枯草有什麼用?」

那侍衛笑起來極憨厚,「听說是要給公主編蚱蜢,找了好多草葉都不合適,所以我們弟兄們幫忙采一些。」

「這麼一大把!」童致遠贊嘆道。「得要編出多少蚱蜢來。」

那侍衛嘿嘿笑了。「葉子是摘了不少,蚱蜢一只也沒見啊,明天將軍也千萬別問,只當沒這件事兒吧。」

童致遠笑笑,一副心領神會的樣子。

「童參將快出去吧,內院馬上就要落鎖了。」

童致遠會意離開,石承弼在暗處微微笑了笑。

「將軍。」剛才說話侍衛跑過來,「小的听見玢玉姑娘說到草蜢。就去采了這許多葉子過來,正好童參將看見。可不是兩全其美。」

那小子一副「夸我吧」的模樣,讓一向嚴肅的石承弼都有些忍俊不禁,「行了,就你最機靈。這幾天小心盯著,不要讓閑雜人等靠近。」

那侍衛苦著臉,「別人都好說,但是羽林衛的洛明城實在是難辦。跟咱們不是一路人,卻跟公主還沾著親,他來了就往里闖,我們也不便硬攔著呀。」

洛明城在石承弼的眼里就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原本還只是漠視,現在簡直就是鄙視,「以後他也不例外,就按照一般低階侍衛處置。」

那侍衛顯然對他身份有所忌憚,不自覺的壓低了聲音,「可他畢竟是公主的親戚,公主現在是不待見他,誰知道哪天有想起來呢,那時候罪過都是咱們的了。」

石承弼現在還哪兒有功夫想以後,那個刁蠻公主不打聲招呼就跑了,留下這麼個爛攤子給他,若是在附帶一個惹事的表哥,這難度可就太大了。

「不必理會。」

「好吧。」那侍衛沒精打采的答應了,「童參將那邊不會起疑吧。」

「不會。」石承弼搖搖頭,「只不過明天看不見李明飛才會起疑。」

那侍衛撓撓頭,顯然有更不好辦的事兒,「咱們軍中真沒有明飛公子那麼瘦小的孩子,羽林衛里倒是有一個,可那童參將的人,也不能用啊!」

「羽林衛的人肯定不行,你看看公主內侍里有沒有合適的。不管怎麼說,明天都得讓他們看見一個李明飛的影子。」

「是,屬下這就去辦。」

玢玉尚不知道她隨口編的一個謊,就有人費心費力的給她圓上,她的心思都在九娘身上,生怕她出半點差錯。

「玢玉姐姐,勞煩讓他們傳熱水進來。」

玢玉以為她要洗澡,這方面她倒不是苛刻的人,很快,一大桶熱水就抬了進來。

九娘把窗戶打開,十月的西北已經是朔風陣陣了。

「這是干嘛?」

九娘笑而不答,安靜的等水變涼。玢玉已經知道她要做什麼了,心中有些不忍,「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姐姐放心,我身子一向結實,就算是病上幾天,好得也快。」

玢玉並沒有想到春九娘肯為公主做到這種程度,眼圈紅紅的,「風寒也是可大可小,你不可過于勉強了。」

九娘微微點頭,「姐姐放心吧。」

春九娘把自己浸在冷水當中,瑟瑟發抖,到底為什麼要受這個罪,她自己都恍惚了。

信任嗎?這麼奢侈的東西她並不需要。

情誼嗎?一個帝國公主跟一個卑賤女奴之間能有什麼情誼可言。

但是,她確實想為她做點事,哪怕超出了自己的本心。或許,為的就是那一夜,她伸手推了她一把吧。

前次遭遇刺客,大家都知道是李驕陽抽出了李明飛的劍,刺死了石承弼身後的刺客,算是救了石將軍一命。然而卻幾乎沒有人知道,李驕陽在拔劍之前,還伸手推了她一把,讓她不至于首當其沖。雖然,最後的結果看來,即便李驕陽不推她那一下,刺客也傷不著她分毫,但是,那一瞬間的情形,就是切切實實的扎進她的心里了。

十三年了,沒有人真正關心過她的死活,即使她想不透李驕陽為什麼會救她,但是,她總想償她這份情。

「快出來吧,你凍的嘴唇都發青了。」玢玉擔憂的說道。

春九娘的意識有點模糊,「可能還不行,我身體好,萬一什麼事兒都沒有,豈不是要前功盡棄。」

玢玉眼淚汪汪的,「不行,不能繼續了。哪怕明天就裝一下樣子,也不能要了你的命去。」

玢玉強行把九娘從木桶里拖出來,守在她身邊一直都不敢合眼,沒過多久,她就感覺到九娘的手熱得燙人。

「傳御醫!」玢玉什麼也顧不得了,猛地喊了起來。

「玢玉姐姐,出什麼事兒了。」內侍戚楓第一個沖了進來,這一天他都覺得不踏實,晚上就算不用他值夜,也沒踏實睡去。

玢玉急忙把簾子拉掩飾,擦了擦眼淚說道,「公主發燒了,快去請御醫。」

玢玉要是沒流淚,戚楓可能還不害怕,可是沉穩有度的大宮女眼淚汪汪的,這小內侍簡直魂飛魄散了。

「姐姐!」

眼見著宮女內侍圍了一屋子了,玢玉趕緊鎮定下來,「公主大概是受了風寒,去傳御醫吧。」

戚楓被玢玉瞪了一眼,不敢在多問,熬到御醫過來給公主請了脈,他才算是又活了過來。

「脈象上看,殿下是受了涼了,若是方便讓我們看看殿下的氣色,或許可以判斷的更準確些。」御醫隔著簾子診了脈,心里已經是大致有數,只是望聞問切乃是從醫之道,這位又是公主,甚至擔心有所疏漏。

「御醫糊涂。」玢玉硬下心腸,無奈說道,「這三更半夜,又是倉促請兩位過來,哪兒方便細看。」

「姑娘多慮了,老夫眼里只有醫者與病人,本不該有那許多顧忌。」

玢玉忙說道,「公主的脾氣我最知道,按我說的辦吧。」

「這怎麼能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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