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也有府尹衙門,但是更多權力都控制在涼州衛手上,甘涼道總管蘇昌河,在涼州基本上可以稱為土皇帝。
而涼州衛跟朝中幾位皇子的關系,都不是一般的疏遠,所以,楚王並不打算從他們那里獲取任何有價值的信息,他得派自己人去查。
還有千機閣,也是一塊心病。
「千機閣並非不可代替。」燕先生說道,「當務之急是查清那幾個人的身份。」
京城有得是地痞流氓,打听消息永遠都不缺人,楚王交代心月復找些人手,他要自己控制消息渠道。都安排完了,他才說,「我這就安排人去一趟涼州。」
「事不宜遲。」
楚王對衛氏醫館的重視,最直接的後果,便是醫館所有的人,做事都不有些不太方便。
莫說那些有頭有臉的丫頭管事了,就連平日里見不著主人的下等僕役,但凡出了府門,就有人從頭跟到尾。
沈毅第一時間注意到了這種情況,他並不認為這個時候還適合去見郝掌櫃。
「總得要見,還是得想想辦法。」
沈毅說道,「不如這樣吧,我出去通知郝掌櫃約在城外見面,出了城,有些事情就好辦了。」
「那你要小心。」驕陽囑咐了一句,「我覺得那間雜貨鋪也清靜不了。」
「放心吧,我自有辦法。」
沈毅剛離開了,驕陽便帶人出城了。京西很多溫泉山莊專門招待小姐太太們,驕陽出去住上幾天,也十分尋常。
「殿下。已經有三撥人跟上咱們了。」
「跟就跟吧,跟著咱們沈毅那邊也輕松點。」
「直接出城嗎?」。
「不,先找個茶樓歇歇腳。」
玢玉就沒听說還有剛出門就得歇腳的?
「要不去西市逛一圈吧,人多又雜亂。」
「也好。」
驕陽無所謂去什麼地方,只要別讓目的地顯得太直接就可以了,不過,西市的人也實在是太多了些。她們費盡周折才算出了城。
郝掌櫃已經等了很久了。
「多虧沈兄弟機智,否則想見姑娘一面還真是不容易。」
驕陽莫名的有那麼一絲驕傲,但是她依然要保持高冷的女王範兒。「郝掌櫃一定要見我,究竟是為了什麼?」
「漫漪園的事情。」郝掌櫃不緊不慢的說道,「我相信姑娘有興趣知道。」
驕陽還真是有興趣,「掌櫃請講。」
「新安郡王的小舅子趙勇。昨日見了榮昌公主。價格出到了五十萬。」
驕陽倒吸一口涼氣,她現在的財產,想要高于這個數多少都有點困難,「榮昌公主沒答應?」
「是,她要是答應了,也就沒咱們什麼事兒了。」
「這個價格已經是不低了,榮昌公主究竟想要多少?」
郝掌櫃慢慢的搖了搖頭,「我倒覺得。現在該考慮的,不是她要多少的問題。而是她為什麼要賣掉漫漪園。」
這卻是一言驚醒夢中人了!
李驕陽在榮昌公主身上下的功夫,的確是不夠。
「掌櫃有什麼發現?」
郝掌櫃的本意,並不想跟她賣關子,可是,他想要的答案也還沒個影子,因此有些遲疑。
驕陽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想把關系弄得很僵硬,「我可以接受郝掌櫃佔上一分股,但是,漫漪園的一切經營,千機閣都不能插手,我唯一能保證的,是一份可觀的利潤。」
「可以。」
利潤就是這位郝掌櫃唯一想要的東西。
「榮昌公主的變化應該從駙馬回京之後說起。」
千機閣的確是他獨到的地方,公主府的秘聞都能挖出來,听他的意思,榮昌公主的變化,應該跟宮駙馬有很大的關系。
「我親眼見過他們之間搞得多僵,怎麼可能駙馬出了一趟門,就徹底轉變了呢?」
「夫妻之間的事情,外人永遠都看不透,不過,我們收到不少消息,多少也能揣摩一二。」郝掌櫃也不敢把話說的太滿,他只能做些推測,只不過,昨天的消息,正好印證了他的想法。
「願聞其詳。」
「駙馬和公主都是極為驕傲的人,公主驕傲在表面,駙馬驕傲卻在內心,駙馬對婚事不滿意,公主那邊就更不可能曲意討好,所以他們的關系才越來越差。不過,駙馬畢竟是幾十年來最聰明的讀書人,審時度勢的本事也是有的,這一點公主也承認,而駙馬跟晉王和翌城公主之間的關系更親近,這也間接影響到了榮昌公主。而且,現在太後的態度曖昧不明,榮昌公主肯定也會另想辦法。」
「你是說,漫漪園只是榮昌公主示好晉王的一個手段?」
郝掌櫃並不敢完全肯定,他只是覺得這個可能性更大一些,「也不排除榮昌公主的確是不打算繼續經營漫漪園。」
「如果僅僅如此單純的原因,趙勇提出的價格,她應該不至于不接受。」
郝掌櫃連連點頭,「榮昌公主不是一般的市井小民,攥著什麼都當成寶,然後再坐地起價,貪婪無度。她是公主,她丟不起那個人,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新安王跟楚王的關系太近。」
郝掌櫃對榮昌公主的評價還是有道理的,皇室中人不管做什麼,總要圖個面子好看,榮昌公主經營漫漪園,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她的臉面,要是真的干出那種漫天要價的事情,這顏面可就丟盡了。
更何況,她又不缺錢。
那幾萬兩銀子,一般百姓可能幾輩子都不敢想,但是對于皇帝的妹妹來說。真的不算什麼。
所以,目前合理的解釋,就是她準備拿這個園子。試探各方的反應。
而新安王是楚王死黨,更是皇後嫡系最堅定的擁護者,她卻拒絕了,或許,真像郝掌櫃說的那樣,她對晉王有些圖謀。
「果真如此的話,對我們來說卻是好消息。」
「也不全是。」人老成精。郝掌櫃早就發現了真正的困難,「姑娘如何向榮昌公主證明,醫館就是晉王附屬呢?或許。換個說法更合適,姑娘敢跟榮昌公主證實這一點嗎?」。
「我會想辦法的。」
李驕陽明白這事情不可一蹴而就,雖然她只要亮出身份就是妥妥的晉王黨,可是。她能告訴榮昌公主嗎?
答應顯然不是肯定的。那她就需要另想辦法。
「不管怎麼說,先把帖子遞上去,好歹見了面,才能有機會。」
李驕陽命人用衛氏醫館的名義遞了帖子,她知道如果榮昌公主無意的話,見都不會見她,反之,榮昌公主只要肯見她。那事情就成了一半了。
「殿下,榮昌公主府上的長史過來傳話。請殿下明日一早覲見。」
覲見這兩個字,玢玉說的咬牙切齒的,驕陽卻很是高興,「別在意那些小節。」
「只是看不慣那副小人嘴臉。」
「你也說是小人嘴臉了,看他不都是浪費自己的精神?」
玢玉覺得他們公主快成仙了,以前能氣炸肺的事情,現在也只是笑笑就過去。
「算了,殿下想好跟她說什麼了嘛?」
「沒有。」驕陽十分誠懇,「若是衛先生在這兒,還能教教我,現在,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公主說這話,玢玉覺得這事兒恐怕沒譜,「我听說,沈毅把船都找到了。」
驕陽驚道,「他怎麼沒跟我說?」
「應該是沒有完全處理好,所以才沒跟殿下回,我也是听侍衛們說起的,應該是有幾分把握了。」
這樣一來,漫漪園她更是勢在必行得了。
時隔將近一年,李驕陽再一次來到了翌城公主府上,府上的下人不像上次那麼客氣,好在,也沒有上次那場尷尬的戲要看。
李驕陽從角門進,入府之後也沒車可坐,一路曲榭游廊的繞著,好容易才到了二堂。
榮昌公主打扮的雖然簡單,但是氣勢卻十分逼人,換做從前李驕陽可不在乎她這一套,現在,乖乖跪地磕頭就是了!
「民女李明陽,參見榮昌公主殿下!」
「李明陽!」榮昌公主也沒叫起,反而沉思了片刻,「你跟我一個佷女的名字倒有幾分相似!」
「殿下說的可是翌城公主殿下?」
「你知道的還不少!」
驕陽也沒辦法抬頭,跪的也挺累的,但是,公主問話,她也不能不答,「翌城公主鑾駕路過涼州,民女听過不少傳聞。」
「哦!」榮昌似乎多了幾分興致,「起來說話吧。」
「謝殿下!」
「你都听說了些什麼呀,也說給我听听。」
驕陽心想著,我在京城的時候,沒見你關心過呢!
「都是道听途說,不知真假,不敢在殿下面前造次。」
這姑娘雖然只是庶民出身,但是進退有度,榮昌公主多少有些喜歡,「本宮恕你無罪,你就說說吧。」
李驕陽挑挑揀揀,把路上听到的跟自己有關的傳聞說了一些,某些夸大其詞的東西,她自己都感到汗顏。
「沒想到,驕陽那小丫頭,在涼州的聲望還挺好。」
李驕陽覺得,或許把她跟涼州衛之間的交情稍微夸大一點,能夠幫助榮昌公主更好的選擇站在那邊!
「翌城公主在涼州遇刺,卻並沒有因此而牽連涼州軍民,所以,我們涼州人都很是感激翌城公主。」
榮昌公主的笑容漸漸淡了,她似乎在考慮什麼。
「殿下?」驕陽輕輕喚了一句。
「哦!」榮昌公主回過神兒來,「驕陽離京快一年了,說是不想都是騙人的。」
「兩位殿下姑佷情深,民女十分羨慕。」
榮昌公主听了一點都沒覺得不好意思,就好像她們之前真的關系很好似的,「至親骨肉,哪有不心疼的。」
驕陽听了都快要尷尬死了,偏偏臉上還得擺出一副羨慕的神情,她笑得臉都快要僵了,榮昌公主才進入了正題,「你遞帖子進來,究竟所為何事?」
李驕陽終于松了一口氣,她要是再不轉到正題上,她都要裝不下去了。
「民女冒昧,有一事想向公主殿下求證?」
「哦?」榮昌公主十分詫異,但是她還是非常親和的問道,「什麼事?」
「我听說,殿下有意賣掉漫漪園,不知是否謠傳?」
榮昌公主笑的很是爽利,「確有此事,只是,這樣的買賣,你個女孩兒家,不好插手吧?」
驕陽臉上微紅,低下頭裝羞澀,「公主千金貴體,尚且不在乎世俗流言,民女草芥之人,又有什麼可在意。」
這樣的回答讓榮昌公主有點意外,這年頭,民間的女孩兒也不知道從哪兒學的,大都扭扭捏捏,不成個樣子。
這丫頭雖然跟公主們不能比,但是這份膽色也是很對她的胃口,「你要知道,京城做生意不比涼州,開個醫館尚且有很多不足為外人道的難處,我這生意,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下去的。」
「只要公主殿下肯割愛,所有的後果,自然是我們一力承擔。」
「倒是小看你們了。」榮昌公主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還真是小看你們了!」
驕陽知道她是想起前日殺手夜襲的事情了,她雖然沒有刻意張揚,但是京城這地方就跟漏斗似的,幾乎就沒什麼能夠瞞住人的。
「殿下說笑了。」
「不算說笑。」榮昌公主突然嚴肅起來,「二十多頂尖的殺手,就是殺到我這公主府來,都不見得容易對付,就算是留下他們,我也得賠出幾條命去。你們一家小小的醫館,幾乎是兵不血刃,可不是令我驚訝!」
驕陽早就想好了說辭,淡淡笑道,「我師父常年行醫,朋友總是有那麼幾個的,正好趕上一位高人過來診視,也算是他們來得不巧吧。」
這席話其實算是最合理的解釋了,一個大夫,特別是有點手段的大夫,身邊聚集著什麼樣的人都不算奇怪。
然而,榮昌公主卻總覺得有些地方似乎說不通,或許,是太過湊巧了。
駙馬說過,這世上並沒有那麼多真正的巧合。
榮昌公主自己都沒注意到,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駙馬的話竟然變的重要起來。
當然,這也都是後話了。
「你既然有信心能夠經營,那我也就不多操心了。這園子好壞我也是經營了十幾年,姑娘看著出個價吧。」
李驕陽想了想,低頭笑道,「三十五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