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驕陽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太後(下)

作者 ︰ 醉臥風陵

「太後!」

崔瑾的指控趙佑林並不承認,他也不敢承認,「太後手中玉雕確實出自草民之手,崔大人的公子犯了案子,便想拿草民頂罪,甚至不惜牽連太後,其心可誅,望太後明察。」

太後嘆氣,「哀家也希望你說得是真的。但是現在這個情況,及時是真的,那也是假的了。」

「太後豈能受世情所脅迫?」

「你說的也有道理。」太後點了點頭,似有些贊許之意,「既然這樣,哀家便再給一塊玉,你若是能雕出一模一樣的蓮台,就算你是冤枉呢,若不能,這欺君罪名,哀家也沒辦法寬恕。」

趙佑林一听就傻了,原本是跪在地上,這會兒就直接趴下了,「太後……」

太後這種已經活成了精的老太太,一眼就看得明明白白的,「把他交給都衛府吧,至于你,」太後瞧了一眼崔瑾,「繼續回家反省吧。」

太後沒把欺君的大罪一並清算,對崔瑾就算是萬幸了,他磕頭謝恩退出了壽康宮,出宮門的時候,正好踫見楚王進宮請安。

兩人嘆了口氣,盡在不言之中。

太後可是有些日子沒見楚王了,對自己這個大孫子,有失望也有不滿,但是,終究還是有三十幾年的情分墊著,跟其他的皇子不能比。

太後雖然臉上不是很好看,楚王依然是做足了孝子賢孫,「孫兒久不曾入宮請安。還請太後恕罪。」

這個事兒太後也怪不了他,因為李長赫的事情他一直都在閉門思過,也是這幾天皇帝心情好點。才算是放了出來。太後見他一副灰心喪氣的樣子,又氣又憐,「起來吧。」

「孫兒有罪。」

李熙樽態度非常嚴肅,可這話怎麼听怎麼奇怪,太後也是斗爭經驗相當豐富的人,直接就讓宮人們都退下了。

「你要說什麼?」老太後知道他孫子不是真的來請罪的。

「皇祖母恕罪。」李熙樽磕了頭才說道,「孫兒只渤海回來。就听說了孫原會的案子,孫兒也沒想到崔瑾竟然能如此大膽,險些陷太後于不義。」

太後一提這事兒心就煩。她好好在宮里坐著,竟然就跟那人命官司牽扯到了一起,「崔瑾做事你也未必都能知道,好在現在也解決了。你要是想要為崔瑾求情。也還是重新考慮考慮吧,崔瑾犯的罪,如今的處罰已經是輕的了。」

李熙樽跪在地上,把頭低了又低,「孫兒實在不忍心,讓崔瑾代孫兒受過。」

太後猛然警惕,「怎麼,還有我不知道的事兒?」

李熙樽突然落淚。看起來很是悔愧的樣子,「命人毒殺孫原會。並不是崔瑾的意思。」

「什麼?」太後大驚失色,在看楚王的神色,算是明白了幾分,「難道竟然是你?」

李熙樽含淚點了點頭,「是孫兒糊涂。」

「你是堂堂親王,怎麼能做這樣的事兒,難道說,之前強奪七寶蓮台,也是你的主意?」

李熙樽連連搖頭,「七寶蓮台的事情孫兒的確不知情,孫兒自渤海回來之後,崔、韓二位請求孫兒搭救韓苑,在對孫兒道出事情。韓苑殺人放火,認罪伏法本屬應當,可是,孫原會的案子若是深查下去,難免會牽連到太後,孫兒也是一時情急,才叫人滅了口。」

太後听完整個人愣在那里,孫原會區區庶民,他一條命在太後眼里算不得什麼,甚至,劉太後為了今天的一切,害的人要遠多于此。她不能接受的,是朝中重臣、堂堂親王,為了那麼小的一個東西就惹出這多事來,甚至,幾乎無法平息。

若這就是她教出來的孫子,她應該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教育是不是太失敗。

楚王本來是來表忠心的,為了孝敬太後,他什麼事情都可以做,而不像貴妃和晉王他們,專門給太後添堵,可是,他要是知道太後此刻在想些什麼,肯定寧願自己還在閉門思過。

「孫兒只是不能任由旁人玷辱太後聖名,因此才做下錯事,但是無論如何,孫兒也不忍心見到崔瑾代孫兒受過,而今孫兒在聖上面前不敢多言一字,還請太後幫崔瑾一把吧!」

太後沒有處置崔瑾,不過是看在他母親的面子上,並不意味著她對崔瑾就沒有怒氣,況且,就算是買凶殺人跟他沒有關系,欺君罔上也不是假的。

太後馬上就有了覺得,她淡淡地說道,「這件事情你就當沒發生過吧!都衛府那邊怎麼定的案,事情的真相就是什麼樣,你是親王,是皇子,一舉一動更應謹慎小心,該結交些什麼人也該心里有數。」

李熙樽自然知道想救崔瑾沒那麼容易,他也不過是先把話墊到這里而已,他更多目的,還是希望借此機會,能跟太後把關系緩緩。

但是,太後的反應跟他的預計似乎有些差別。

「太後,孫兒已經知錯了,孫兒下次再不敢擅自做主,反而好心辦了壞事。」

太後想了想,李熙樽也不算辦了壞事,孫原會死了,皇帝自然要對涉案之人從重處罰,不過同樣的,也沒有繼續去追查七寶蓮台的下落。

太後已然不需要那個倒霉的蓮台了,但是,她更不想把這官司都擺在明面上,她實在是丟不起那個人。

「你也起來吧,都已經要做祖父的人了,跪在那里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

太後雖然言辭不善,但是語氣終究是有所緩和,李熙樽緊繃著的心,算是放回去一半。

「是。」李熙樽站起來的時候,稍微有點費力,雖然跪的時間不長。但是尊貴的親王膝蓋,也不是很能忍受了,「此事既然已經過去。還往太後放寬心胸,切勿以此為念,反而有傷聖體。」

太後有那麼一瞬間,覺得小時候听話懂事的孩子又回來了,「你也坐下說話吧!」

「謝太後。」李熙樽在太後身邊坐下,「這事情牽扯了一位尚書,一位侍郎。根本原因竟然是一個執拗書生,孫兒怎麼想,怎麼覺得有問題。」

太後白了他一眼。「人都已經死了,就是有問題又能怎樣?」

「是。」李熙樽急忙點頭,「孫兒只是覺得,自從孫兒送渤海回來。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似乎都是針對孫兒來的,當然,這種事情孫兒也算是習慣了,不會跟他們計較,不過,他們要是把手伸到太後宮里,那孫兒是萬萬不能坐視不理。」

太後知道他說的他們是誰,她一直也不覺得貴妃有那個膽子。而且,比起貴妃來。皇後的膽量和野心,都要大得多。

「孫兒知道太後對母後有所誤會,孫兒一直也想追查出實情,可是,孫兒一回京就被困在府中,幾乎什麼都做不了,時間一再耽擱,現在想查也是無從下手。」李熙樽想把皇後做的事情推得一干二淨,他知道太後沒有任何實際的證據,最多只是懷疑而已,而懷疑這種東西,時間一長,難免就會動搖,「可是太後細想想,皇後自從嫁入王府,對太後何時不時恭敬有加,若不是太後護持,皇後也早就遭了貴妃的毒手,皇後就是再糊涂,也不可能做任何對太後不利的事情啊!」

太後也覺得李熙樽說的話很有道理,她一直也沒想明白自己的兒媳婦怎麼會在背後算計自己,而且,無論從哪個方面看,她這個太後對她們的支持,都遠遠的超過了任何人。

「你不用想那些有的沒的,等著聖上消了氣兒,自然準你重回朝堂。」

楚王大喜,終于他今天這一遭算是沒有白費心。

「聖上的心意,恐怕還需要皇祖母周全。」

太後未置可否,「哀家知道了,你也去看看你母親吧?」

李熙樽離開壽康宮,太後卻輕輕地嘆了口氣,或許,那個懂事听話的孩子,一直都只在自己的想象之中吧。

「他說的你都听見了?」太後問陶嬤嬤。

陶嬤嬤為防有人窺探,一直守在殿門口,他們說的話雖然不是句句清楚,但是也落下很多。

「楚王也算是盡心了。」

「盡心?」太後反復咂模這兩個字的意思,「也不知道是為誰盡心?」

換了別的皇子,陶嬤嬤都會說是對太後盡心,但是,楚王的話,就算了吧,「殿下那個位置,想的事情難免多謝。」

太後冷笑,「就怕是太多了!」

「好歹他對太後還是孝順的。」

陶嬤嬤平平靜靜的說了一句,太後听著卻不平靜。

「哀家以前也以為他好歹還佔著個孝順,如今看來,也不能說他不孝,不過是對象不是咱們罷了。」

楚王要是不提皇後的事情,太後多少還信了他幾分,就算是暫時不會幫他說話,他要是肯耐下性子多下點功夫,太後早晚都會回心轉意。可是,他偏偏要幫皇後開月兌,甚至兩個像樣的理由都拿不出來,太後要是信他就有鬼了。

陶嬤嬤是最了解太後的人,楚王這些話太後目前是不信,但是,卻難保以後,她受人之托,終究是要忠人之事的。

「楚王殿下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雖然那件事情除了皇後咱們不作第二人想。但是,咱們也沒有拿到過任何實證,或許,皇後真都有可能冤枉。」

「冤枉,難道貴妃自己炸了李驕陽的鑾駕,然後在嫁禍給哀家?」

「當時是覺得不太可信,現在想來,翌城公主畢竟是毫發無傷,也許本意就是虛張聲勢呢!」

陶嬤嬤這話太後可是听進心里了,她反復的想了想,千萬不要中了貴妃的離間之計。

「果真如此的話,貴妃的本事也太大了。」陶嬤嬤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能指使茂源縣令史平,還能讓紀侯認罪,貴妃的能耐,可是讓人害怕啊!」

陶嬤嬤這樣一說,太後反而釋然了,「貴妃要是真有這兩下子,皇後早都換人,太子也不用爭了,這天底下倒是太平了。」

陶嬤嬤低垂著頭,嘴邊帶著一絲笑意,「太後說的是,是奴婢想太多了。貴妃要強,爭的東西也都在面兒上,那些曲曲折折的心思,確實是有些難為貴妃了。」

「哼!」太後並沒有為此感到高興,「後宮如此不靖,皇帝又能有什麼好處。」

「太後所慮甚是,若是立了太子,他們也就都消停了。」

按照往常,太後是最願意听到立太子這種話的,但是這一次她卻猶豫了。

太後一心為楚王打算,除去祖孫的情分,也有很大一部分希望是,楚王將來能照拂劉家,可是現在,她還沒死呢,自己家兄長就別罷官了,若是有一天她不在了,楚王又能如何對待劉氏一族。

太後為此感到深深的擔憂。

陶嬤嬤一眼就知道太後在想什麼,她也知道太後最不能原諒皇後的,並不是自己如何,而是讓劉同敏背了黑鍋。

「如今鄭氏父子在北邊的實力已經是越來越穩固了,等楚王立了太子,他們就跟是非同小可,或許,于國家安定也是有益。」

「有什麼益!」太後終于听不下去,「鄭氏奸狡,若是讓他們一味做大,誰敢保證將來就不會危及皇權。」

陶嬤嬤微微笑了笑,是啊,楚王已經有了強有力的母族了,太後還是看看別的皇子才好。

「要說清貴,還真有能比得過玉氏的,如今玉氏一門都在租地務農,上次恩科似乎都沒有族人前來應考。」

「他們還在懷念先帝呢!」太後的臉色越發冷峻,若不是貴妃的緣故,玉氏那些老頑固,早就被殺一百回了。

「楚王、晉王都不好,但是,朝廷總得有一位太子啊,立了太子,不僅僅是朝廷重臣,就連後宮的嬪妃,也會安分許多。」

「你什麼時候也變的這麼糊涂。」陶嬤嬤今天的話雖然多了些,但是太後並沒有想太多,畢竟,畢竟是信任了幾十年了的人了,她沒有那個習慣去思考她話里的深意,「有沒有太子,都少不了爭斗,哀家看來,倒還不如誰都不立,讓聖上也好好挑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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