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
房內三人齊齊愣了一下。
姜衿蹙蹙眉,古怪地看了閻寒一眼,伸手就想抓腦袋,苦惱道︰「是嗎?」。
「是啊。」寧錦繡一臉意外道,「真忘了?」
「嗯。」姜衿好奇地看了閻寒一眼,朝著她疑惑道,「不記得,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不記得也沒關系,一會讓晏醫生幫你檢查一下吧,可能是記憶力沒恢復好,不著急,慢慢地就想起來了。」寧錦繡安慰她一聲,扭頭朝晏少卿,淺笑道,「還得麻煩您了。」
晏少卿抿著薄唇沒吭聲,依舊看著姜衿。
氣氛實在古怪。
閻寒抬眸看看他過分冷峻的臉色,又看看一臉茫然的姜衿,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麼。
也明智地選擇了沉默。
半晌——
()
寧錦繡一道說話聲打破了病房里的安靜。
她朝向晏少卿說,「晏醫生,能麻煩跟我出來一趟嗎?聊幾句。」
「嗯。」晏少卿點點頭。
兩個人去了病房外。
走遠些,寧錦繡看了晏少卿一眼,鄭重道︰「我一直都忘了問,衿衿的車禍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來找我,看見楚喬和我在辦公室,誤會了。」晏少卿聲音淡淡,據實相告。
「就這樣?」寧錦繡蹙眉。
「事情不像她想的那樣。」晏少卿也擰了眉。
「哈。」寧錦繡看著他臉色,突然一笑,「你這麼說我也就明白了,無論是她誤會了也好,還是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也好,總歸,傷心了是不是?」
晏少卿看她一眼,沒說話。
寧錦繡聲音柔和道︰「可能正因為這樣吧,她不記得你了。」
她說的,晏少卿已經意識到。
可——
還是免不了神色一愣。
垂在身側的一只手緊了緊,心口緊縮。
「她昨天下午就醒了,認得我,也認得她爸爸和弟弟,甚至連我收養的干女兒也認識。我還一直好奇呢,她怎麼都沒有開口問起你,原來是忘了。」
寧錦繡看著晏少卿緊繃的側臉,也不介意他一直沉默,又恍惚笑道︰「你知道我和這孩子是怎麼認識的嗎?」。
「您請說。」
「在雲京大學新校區那邊,我拿著地址去找當年的孤兒院院長,路上正走著,邊上的女孩被爆竹聲嚇了一跳,蹦到我身上,踩了我一腳,我們就意外認識了。」
「嗯。姜衿右耳听力不太好。」晏少卿聲音淡淡。
「我看見她第一眼就覺得喜歡,主動邀請她去邊上咖啡屋坐一會。中途她接了你電話,說是和幾個同學一起逛街,掛了電話卻根本不著急,我好奇之下多問了一句,你猜她怎麼說的?」
「沒約人,不想我擔心而已。」晏少卿側身,看了寧錦繡一眼。
「是這樣。」寧錦繡笑了笑,「我當時覺得這姑娘太懂事了。你說她長得那麼漂亮,也才二十歲,按理說正是被男朋友捧在手掌心,寵著慣著,任性胡鬧的時候,怎麼就這麼懂事呢?而且她也有任性胡鬧的資本,你說是嗎?」。
「是。」
「可這丫頭和你在一起太委屈了。別的事不說,就說你去震中這一次,花邊新聞滿天飛,你父親的環宇傳媒,愣是一丁點動作都沒有,任由事態發展。由此可見,你們晏家,並不看重喜愛衿衿這丫頭。」
「這件事我有責任。」晏少卿坦誠。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寧錦繡一笑,「我知道你各方面條件優秀,品行也沒的說。我就是覺得……」
寧錦繡鄭重地看他一眼,「你不適合衿衿。」
晏少卿看著她,半晌,同樣笑笑,「這是您的意思?」
「也是她爸爸的意思。」寧錦繡語調一頓,莞爾,「很明顯,現在也是衿衿的意思。」
「我說了那是一個誤會。」
「她愛你愛得太苦了,我知道錯不在你,可眼下她既然已經主動選擇規避了這段感情,忘了你,我希望你也能尊重她的意願,就此分手,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這句話落在耳邊,晏少卿突然就失神了。
呵呵……
他和姜衿已經發展到那種地步了,眼下卻被要求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怎麼可能接受呢?
「我知道我這麼說你不一定願意接受。」寧錦繡沉吟道,「可是我剛才也已經說了,閻總是她的未婚夫,這段時間,我也會堅持這種說法……」
「您覺得閻寒比我合適?」晏少卿突然道。
「選擇一個愛你的人,總比選擇一個你愛的人,要輕松許多,不是嗎?」。寧錦繡勸說道,「我虧欠衿衿許多,眼下希望盡可能彌補她的這種心情,希望你能體會。在我的想法里,閻總各方面的確比你適合衿衿,最起碼,衿衿不會因為他,患得患失、謹小慎微,沉浸到感情里,連自己都忘了。」
晏少卿許久沒說話。
寧錦繡想說的也說完了,沒進去,陪著他站了一會。
半晌,晏少卿點頭道︰「您說的意思我都明白,我想想。」
「好。」
寧錦繡話音落地,率先回了病房。
姜衿正在小聲和閻寒說話,求證他們兩人有婚約的事情。
神色懵懂迷惘,小孩子一般。
眼見兩人進來,輕輕地彎了下眼楮,很乖。
晏少卿沒辦法看她。
看一眼都覺得心痛,只能抬眸看了看還有一大半的吊瓶。
姜衿好奇地看著他,發問道︰「晏醫生,我不記得自己有婚約的事情了,是怎麼回事?過幾天會想起來嗎?」。
晏少卿的印象里。
姜衿從未這麼坦蕩禮貌地和他說過話。
兩個人在晏家第一次見面,他都從她眼楮里看到了痴纏企盼。
眼下——
那雙清澈黑亮的眼眸里,只剩下一片澄淨了。
他看著姜衿,兩只手都插進白大褂口袋里去,笑笑道︰「過段時間就想起來了。」
「真的嗎?」。姜衿明顯松了一口氣。
「嗯。」晏少卿點點頭。
他希望是真的,除此之外,他不知能如何讓她知道。
她曾經那麼深切地愛過他。
因為愛,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個男人。
而不是現在這樣,以為自己和閻寒有婚約。
他的小不點。
以為她是別人的未婚妻。
這認知讓晏少卿難以接受,站了沒多久,他就轉身離開了病房。
抬步下樓,想著去花園里散散心。
熟料——
剛到一樓,遠遠地,就看到大跨步而來的喬遠了。
喬遠身側,還跟著一個挺胖的男生。
姜衿出事以後,他時常前往病房查看,卻是第一次,見到喬遠。
「晏少卿!」
喬遠也看見他,快步到他跟前,咬牙喚一聲,二話不說,揪著他衣領直接揮了一拳。
晏少卿不閃不避,沒還手,生生挨了。
白皙俊秀一張臉偏了個角度,鼻血流下來。
他看也沒看喬遠一眼,伸手抵住,推開喬遠,轉身往一樓洗手間而去。
「嘿!」喬遠看著他背影,氣急敗壞。
「好了好了,四哥!」小胖連忙扯住他胳膊,安撫道,「這氣也出了,咱們還是快點上去看小衿姐吧。」
喬遠年前被喬晞趕去了外地辦事,前天才回來。
沒人告訴他,他自然一直不曉得。
要不是主動給姜衿打了電話,到現在,也仍舊不知道姜衿出事的消息。
簡直氣死人。
他含著一腔抑郁去了四樓。
很快——
又一臉陰雲地沖下來,
站在台階上胡亂看了兩眼,瞧見了坐在不遠處長椅上的晏少卿。
晏少卿洗了臉,鼻子也沒再流血了。
白皙俊秀的臉上卻有一團青,他似乎也不在意,面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看著不遠處一棵光禿禿的梧桐樹,發呆。
二月底,雲京依舊冷。
樓下花園里基本上沒幾個人。
喬遠看著他,只覺得他簡直像神經病。
大跨步上前,一臉郁悶道︰「姜衿那丫頭是怎麼回事?怎麼憑空冒出個未婚夫來?」
還是她大學教官?
搞笑了。
世界上還有比這更搞笑的事情嗎?
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晏少卿一只手抵著鼻子,側頭瞧他一眼,沒說話。
「問你話呢?」
喬遠覺得這人簡直不像他認識的晏少卿了,走一步直接坐在他邊上,挑眉道︰「姜衿怎麼回事啊?怎麼好端端又和閻寒扯上關系了?」
晏少卿還是不理他。
「晏少卿!」喬遠氣急敗壞,「你丫的聾了還是啞了?」
晏少卿揉著耳朵看他一眼,「你能不能離我遠一點?」
喬遠︰「……」
半晌,眼見晏少卿一垂眸又不吭聲,喬遠無奈嘆一聲,催促道,「當我求你了行嗎?晏大醫生,晏大教授,晏公子,你好歹吭一聲,姜衿那丫頭到底怎麼回事?」
「……」晏少卿看他一眼,淡聲道,「選擇性失憶了。」
「什麼?」
「忘了我。」晏少卿側頭不看他,自顧自道,「選擇性忘了和我相關的一些事,寧董事長順勢騙了她,謊稱閻寒是她未婚夫,就這樣。」
「我去!」喬遠愣一下,直接蹦起來。
這樣的好事,怎麼就輪不到他頭上?!
一轉身,他又想上樓了。
飛快地走了兩步,又突然停下,扭頭看看晏少卿,重新坐到了他邊上。
他上去能干什麼?
寧錦繡說閻寒是她未婚夫,總不可能再說他也是姜衿的未婚夫。
而且——
姜衿那丫頭,忘了晏少卿?
這簡直是值得彈冠相慶的一件事。
從她和晏少卿在一起之後,自己一直想的,不就是這樣。
只糟心地出了個閻寒而已。
可——
無論如何,閻寒總比晏少卿好啊。
姜衿對閻寒又沒有感情,訂婚了又如何,總歸還是記得自己的,十年感情在那,他也是能和閻寒爭上一爭的。
只要對手不是晏少卿,他媽的是誰都行!
喬遠這樣想著,也就放下心來。
坐在晏少卿邊上,還有點高興,朝著小胖要了火,給自己點了一根煙。
吞雲吐霧。
晏少卿不是干淨講究嗎?
不是有潔癖嗎?
不是最討厭別人抽煙墮落嗎?
他就坐在他邊上,存心惡心惡心他,出口以前的惡氣也好。
喬遠手指夾著煙,低頭狠狠吸了口,就突然听到邊上的晏少卿開口道︰「姜衿以前的事情,能講點給我听嗎?」。
「嗯?」喬遠一愣。
「姜衿以前的事情,講點給我听,什麼都行。」晏少卿重復道。
「我為什麼要答應你?」喬遠挑挑眉。
晏少卿看他一眼,收回視線,聲音淡淡,「你可以不講。」
喬遠︰「……」
講啊,他為什麼不講?!
抿著薄唇想一下,喬遠側頭,將自己脖頸上的薔薇花指給晏少卿看,「這里原本是一個牙印。」
晏少卿一愣,「繼續。」
「姜衿咬的。」喬遠吐一口煙圈,「也就她十幾歲的時候,我有一次氣急了,想要,那丫頭也氣急了,簡直好像屬狗的一樣,朝著我脖子就是一口,牙印太深了,好幾年都還在。」
然後他就給那里紋了一朵薔薇花。
晏少卿自然想到了,蹙蹙眉,沒發表意見。
喬遠略微想一下,繼續道︰「她寫武俠小說,你應該知道吧,筆名就那個今朝有酒……」
「嗯。」晏少卿點點頭。
喬遠又道︰「她媽媽,我是說養母,性子挺軟弱,當年剛到那一片,沒少被欺負。我認識姜衿的那會她才十一歲……」
「等等。」晏少卿突然打斷他,發問道,「她小時候見過我的事情,你知道嗎?」。
「嗯。」喬遠應一聲,看著晏少卿的臉色,又說了。
慢慢地,越講越多。
兩個人在花園里坐了近一個小時。
喬遠住了口,不講了。
身子往後,靠在椅子上,突然道︰「不說了,其實也沒幾件愉快的事情。」
晏少卿看著他側臉,沉默了。
的確——
喬遠的回憶里,沒幾件順心事。
無論是趙霞、姜衿,還是姜衿和他,都沒幾件順心事。
整個青少年時期,都算得上動蕩。
晏少卿從未想過,當年那個咧嘴嬉笑的小丫頭,會度過這樣動蕩不安的十幾年。
他也靠在了椅子上。
半晌,又端坐起來,側頭看了喬遠一眼,征詢道︰「還有煙嗎?」。
喬遠一愣,挑著眉,神色古怪道︰「你要抽?」
「有就給我一根。」晏少卿淡淡道。
喬遠垂眸想想,掏出煙盒,拿了一根給他,劃一下打火機,湊到他指間的香煙下,親自給他點著了。
心情還有些復雜,索性偏頭看向邊上去。
耳邊傳來重重兩聲咳嗽。
他一愣,忍不住蹙眉道︰「不行就別抽了,我這煙嗆人,一般人都抽不慣。」
晏少卿沒說話,也沒咳嗽了,低著頭抽完了整根煙。
喬遠看著他,又覺得煩了,突然起身道︰「我**後面還有一堆事,先走了。」
「嗯。」
「小胖。」喬遠叫了遠處椅子上玩手機的小胖,扭頭走了。
冷氣入肺,晏少卿又重重咳了兩聲。
站起身,抬步上樓。
沒走幾步,又遠遠看見了大跨步下來的閻寒。
閻寒在病房里待了將近兩小時。
念及此——
晏少卿臉上的冷意更重了兩分。
兩個人擦肩而過。
閻寒突然停了步子,開口喚了他一聲。
晏少卿也停下,轉過頭,側身看他,冷峻的一張臉,一絲表情也無。
閻寒微挑眉,詢問道︰「寧董事長的要求,你答應了?」
晏少卿看著他,沒回答,用同樣的語氣發問道︰「你呢?順水推舟,應下她的建議了?」
「沒錯。」閻寒點點頭。
「嗯。」晏少卿笑一聲,「好好對她。」
閻寒也笑了,看著他,審視良久,一言不發,冷著臉走了。
晏少卿這男人,和他想得差不多。
寡淡涼薄。
姜衿那丫頭忘了他,正好。
——
閻寒一路出了醫院。
想著剛才最後和寧錦繡說的那些話,開車前往雲京大學。
他眼下剛剛掌管了雲家,也的確需要一樁婚姻。
他願意娶姜衿。
卻沒有想過寧錦繡說得那麼多利益問題。
只是單純地,願意而已。
也因此——
剛才寧錦繡突然開口,他一言未發,沉默著,許可了她不經商議就拋出的這麼一個橄欖枝。
他想要娶了那丫頭,疼她寵她,這念頭,從未有一刻,如此強烈。
可——
有許多後續問題需要處理。
閻寒開著車,微微蹙眉,想了一路。
快到雲京大學的時候,問雲昊要了孟佳嫵的手機號碼。
打電話約了她在校門口見一面。
沒一會——
他開車到了校門口,遠遠地就看到了站在路邊等待的孟佳嫵。
孟佳嫵拉開車門坐上副駕駛。
直接發問道︰「姜衿怎麼樣了?」
開學也有十天時間了,姜衿一直未到,她自然知道了她出事的消息,前幾天才和江卓寧去醫院里看過,姜衿沒醒。
剛才在電話里听見閻寒說從醫院里過來,自然著急。
閻寒看了她一眼,答話道︰「已經清醒了。」
「清醒了?」孟佳嫵忍不住笑一聲,嘆氣道,「可算醒了。」
「嗯。」閻寒一只手握緊了方向盤,側頭看她一眼,鄭重道,「有個事情,我得給你說一聲。」
「說吧。」孟佳嫵點點頭。
「姜衿醒了,可記憶力出現了一點問題,她……」
閻寒語調一頓,「忘記晏少卿了。」
「啊?」孟佳嫵自然大驚,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遲疑道,「忘了誰?」
「晏少卿。」
「怎麼可能啊。」孟佳嫵笑笑,「她忘了誰,也不可能忘了晏少卿吧。」
「呵。」閻寒笑一聲,沒說話。
孟佳嫵看著他臉色,半晌,咬唇道︰「姜衿她……真得忘記晏少卿了?」
「沒錯。」
「……」孟佳嫵一愣,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了。
怎麼可能呢?
姜衿那麼愛晏少卿。
她那樣的女生,會為了一個男人,主動在超市里買避孕套,怎麼可能呢?
不合情理。
「晏少卿回京那一天,和新聞里那個女醫生在辦公室里,也不知道姜衿看見什麼,誤會了,也就出了車禍。」閻寒哼一聲,沉聲道,「事情就這樣。」
他想起來都覺得郁悶。
晏少卿的父親是環宇集團董事長,想要讓這種新聞消停,動動手指的事情。
可事實上呢?
從照片出現以後,這新聞炒了將近一個月,還越炒越熱。
姜衿那丫頭陷得那麼深,可想而知,每一天都在承受著怎樣的煎熬。
何苦呢?
晏少卿連自己的家人都搞不定,姜衿嫁給他,除了委曲求全,哪有什麼幸福可言呢?
閻寒胡亂想想,一張臉越發冷峻了。
孟佳嫵自然也明白。
看著他臉色,很快就想明白了,遲疑道︰「那,你找我是為了……」
「瞞著她。」閻寒看著她,開門見山道,「無論是現在,還是姜衿康復入學以後,她和晏少卿的事情,我希望你守口如瓶,當然,抹掉一個人出現過的痕跡並不容易。可按照姜衿的性子,也不會大張旗鼓地談戀愛,所以……」
閻寒一臉鄭重道︰「我希望你幫忙。」
孟佳嫵一愣,「幫忙。」
「沒錯。」閻寒看她一眼,索性實話實說,「寧董事長得知她選擇性失憶,告訴她,我是她未婚夫。」
「……」孟佳嫵倏然石化了。
閻寒……是姜衿的未婚夫?
開什麼玩笑啊!
可——
閻寒神色鄭重,根本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孟佳嫵干笑兩聲,「你喜歡姜衿啊?」
「嗯。」
「要,」孟佳嫵越發遲疑了,「要听從寧董事長的建議,娶她?」
「是。」閻寒道。
「可……萬一她後面想起來怎麼辦?」孟佳嫵簡直頭疼,「你們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嗎?」。
閻寒沉默了一小會。
淡笑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她能忘了晏少卿,已經說明了問題,晏少卿讓她覺得痛苦,我會盡可能給她最好的,等她想起來那一日,再說其他。」
「您還挺沖動的。」孟佳嫵唏噓道。
閻寒笑一聲。
他的確沖動了,可下午在醫院里那一刻,他看著姜衿純澈如孩童般的眼楮,便無法按捺這股沖動了。
他朝著孟佳嫵一笑,「這個忙,能幫嗎?」。
「我想想。」孟佳嫵為難了。
按著她和姜衿的關系,原本不應該瞞著姜衿的才是。
她明白愛情的滋味,那種瘋狂和炙熱,雖然好似烈火焚心,卻也能讓人獲得極致愉悅。
她有什麼權利,替姜衿做出選擇呢?
可——
開口的這個人是閻寒。
一來,他已經是雲家掌權人了,二來,自己還欠他一份人情。
若是沒有他,上一次雲昊的事情,很可能會毀掉她和江卓寧並不穩固的感情。
「很為難?」閻寒突然道。
「我只是覺得這樣對姜衿不公平。」
「這是她潛意識的選擇。」
「可?」孟佳嫵看他一眼,抿唇道,「這樣好像有些自私了。」
「哦?」嚴寒突然一笑,「我倒是第一次發現,這個詞還能從你口中說出來。」
閻寒審視著她,問道︰「孟佳嫵,感情本來就是自私的,我以為這個道理沒有誰比你更明白。」
孟佳嫵愣了愣。
的確,感情本來就是自私的。
爭取了才有希望,不爭取連開始的希望都沒有。
這道理,她再明白不過了。
孟佳嫵深吸一口氣,點點頭,看著窗外道︰「行。這件事我應下了,我知道怎麼做。」
「謝謝。」閻寒由衷道。
孟佳嫵笑了笑,「不敢當。」
閻寒也沒有再說話。
等孟佳嫵下了車,一發動,直接離開了。
——
醫院里。
晏少卿準備下班了。
心里牽掛著姜衿,索性再去病房里看一眼。
寧錦繡不在,陪同的一個護工拖了地,在清理洗手間。
姜衿的病床升起了一些,她靠著,也沒睡,兩只眼楮盯著滴答滴答的吊瓶,微微蹙著眉,看上去還有點呆,眼見他來,彎著眼楮輕輕笑了下,「晏醫生還沒下班呀?」
「嗯。」晏少卿露出個淺笑,回答道,「準備下班了,過來看你一眼。」
「嘻嘻。」姜衿歪頭道,「我真榮幸。」
她頭上還纏著紗布,額頭以上都被包裹著,越發顯得臉小了。
晏少卿想起那曾經纏在他指尖的柔軟發絲,難免恍惚,盯著她額頭看。
姜衿一愣,抬手在自己頭上輕輕踫了一下,發問道︰「好像成小光頭了,是不是很難看?」
她蹙眉說著話,又突然想到晏少卿是她主治醫師,眼楮都睜大了一些,抿著嘴角道︰「我听媽媽說現在有那種不用剃頭也可以進行的開顱手術嘛,我是女孩子,醫生哥哥怎麼也不替我想一想,就直接把我頭發剃光了,唔……」
她蹙眉看他,委屈和責怪都寫在臉上。
晏少卿還覺得有點好笑,拉了椅子順勢坐下,解釋道︰「也是為了手術安全考慮,剃頭更好一些。」
「頭發長起來很慢的啊。」姜衿完全不能理解。
本來就是嘛。
可以不剃小光頭,自己卻被剃光頭了。
這放在哪個女孩子,也會覺得接受不了的啊。
「嗯。」晏少卿看著她,也不辯駁,好脾氣道,「我的錯,考慮不周。」
「唔。」眼見他認錯,姜衿又覺得不好意思了,扯扯唇角,小聲道,「也不是。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晏少卿一笑。
姜衿看著他,這才發現他鼻梁邊上青了一塊,意外道︰「你臉上怎麼了啊?」
「嗯?」晏少卿微愣。
姜衿用眼神示意一下,疑惑道︰「好像被人打了一拳。」
晏少卿抬手模了模,微微蹙眉,淡聲解釋道︰「沒事。遇到一個不講理的病人家屬,不小心挨了一拳。」
「誰這麼討厭啊。」姜衿鼓著腮幫子嘀咕。
晏少卿看著她十足豐富的面部表情,只覺得無比心安。
姜衿見他發呆,又問,「還疼嗎?」。
她尚且在病中,腦袋肯定不舒服的,說話便顯得非常小心輕柔。
聲音軟軟的,能撫慰人。
晏少卿怎麼還會覺得疼呢?
甚至覺得——
這一拳還挨得挺值得。
他看著姜衿,抿著唇角笑一下,「不疼。」
「哦。」姜衿看上去放心些,似乎覺得無聊,又看一眼吊瓶,再看他,又問,「我感覺我躺了好久了。嗯,晏醫生,你會不會覺得我……話很多?」
「還好。」晏少卿笑著道。
「還好?」姜衿扁扁唇,「還好就是話還有點多的意思,你別覺得我煩呀,我就是太無聊了,沒人陪我說話。」
「不會,我這不陪你說話著嗎?」。
「也對哦。」姜衿倏然一笑,眨著眼楮看他,「那你能經常來陪我說話嘛?」
晏少卿微愣,神色定定地看著她。
「我忘了,你工作肯定很忙的。」
「好。」晏少卿突然道。
姜衿忍不住笑起來,正想再說什麼,突然緊緊蹙了眉,空閑的一只手就往頭上抓。
「怎麼了?」晏少卿連忙按住她的手。
「頭疼。」姜衿皺著小臉,突然就痛苦起來,可憐巴巴道,「傷口疼,又疼又癢,怎麼辦啊。」
「沒事沒事。」晏少卿松了一口氣,「很正常,我幫你模模。」
「嗯。」姜衿乖乖地拿下手。
晏少卿伸手過去,隔著紗布,十分輕柔地模著她腦袋。
他是醫生,手法肯定比一般人好一些。
姜衿皺著鼻子感受著,沒一會,還覺得享受,微微眯著眼楮,像一只假寐的小貓。
眼見她漸漸安靜了,晏少卿松了手。
還沒坐下,姜衿又睜開眼楮,看著他,小聲要求道︰「再模一下,好舒服的。」
晏少卿︰「……」
姜衿覺得他是不是不情願,無奈道︰「好吧,不模了。其實也不疼了。」
晏少卿忍不住輕笑一聲。
垂眸對上她眼楮。
姜衿也正看著他,四目相對,神色就有些迷惘了。
覺得緊張,一顆心砰砰砰跳起來。
兩個人近在咫尺,她覺得晏少卿長得實在帥,這麼年輕,都已經當醫生了,還是她主刀醫生,好了不起哦。
尤其——
長得這麼帥,性格還這麼好,又非常溫柔。
被他照顧的病人簡直太幸福了。
姜衿看著他,有點口干舌燥,還有點慌,忍不住舌忝了舌忝干澀的唇。
晏少卿的目光就落在她淺粉的唇上。
垂在身側的一只手忍不住蜷了蜷,按捺著突如其來的渴望。
寧錦繡進來就看到這樣一幅畫面。
神色一愣,連忙咳了兩聲,快步到床邊,笑著道︰「晏醫生怎麼還沒下班?」
「嗯。」晏少卿站直了身子,看著她淡聲道,「過來看看姜衿。」
「費心了。」寧錦繡客氣道。
晏少卿神色淡淡地笑了笑,「應該的。」
躺著的姜衿看著兩人你來我往地說著話,心里還有點抑郁,小聲問,「媽,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呀。」
「……」寧錦繡無語地看她一眼。
硬生生,從她的語調里听出了一絲絲嫌棄的意思。
心里敲響了警鐘。
看了晏少卿一眼,笑著道︰「還有點事情要問呢,我們出去說?」
「好。」晏少卿看了姜衿一眼,點點頭。
姜衿有些沮喪,扁著嘴,有氣無力道︰「晏醫生再見了,記得明天要來陪我說話呀。」
寧錦繡︰「……」
這才幾分鐘,兩個人又熟悉起來了。
她心情實在不好,抬步去了外面,看著晏少卿,開門見山道︰「躺了十幾天,衿衿這丫頭有些好動了,話很多,你忙工作,別拿她那些話當真。」
晏少卿笑而不語。
寧錦繡想著剛才看見的那一幕,只覺得頭疼。
感覺晏少卿好像姜衿的命中劫數。
兩個人相處的感覺,怎麼看,都覺得曖昧柔和,好像下一刻就要生出感情來。
她當然要阻止了。
心念一起,寧錦繡索性發問道︰「眼下她這種情況,轉院方便嗎?」。
晏少卿終于回神了,看著她,意外道︰「轉院?」
「是,轉院。」寧錦繡點點頭,解釋道,「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閻寒也算是答應了這門婚事,我想著應該給衿衿轉院,這樣才好重新開始。」
「您怕她想起我?」晏少卿微微蹙眉。
「是。」寧錦繡也直言不諱。
「我不同意。」晏少卿垂在身側的一只手微微握了一下,淡聲道,「轉院的事情我不同意,看著她康復我才放心。」
「你已經答應了不是嗎?」。
「是。」晏少卿道,「我答應不在她跟前提起過去,不過……」
他語調一頓,「有一個附加條件。」
寧錦繡愣了一下。
「我需要看著她康復。」晏少卿言簡意賅。
寧錦繡︰「……」
看著她康復?
要是看著看著,兩個人就看出感情來了呢?
「我知道您擔心什麼。」晏少卿看著她,一臉鄭重道,「如果我不說,她也能想起,證明她逃避這段感情的心意並不堅定,她愛著我,而且我也愛她,相愛的兩個人,原本應該在一起的,不是嗎?」。
寧錦繡︰「……」
她突然覺得有些頭大了。
晏少卿這人,比之同齡人還要沉穩持重。
哪里像一個晚輩?
偏偏——
她已經強人所難了,怎麼能繼續得寸進尺呢?
寧錦繡點點頭,看著他一臉鄭重道︰「那行,這件事我可以答應你。不過也就像你所說的,如果到出院她還沒能想起你,我希望你們的事情能徹底成為過去。」
晏少卿沉默良久,低聲道︰「好。」
「那我先進去了。」
寧錦繡話音落地,轉身進了門。
晏少卿站在外面,也暫時沒有走,很安靜,听著里面姜衿的輕笑聲。
听著听著又覺得難受,有點無法承擔。
眼下這樣一個姜衿,雖然受了苦,整個人卻顯得輕松自在,說話都隨意直白,眼眸清澈澄淨,依舊乖巧,最主要的,性子比以前柔和活潑了些。
他能說什麼呢?
作為被刻意忘記的那一個,許多話,他都無法出口。
晏少卿抬步慢慢往出走。
夜幕降臨,醫院外,街道上燈光都全部亮起來。
他只覺得空。
好像置身于一片荒野中。
遙遠的地方傳來女孩柔軟的說話聲。
其實一個人影都沒有。
他一直走,臉上也沒什麼表情,看上去極度冷淡,周圍的空氣都因為他清冷了幾分。
好一會,他才停了步子,發現自己早已經走過了小區門口。
晏少卿低頭自嘲地笑了一下。
轉個身,又往回走。
路過小區門口還在營業的便利店。
晏少卿站在外面略微想了想,抬步進去,低頭看一眼展櫃,朝著老板道︰「一包煙。」
「什麼牌子?」
「隨便。」
他以前不抽煙,對香煙品牌從未留意。
事實上——
他也無所謂什麼牌子,什麼牌子都好,是煙就行了。
便利店老板卻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伸手進了展櫃,詢問道︰「要多錢的?」
「隨便。」
「九十五塊。」便利店老板在角落里拿了一盒給他。
「嗯。」晏少卿取了錢遞過去,聲音淡漠,「再拿個打火機。」
老板隨手遞了一個給他。
晏少卿抬手接過,也沒看,轉身直接出了門。
沒了姜衿。
感覺實在太空了。
他總得找點什麼容易上癮的東西,補上心里那個無聲的窟窿。
香煙,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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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親們早安麼麼噠。
昨天更新後,才發現原來每天晚上熬夜看文的妹紙那麼多,很過意不去,所以以後肯定不在晚上更新了,早上九點二十之前更新,親們早上起來再看。
關于失憶梗的事,評論區說了很多,也就不在這里說了,總之,阿錦認為這是很必要的一個梗,有的親說狗血,但是阿錦覺得也算經典耐用的一個梗吧,不然大家都用。
反正老梗新梗,寫好了就是好梗,阿錦不保證每一個親都喜歡滿意,但是會盡努力寫到自認為最好。
今天有很多親出來安慰支持阿錦,也有很多開始吐槽最後想通贊同的,都很感謝,理解萬歲,麼麼噠。
最後一天啦,別忘了清理月票。
順帶著給二月一日求個票,雖然有親說不給票了,嗯,阿錦還是要求票,這是一項榮譽嘛,理解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