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啟雲站在床邊看著她,只覺得心疼。
半晌,他俯身輕輕拍了兩下她的臉,柔聲喚道︰「婉清?」
「哎。」齊盛開口就想阻止他了。
眼看著已經十一點了,這人好不容易睡著了,再被他給吵醒了,可不太好。
熟料孟婉清睡得迷迷糊糊,听見他喚,下意識就松開了毛絨大熊,翻個身抱住他手臂,小臉湊過去,撒嬌般地蹭了兩下。
顧啟雲就笑了,側身坐在了床邊。
齊盛︰「……」
這人,說好了上來看一眼,干什麼一副不打算走的架勢。
顧啟雲倒也並非不想走,只不過想帶著孟婉清一起離開而已,坐在她邊上略微想了想,他便直接伸手將孟婉清抱進懷里,站起身來。
孟婉清不重,他抱起來很輕松。
齊盛卻ˋ狠狠愣一下,連忙道︰「顧總,這使不得。」
「沒什麼使不得的。」顧啟雲看他一眼,又抬眸朝趙欽道,「薄毯拿上。」
「哎。」趙欽連忙應聲。
顧啟雲也就再沒說話,抱著孟婉清直接出了房間。
他身份在那擺著,齊盛縱然郁悶,也完全沒辦法阻止他,一臉無奈地跟著兩人下樓了。
喬遠坐在沙發上抽煙,眼見他下來,剛想起身,目光就落在他懷里了,愣神後俯身摁滅煙頭,僵著臉道︰「顧總這是何意?」
「她明天要上課,書包什麼的都在我那,住在這不方便。」顧啟雲找了個堂而皇之的理由。
喬遠一愣,一時間都沒辦法反駁了。
顧啟雲看著他又道︰「她今天突然回來心情不好,我不放心,明天得問問才行。回孟宅也不急于這一兩天,很多東西要收拾,周末吧,這個周末再說。」
他聲音平緩,說起話來神色溫和,有商有量。
喬遠看一眼他懷里的孟婉清,半晌,只得點頭道︰「還得麻煩你幾日,過意不去。」
「客氣了。」顧啟雲一笑,「時間晚了,我就不久留了。」
他看一眼邊上站著的趙欽,趙欽連忙上前將薄毯蓋在孟婉清身上,跟著他一起出了孟家大廳。
「阿遠。」齊盛目送兩人出去,有點無奈道。
喬遠也站在原地看著兩人的背影,臉上神色變了變,低聲道︰「沒事。按著他說的,這周末接婉清回來就行。」
「那好。」齊盛點點頭。
——
孟宅外。
趙欽將車子掉個頭,停在了顧啟雲邊上,又下來拉開了車門。
顧啟雲側個身坐了進去,松口氣。
孟婉清被他一路抱出來,身上蓋著毯子,臉蛋卻露在外面,吹了點風,迷迷糊糊也就醒了,一醒來便對上顧啟雲年輕俊美的一張臉。
她大大的眼楮里還帶著點迷惘,蹙眉道︰「顧叔叔?」
「嗯。」顧啟雲低頭看著她,柔聲笑,「醒了?這樣躺著會不會難受?」
「我怎麼?」孟婉清抬眸四下看了看,更懊惱了抓著頭發道,「我記得我在家里睡覺,現在是怎麼回事?做夢了啊?」
她尾音輕輕的,帶著疑惑,顧啟雲忍不住笑道︰「就是做夢。」
「哦。」孟婉清乖巧地蜷進他懷里去,「做夢還能看見你笑,真好呀。」
她很乖,顧啟雲眼眸里的笑意自然更深了,抬手在她臉蛋上模了兩下,眼眸微動,突然道︰「怎麼突然就想回孟家住了。」
「大家都說你快結婚了,照顧我不方便。」
「大家?」顧啟雲一愣。
「是啊。」孟婉清點點頭,「全部人都是這樣說的。」
「那你覺得呢?」
孟婉清略微想一下,點頭道︰「我覺得大家說的很有道理,你又不是小舅舅,其實不用照顧我的,而且你應該結婚了,結婚了是不是就要生小寶寶呀,以後更不能照顧我了。」
小丫頭軟軟的話語落在耳邊,顧啟雲抿著薄唇,一時間沒說話了。
結婚生子?
這件事眼下對他沒什麼吸引力了。
其實一直也沒有,他原本打算過三十歲左右結婚,給家里一個交代。
可——
眼下竟是有點不明白自己了。
不想成家,總覺得那事情索然無味得很。
不過——
他不覺得自己這想法和懷里這小丫頭有關系。
他對婉清疼愛憐惜,這感情很干淨,因為干淨,他才非常珍視。
旁人那些猜測他如何不曉得?
可在他心里,婉清就是個孩子,單純可愛乖巧,他一直養著她,是因為和她在一起能放松心神,這對他來說,無疑是珍貴的,他願意守住她的干淨天真,如此而已。
養女成妻?
真可笑,他還不至于到那種地步。
顧啟雲胡亂想想,抱著孟婉清的手臂緊了緊,柔聲問,「先不管別人怎麼想,你願意一直跟著顧叔叔嗎?」。
「唔。」孟婉清鼓起了腮幫子,蹙眉想了很久,抿著唇搖搖頭。
顧啟雲一愣,「不願意?」
「嗯。」孟婉清小聲嘀咕道,「以後都住在家里,可以陪孟明宣的。」
哥哥睡的那張床太硬了,她不管,明天要和小舅舅說,趕緊給他換一張又舒服又軟的大床。
孟婉清蹙眉想著,沒注意到顧啟雲原本柔和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過了很久,才听見他突然笑道︰「倒是我想多了,罷了。」
他以為,孟婉清沒有他不行。
不曾想,這也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
正如喬遠所說,此一時彼一時,眼下喬遠已經握緊了孟家,他完全有能力護著孟婉清了,而他,實在沒什麼理由,一直將無親無故的她,養在自己身邊。
顧啟雲長舒一口氣,將視線投到車窗外去了。
——
夜色已深。
依雲首府,晏宅。
姜衿和晏少卿還沒有休息。
晚宴的地方距離家里不算近,等兩人到家已經十點多了。
晏少卿和喬遠喝了點酒,白的,也就沒開車,姜衿開車帶著他,等到回了家,也著實有點累癱了。
此刻——
好不容易安頓了晏少卿躺下,她也上了床。
拿手機看一眼時間,十一點半。
正準備入睡呢,手機突然就響了起來,屏幕上顯示,媽。
姜衿一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到家後忘了給寧錦繡打電話,連忙接通,笑著道︰「媽,你怎麼還沒睡?」
「你到家了?」寧錦繡問。
「嗯。晏哥哥喝了點酒,剛躺下,我一直忙著,忘了給你打電話。」
「醉了?」寧錦繡還有點意外。
姜衿解釋道︰「晏哥哥好像不怎麼能喝白酒,有點暈估計,沒折騰,已經躺下了。」
「那就好。」寧錦繡在那邊松了一口氣,話鋒一轉,又問她,「上班好幾天了,感覺怎麼樣?」
「挺好的。」
姜衿話音落地,邊上晏少卿一只手突然伸過來,模索著找她。
她也就沒多說了,和寧錦繡道了晚安,很快掛斷。
「這孩子。」寧錦繡看著電話嘆口氣,朝著姜煜抱怨道,「我還有話沒說完呢。」
姜煜洗完澡剛出來,看著她道︰「時間這麼晚了,孩子也得休息,有什麼話周末見了面再說也一樣。」他一邊說著話,一邊上床將寧錦繡攬進懷里。
寧錦繡柔聲解釋道︰「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想告訴她少卿年齡不小了,是時候要個孩子。」
過了年晏少卿三十二歲,老爺子那邊不知道都著急成什麼樣子了,她雖然一向認為女人也應該有自己的事業,卻也不能太偏心了,兩個人年齡差距在那擺著呢。
她一副操心過多的樣子,姜煜忍不住就笑了,「他們都是成年人,這種事自然有打算。」
「也是。」寧錦繡聲音淡了下去。
電話那頭——
姜衿側身放了手機,鑽進被子里去。
晏少卿一只手模索著抓了她的手,側個身又攬上她的腰,低聲道︰「衿衿。」
「誒?」姜衿探頭看他一眼,明明眼楮還閉著呢,薄唇卻一開一合地說著話,眉眼溫潤,比平時清醒時候的樣子柔和許多,還有點說不出的可愛。
她抬手在晏少卿的睫毛上踫了踫,喚他,「晏哥哥。」
晏少卿翻了身就壓在她身上了。
體溫都比平時高,胸膛滾燙滾燙的,又很重,壓在她身上,簡直能將她給壓扁了。
姜衿忍不住蹙眉抱怨了兩聲,柔軟的兩片唇就落到了她鼻子上,晏少卿捧著她的臉蛋吻,糊里糊涂的,便有點不知道輕重,一口下去,疼得她忍不住都皺眉了。
「小不點。」許是咬了人自己有感覺,晏少卿抬起了眼皮,看著她。
四目相對,姜衿就有點暈了。
晏少卿眼眸里柔情滿溢,看著她,微微發紅,帶著那麼點極富侵略性的曖昧光芒。
他喝不了白的,平時基本上不沾,宴會上也是因為喬遠的緣故,才喝了點而已,涌上來的便不怎麼想克制了,克制也克制不了。
流光瀲灩一雙眸子盯著姜衿,大手便開始游走在她身上,只覺得身下這小人兒香噴噴軟綿綿,他愛不釋手,翻來覆去地折騰了會,翻身再躺下,身下的床單都是潮濕的。
姜衿也流了好多汗,聲音都喊啞了,偏偏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渾身酸疼,她勉強收拾了一下,看一眼時間,兩點多。
累極。
姜衿在對晏少卿的怨念之中睡著了。
——
翌日,清晨。
姜衿迷迷糊糊中听到了水流刷刷的聲音。
打著哈欠睜開了眼楮。
床邊空著,晏少卿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起身了,去浴室里洗澡。
姜衿只覺得困,躺在被子里,懶懶地看著洗手間的方向,看時間還早,也就一直沒起身,神游九天,腦補著上班以後可能會遇到的各種情況。
晏少卿出了浴室就看見她傻乎乎的樣子,愣了一下,一邊擦頭發一邊問,「想什麼呢?」
「工作的事。」
姜衿說話間抬眼看他,愣了。
夏天大清早也是挺熱的,晏少卿出了浴室就穿著一條四角內褲而已,身姿挺拔地站在晨光里,男性特征明顯,怎麼看都一副引人犯罪的樣子。
姜衿下意識模了模自己鼻子,還好,這次挺有出息。
晏少卿卻忍不住笑一下,轉個身,抬步去衣帽間里穿衣服了。
姜衿也從床上爬起來,去洗漱。
于是——
晏少卿穿衣服的時候,就听見洗手間方向傳來一聲尖叫。
他修長的手指一頓,突然聯想到她所為何事了,臉色微微變了一下,穿好襯衫出去了。
姜衿郁悶不已地站在他眼前,仰頭道︰「你說這怎麼辦啊?」她指著自己下巴上一個超級明顯的齒痕,哭喪著一張臉。
晏少卿簡直屬狗的。
先前在她肩膀上咬了一口,她郁悶勁還沒過去呢,他隔天又咬了一口,現在齒痕下不去了,還留在她肩膀上呢,成了小小一道疤。
反正在肩膀上,那也就算了。
現在咬在下巴上算怎麼回事啊,尤其齒痕還帶著淤青。
她要是頂著這樣一張臉去上班,那無論在哪,回頭率也指定百分之百了。
姜衿咬唇瞪著他,簡直快哭了。
晏少卿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卻忍不住低笑一聲,手指挑起她下巴,還在那地方輕吻了一下。
姜衿紅著臉,「你再親它也下不去呀。」
「要不貼個創可貼?」晏少卿輕聲道,「我昨晚不夠清醒,也不是有意為之。」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姜衿仍舊氣悶。
貼個創可貼?
大夏天的,都不奇怪嗎?
好吧也沒其他辦法了,她只能听晏少卿的話,找了個創可貼貼上去,去衣帽間里穿衣服。
鎖骨上也有好幾個痕跡。
姜衿沒辦法,只能找了件淺色襯衫穿上,下面配了條面料輕薄的百褶裙,裙子不長不短,大概在她膝蓋上面一點,露出了瑩白如玉兩條腿,再配一雙淺口鞋,顯得清純嬌俏,楚楚可人。
等她出去,晏少卿多看了兩眼,淡聲道︰「裙子換掉。」
姜衿︰「……」
八月份雲京天氣太熱,尤其這兩天,路面上扔個雞蛋都能給煎熟了,不穿裙子穿什麼?
網站記者不用出鏡,又大多年輕,就像李朝陽說的,的確不講究,怎麼舒服怎麼來,除了高跟鞋和吊帶背心超短裙之類過于暴露的,辦公室穿什麼的都有。
她的裙子都快到膝蓋了,屬于再正常不過的著裝。
姜衿朝著他扁扁唇角,反駁道︰「不要。」
不要?
晏少卿蹙了眉,也不說話,神色定定地看著他,意思不言而喻。
姜衿一張臉就垮了下來,湊上前抱著他胳膊晃,「晏大教授,你這年齡也不老啊,別那麼古板,思想跟個老古董似的。」
「容易受傷自己不知道?」晏少卿一副不容動搖的樣子,繼續道︰「工作也沒個定性,東跑西竄的,磕到踫到受罪的還是你。」
姜衿翻個白眼,「你都不能說點好听的嘛?」
「听話。」晏少卿道。
「呃,」姜衿一臉無奈道,「那你說我穿什麼?上面的襯衫沒法換,還不是因為你。」
晏少卿攬著她直接回房間了,抬手拿出另外一條裙子,「換這條。」
姜衿︰「……」
晏少卿拿了條質地輕薄的棉布長裙,風格偏文藝森女系,瓦藍色,和她身上的白襯衫配一起,更顯得文靜縴秀,似乎,也更穩重。
好吧,姜衿換了裙子。
來回折騰這麼一次,時間就有點緊張了,兩個人很快吃了早餐。
出門上班。
姜衿拿鑰匙開了鎖,回頭又看一眼正準備上車的晏少卿,突然道︰「晏哥哥。」
晏少卿一只手按著車門,愣一下,「怎麼了?」
姜衿一笑,「工作順利。」
晏少卿勾勾唇,「你也是。」側身上車了。
姜衿看著他上車,抿抿唇,低頭略微想一下,也坐上車了。
連著好幾天都睡眠不足,她其實有點困,開著車,為了清醒,放了音樂,一路往單位里趕。
早高峰有點堵,好在她和晏少卿一向出門早,九點前也到了。
剛坐穩,還沒喘口氣呢,就听到陳昭昭喊她,「姜衿,過來一下。」
姜衿一愣,放下包走過去了。
陳昭昭的目光落在她長裙上,沒好氣地嗤了一聲。
她不喜歡裙子,夏天再熱,也永遠穿長褲,也因此,每當看見年輕女孩長裙飄飄,心里總有那麼點不悅,只覺得煩得慌。
網站記者不用出鏡,辦公室這些編輯記者穿什麼的都有,裙子其實不在少數。
偏偏姜衿這姑娘太漂亮,穿什麼都引人注目。
陳昭昭看著她走近,收回思緒,臉色冷淡道︰「昨天下午我一回頭就不見你人了,以後就算不想完成工作,也得提前給人說一聲,這是禮貌,明白嗎?」。
她說話聲音不低,周圍兩排人幾乎都能听見,那目光就齊齊落在姜衿身上了。
這幾天沒什麼轟動性大新聞,加班的人自然沒幾個,姜衿每天下午幾點走也就幾個編輯知道,卻也不明白陳昭昭針對她的原因,明智地閉口不言。
人多是非多,尤其職場這種地方,更是多說多錯。
姜衿能收獲的,也就一丁點同情的目光了。
她頂著眾人投來的目光,略略笑一下,用和陳昭昭差不多的分貝道︰「陳姐,你說我確定了今天早上的采訪主題,就可以走了,而且我昨晚的確有事,快八點才離開已經挺晚了。」
八點?
加班三小時?
一個實習生,至于嗎?
她話音落地,一眾人又下意識去看陳昭昭,有疑惑有古怪。
陳昭昭神色如常,似乎沒听到她關于加班的話,話鋒一轉直接問,「你這意思確定了采訪主題?」
「是。微博上有網友提到了那個老漢帶著九十多歲老母親環球旅游的事情,我覺得挺有意思。」姜衿看著她,語調平緩道,「一來暑假本來就是旅游季,二來他們的故事本身有看點,我覺得做好了能宣揚很多東西。」
「比如?」陳昭昭挑眉。
「生命不息、運動之趣、如何行孝、旅行意義,很多,我覺得甚至可以推出一組積極向上的專題,就叫,嗯,《行走的靈魂》。」
「听起來不錯,」陳昭昭哂笑一聲,「你既然做了功課,難道都沒發現這對母子並非亞洲人嗎?還是你覺得,我應該給你配個翻譯?」
------題外話------
親們午安。(*▔3)(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