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程程站在人群里,看著外面的場面,臉色慘白,結巴道︰「她沒跟我一起下來,好像還,還在山坡上……」
韓程程的話音未落,轉眼間一個黑影已經沖了出去。
譚之薇轉過身來,朝著厲紹憬的身影看去,表情中有些迷惑。
……
山坡上的人都拼了命的往山下跑,尖叫聲,哭泣聲縈繞不止,而厲紹憬只身一人正逆著人群往上溲。
譚之薇認出厲紹憬時,她呆若木雞道︰「他……不要命了嗎?」。
當韓程程也反應過來往山坡上跑時,厲紹憬已經先到了顧妤身邊。
顧妤被石塊砸中了月復部,正仰坐在地上,痛的臉色慘白,根本起不來恧。
女敕黃色的雪橇服過于顯眼,厲紹憬一眼就認出了她。
跑到她身旁蹲下,身邊還不住的有雪塊落<下。
厲紹憬用身體護住了顧妤,卻不敢輕易的將她抱起。
「顧妤……」厲紹憬喚著她的名字。
當顧妤抬起頭時,厲紹憬才發現她的下嘴唇已經被咬破了,可見疼的不是一般。
「厲叔叔……」
顧妤的眼圈里升騰起了水霧,因恐懼而沒了血色的小臉,在看到厲紹憬的這一刻,終于表現出了一絲松動。
「忍著點疼。」厲紹憬低著頭,說這話時表情過于專注。
顧妤輕點了點頭,可在厲紹憬將她攔腰抱起來的時候,她還是疼的直吸冷氣。
可就在厲紹憬剛直起腰的時候,山坡下傳來韓程程的一聲大喊︰「顧妤,小心……」
幾乎是與此同時,顧妤再次摔倒在地。
而這一次沒有雪塊和石塊砸在她身上,相反的是耳邊傳來了厲紹憬的一聲悶哼,兩個人滾落在一起。
顧妤疼的叫出了聲,厲紹憬整個身子壓在她的身上,而一塊石塊正好砸在了他的背上。
厲紹憬左手護著顧妤的頭,右手用盡了全力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深怕壓傷她。
可即便是這樣,顧妤還是被他壓在身下,一動也動不了。
厲紹憬撐在地上的右手上還包著白色的紗布,被顧妤死死的壓住。
身邊不時的還有石塊滾落,厲紹憬一把抽出右手,再次起身將顧妤抱起。
受傷的手月兌離的紗布,被扯的血肉模糊,上面剛漸好的皮膚又被掀掉,露出新鮮的血肉。
顧妤看的觸目驚心,伸出手去抓他抱著自己的右手手腕︰「你手怎麼了?」
「抱緊我,別去管它!」
被厲紹憬抱在懷里,顧妤的臉離他的很近,甚至能感受到他鼻息間的呼吸。
厲紹憬的額頭上有汗,不知道是累的還是疼的。
眼看快到山坡下面,韓程程也奔了過來,看了厲紹憬一眼,目光落在他血肉模糊的手背上。
韓程程伸出手,想將顧妤接下。
可厲紹憬並沒有要把顧妤交給他的意思,而是直接說道︰「去叫救護車。」
說完,直接抱著顧妤繞過了他,直奔休息室。
突然被厲紹憬命令,韓程程愣了幾秒,這才轉過身跟了過去。
……
山坡上的人基本上已經全部撤了回來,休息室里亂作一團。
滑雪場的工作人員都趕了過來,幫忙照顧傷員。
被砸傷的人不少,輕傷的居多,重傷的也有幾個。
滑雪場緊急聯系了救護車,並把嚴重的傷員帶去了救護室救助。
救護室不大,被幾個重傷患者和家屬佔滿,滑雪場里的救助人員,根本就忙不過來,許茵和羅琳醫生也及時趕了過去幫忙。
顧妤一直被厲紹憬抱在懷里,韓程程氣喘吁吁的跑過來,一臉著急道︰「救護室里已經忙翻了,這里救助條件有限,我怕顧妤會傷到髒腑,我們要不要等救護車來……」
厲紹憬看著懷里的顧妤臉色一陣比一陣白,想也不想,轉身朝門外走。
「唉?你要帶她去哪?」韓程程站在身後大喊。
厲紹憬頭也沒回,腳下不停︰「去醫院,這里離市中心遠,救護車趕過來還有一段時間。」
聞言,韓程程喊道︰「我也去!」
……
一路上,韓程程坐在駕駛的位置上,將車開的飛快。
譚之薇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不時的向後張望,一臉焦急︰「顧妤,你可要挺住,我們馬上就到了。「
厲紹憬和顧妤坐在後排的座位上,顧妤幾乎是半躺在他的懷里。
顧妤除了疼以外沒有太明顯的感覺,她虛弱的對著譚之薇擠出了一絲笑︰「放心,我沒那麼容易死。」
譚之薇聞言,勉強的彎起了嘴角,可表情卻比哭還難看。
顧妤疼的閉著眼深吸了口氣,再睜眼時,對上的是厲紹憬深刻的眉眼。
厲紹憬一直低頭看著她,目光寸刻不離。
感受到厲紹憬關切的注視,顧妤說不出的舒服。
四目相對,顧妤從他的眼里看到了緊張的情緒。厲紹憬受傷的手,依舊緊緊的抱著她,顧妤的心里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慢慢盛開,悄無聲息,卻暖人心脾。
眼前的這張英挺的臉,她像是怎麼看也看不夠,厲紹憬也一改往常的作風,今天他的視線里全都是她,再也沒有移開過。
……
——————
陸軍總院的急診室里,顧妤躺在病床上,呆呆的望著天花板。
醫生在給她做完全身檢查後,摘下口罩︰「問題不大,幸虧沒有砸中重要髒器的部位,沒有生命危險。」
所有人聞言,終于松了口氣。
不過,顧妤肚皮上留下足有拳頭大的一塊淤青,青的發紫,喘氣都疼。
顧妤回過頭,尋找著厲紹憬的身影。
厲紹憬听完醫生的陳述,轉身出了門,去了哪里沒人注意到。
……
薛君山來醫院的時候,顧妤已經被送進了普通病房。
老首長幾乎是被院長和幾個專家護送進來的,這陣仗嚇的譚之薇站在一旁都大氣都沒敢出,心里暗暗的說了無數次的牛B了。
院長親自站在老首長面前,將顧妤的情況和老爺子說了一下。
听聞顧妤沒什麼大事,老爺子也總算放下心來。
只是院長和專家組的醫生前腳一走,老爺子的拐杖就拎起來了。
顧妤還沒等躲,韓程程的腿上就已經挨了一悶棍了。
韓程程叫著跳起來,直往譚之薇身後躲,看向薛老首長的眼神都是懼怕的。
老爺子用拐棍指了指病床上的顧妤,又指向韓程程︰「我就知道你們幾個小兔崽子又出去給我惹禍了,敢情還真是合著伙的騙我呢!」
說著,又朝著譚之薇身後的韓程程打。
韓程程躲不過,抱著腦袋鼠竄,最後順著牆根模到了門,打開就跑了出去。
譚之薇被嚇的臉色發白,僵硬的站在病床前,動也不敢動。
別看老爺子年紀大,這下手還真不輕。
薛老爺子在譚之薇身上掃了一眼,將拐杖收了回來,到底是沒說什麼。
一旁病床上的顧妤,早已經將被子拉到了脖子以上,蓋住了一半的臉,小心翼翼的盯著外公,說道︰「外公,您不能都怪程程的,是我叫他……」
顧妤的話還沒說完,老爺子就已經喊道︰「你還敢幫他說話?!要不是看你今天受了傷,我不打斷你的腿我都不姓薛!」
被老爺子這麼一吼,顧妤也瞬間閉了嘴,只露出一雙大眼楮,從被窩里偷偷的看著他。
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有人正走進來。
老爺子以為是韓程程,背對著門,寒著臉頭也沒回。
還是譚之薇先發現了厲紹憬,趕忙走過去,問道︰「厲先生,您的手沒事吧?」
厲紹憬抬頭打量了譚之薇一眼,淡淡回應道︰「沒事。」
薛老爺子听見是厲紹憬的聲音,轉過身來。
厲紹憬幾步走到病床前,看了顧妤一眼,轉頭面向老首長,叫了一聲︰「薛伯伯……」
薛老走到厲紹憬身前,看著他︰「紹憬啊,今天多虧了你啊。」
「沒什麼,人沒事就好。」厲紹憬沉穩答道。
老首長點了點頭,轉身坐在了顧妤身邊,放下了剛剛威嚴,眉眼間都是濃的化不開的哀慟情緒。
他看著顧妤的臉龐說︰「你呀,跟你媽媽小的時候一點都不一樣,她可比你省心多了……」
提到了顧妤的母親,顧妤的小臉也耷下來,不吭聲。
老爺子繼續說道︰「就算你不為你自己著想,你總該為外公想想吧?我都這麼一把年紀了,你要是真的出了事,等我閉了眼的那天,怎麼和去你媽媽交待啊?」
顧妤知道外公這是傷了心,癟了癟嘴,道︰「對不起,外公,我知道錯了……」
認錯態度良好,這總歸讓老爺子心里舒服了點,伸出大掌在她的頭頂上拍了拍,起身道︰「罷了,既然醫生也說沒有大礙,打完這瓶吊針就跟我回家去吧,大年三十,家里沒個人氣怎麼行……」
顧妤連忙點頭如搗蒜,這會兒老爺子說什麼是什麼,她半分也不敢反駁。
薛老爺子被院長請去了辦公室,病房里只剩下厲紹憬和譚之薇了。
譚之薇在病床前站了一會兒,看了看顧妤,又看了看厲紹憬,總覺得自己站在這里有些多余,尋著個給家里打電話的借口就躲出了病房。
譚之薇不傻,雖然顧妤嘴上不承認,可她對厲紹憬的心思,她一眼就看明白了。
可厲紹憬呢?他看向顧妤的眼神里明明是帶有一絲情愫的,可這情愫到底是來自于哪方面?譚之薇說不太清楚。
即便是這樣,她心里依舊有一絲懷疑,無論如何,她都覺得厲紹憬對顧妤也絕不只是簡單的對晚輩關心。
……
病房里一下安靜了下來,顧妤有些不自在。
她心跳的飛快,厲紹憬的視線一直放在她的臉上,她有些不敢與他對視。
平靜了片刻後,顧妤咬著牙從病床上坐起,抬頭看向厲紹憬重新包扎好的右手,問道︰「你的手怎麼了?」
「燙傷。」厲紹憬的語氣很淡。
顧妤吸了口氣,自古以來皮外傷就要屬燙傷最折磨人,不愛好不說,還疼的鑽心。
回憶著他從自己身下用力的抽出右手,那種疼,顧妤簡直不敢想……
厲紹憬沒有坐,站在病床不遠處。
兩人間短暫的沉默,氣氛有些詭異。
顧妤嘗試著找些話題,可一時間腦袋里卻空了,面對厲紹憬這樣冷清的人,她還真不知道什麼話題,能讓他感興趣。
還不等顧妤糾結完,厲紹憬倒先開了口︰「以後最好離韓程程遠點,出事只會自亂陣腳,幫不上大忙。」
「……」
顧妤詫異的看向他,完全不明白厲紹憬是何時對韓程程有了這麼大的偏見。
發愣的功夫,厲紹憬已經轉身朝門口走。
見厲紹憬要走,顧妤腦子一熱,一聲‘厲紹憬’從她口中急急喊出。
厲紹憬轉過身來看向她。
他的目光很沉,眉眼又過分的深邃,眸子里的情緒讓顧妤看不懂。
不過,她還是硬著頭皮問道︰「為什麼每次我有危險,你都會出現在我身邊?」
厲紹憬的眉頭微微蹙起,沒有回答。
顧妤依舊認真的看著他︰「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你明明知道今天的事很危險,如果砸到你的是個大石塊,很有可能連命都會交代在那里,可你為什麼還要沖上去救我?」
厲紹憬眉頭蹙的更深,盯著顧妤的表情未變,許久之後,才平靜說道︰「那是我該做的……」
顧妤有些不能理解,心底里的話不經大腦就月兌口而出︰「你欠我什麼嗎?」。
厲紹憬偏了偏頭,表情里多少有些不耐煩︰「不欠!」
顧妤被他的表情震懾的微微一怔,厲紹憬已經轉身拉開了病房的門。
臨走前,他回過頭來︰「以後別叫我的名字,叫我厲叔叔!」
顧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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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的夜晚,
嚴復一個人坐在高檔的復式公寓里,目光一直停留在放在茶幾上的手表上。
那是一塊廉價的機械腕表,如今早已經配不上他的身份。
他沒有丟棄,那是顧妤曾經用了一個月的工資為他買來的……
電視里的主持人喜氣洋洋的說著數年不變的吉祥辭,屋外也開始淅淅瀝瀝的飄起了雪花。
嚴復表情清冷的吸完了一根煙,煙頭捻滅在煙灰缸里後,低著頭許久都沒有再抬起來。
今天是顧妤的生日,他沒有忘記。
安靜的躺在沙發里的手機,再次被他拿起。
謹記于心的號碼一次次的被他撥打出去,而听筒里能傳來的只有冰冷機械的人工服務提示音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將手機扔去一旁,他又抽了一根煙出來,放進口中點燃。
青白色的煙霧正在裊裊上升,而窗外 里啪啦炸著大朵的煙花。
從沙發里起身,他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站在窗前喝下。
而下一刻,他似乎想到了什麼,轉身朝著茶幾的方向走去。
水杯放在茶幾上,他拿起了無繩座機電話,撥通了顧妤的手機。
一聲聲撥通的提示音,讓他的心在慢慢下沉,果然……
電話那頭響起顧妤的聲音,語調有些慵懶︰「喂?我是顧妤,你哪位?」
听著熟悉的聲音,嚴復的心情五味雜陳,由最開始的憤怒,慢慢的演變成了酸楚。
顧妤的聲音還在︰「怎麼不說話?是打錯了嗎?」。
嚴復掛斷了電話,胸口劇烈起伏。
他將茶幾上的東西全部掃落在地,也包括那只保存還很新的機械腕表。
他是氣憤的,挫敗的,憋在心底的這股子郁氣發泄不出,堵得他胸口難受。
客廳門口處響起了突兀的門鈴聲,將他的理智逐漸拉回。
他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鐘,眉頭蹙起,越過一地的狼藉,朝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