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妤從椅子里起身,當厲紹憬的目光投遞過來時,他的腳步頓了頓……
眾人面前,顧妤攔住了厲紹憬的去路。
再開口,聲調已經冷漠︰「厲總,我有話要對你說……」
不等厲紹憬回應,他手里的手機響起。
顧妤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看著厲紹憬按下接听後,將手機放在耳邊溲。
厲紹憬是側身背對著她的,接電話的內容很簡短︰「在車里等我,我馬上下去。」
顧妤被晾在了一邊。
厲紹憬將手機收起,轉頭看向顧妤︰「你剛剛叫我什麼?恧」
顧妤︰「……」
說話間,譚姝已經從後面趕了上來,走到厲紹憬身前停下後,問道︰「厲總,付總那邊已經打了兩次電話過來了,我們要現在趕過去嗎?」。
厲紹憬的~目光放在顧妤臉上。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顧妤竟然不知該從何說起了。
……
顧氏集團的門口,厲紹憬的車就停在那里,備受矚目。
備受矚目的原因並不是因為車子本身,而是站在車旁的一個女人。
曲靜涵卷發披肩,笑容一如從前清淡︰「紹憬,我沒耽誤你工作吧?」
「沒有。」厲紹憬淡淡應答,卻沒抬頭。
話音未落,譚姝手里的文件掉落在地。
厲紹憬和曲靜涵同時轉過頭去,譚姝正慌忙的彎下腰去撿文件。
很快,一直白淨縴細的手臂出現在譚姝的視線之內。
曲靜涵彎腰將散落的文件幫譚姝撿起,交回到她手中。
譚姝的面色有些發白,看著眼前的曲靜涵,一時間忘記了做出反應。
曲靜涵恬淡的看著她,眉眼彎起︰「小姝,你長大了……」
譚姝的鼻尖有些發酸,錯開與曲靜涵的對視後,將碎發攏入耳後,點了點頭︰「嫂子,你回來了……」
————
郊外,空置多年的歐式小洋房外,顧妤下了車。
不遠處的一輛黑色奔馳商務一直停在那里,車窗半落,里面的人不時的朝著洋房里看去,偶爾低頭交談。
顧妤在門前站了一會兒,收回目光,轉身走入。
房子里的一切還保持原有的模樣,譚之薇正站在窗口,視線落在門外的商務車上。
顧妤走到譚之薇身旁停下。
譚之薇緩慢的轉過身來,看向顧妤︰「你來啦?」
顧妤點頭,也隨著譚之薇的視線朝窗外望去。
「是溫肖默叫人來看著你的?」顧妤問道。
譚之薇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不清楚。
不過,她似乎也沒在意,帶著顧妤朝沙發走去。
……
顧妤給附近的超市打了電話,讓超市送來了啤酒和零食。
兩個人許久沒有坐在一起,回想上一次醉個徹底的時候還應該是在英國。
顧妤將擺在茶幾上的啤酒罐一個個的啟開。
譚之薇靜靜的看著她的動作,問道︰「你爸的公司怎麼樣了?」
顧妤啟啤酒罐的手頓了一下,轉而笑了笑︰「沒事。」
從她臉上的蒼白,譚之薇知道一定有事。
酒過三巡,兩人話也逐漸多了起來。
譚之薇有些醉意,而顧妤還算清醒。
譚之薇靠在顧妤的肩頭哭了笑,笑了哭,內容大致都跟靳楊有些關系。
顧妤呆呆的坐在沙發里,譚之薇的話她多半沒有听進去,腦子里全是厲紹憬離開前,問她的那一句︰「你剛剛叫我什麼?」
的確,顧妤是心寒的,這種心寒體現在言語上,必然少了些溫度,一聲厲總,將兩人變的陌生又模糊起來。
她甚至不敢輕易的去回想。
之前一件件一樁樁的事聯系起來,後果必然是她承受不了的。
譚之薇從她肩膀上抬起頭來︰「顧妤,你在想什麼?」
顧妤的胸口悶的厲害,表情有些痛苦,拿起啤酒就往嘴里送。
譚之薇攔下了她的動作,看著她的眼楮,道︰「別瞞我,到底出什麼事了?」
顧妤的鼻尖微酸,注視了譚之薇許久以後,垂下目光道︰「我爸的公司怕是挺不住了。」
感同身受的譚之薇臉色瞬間就白了,她不敢相信顧妤有可能就會變成下一個自己。
譚之薇一把扶住顧妤的肩,問道︰「厲紹憬呢?厲紹憬怎麼不出來幫你?」
顧妤的眼圈紅了,咬著嘴唇,說不出話。
譚之薇瞬間明白了,她一把推開了茶幾上雜亂的零食和啤酒罐,起身就往廚房沖去。
顧妤在廚房門口攔住了手握菜刀的譚之薇︰「你干什麼?」
譚之薇情緒有些激動,怒道︰「我就知道,他們沒一個是好東西。」
將菜刀從譚之薇的手中奪下,顧妤大聲說道︰「如果靠這個能解決問題,為什麼你還被溫肖默脅迫那麼久?」
譚之薇的臉白了,手里的刀掉落在地板上,發出高亢的一聲響。
顧妤說的沒錯,不過是她太激動罷了。
冷靜下來,譚之薇坐回到了沙發里。
兩人許久不語,最後還是譚之薇先開了口︰「厲紹憬都做了什麼?」
顧妤彎了彎嘴角,卻發現自己連勉強笑一下都做不到了,她說︰「許嫣然利用之前媒體炒作我不是顧家孩子的事,在董事會面前大作文章,是厲紹憬出面擺平了這件事……」
譚之薇詫異的看著她,不解道︰「厲紹憬為什麼這麼做?他又不是顧氏集團的人。」
顧妤的眸光黯了黯︰「他有顧氏17%的股權……」
「靠!」譚之薇終于爆了粗口︰「什麼時候的事,他一直瞞著你?」
顧妤搖了搖頭,腦子早已經亂成一團,有太多的事不及深想,她給不了譚之薇答案。
譚之薇的酒醒了幾分,思慮還算清晰,自言自語道︰「如果厲紹憬一開始就擁有這麼多的股份,他突然出現倒也說的過去。只是,這怎麼可能呢?況且也說不通啊。」
「哪里說不通?」顧妤頭疼欲裂,酒氣上涌。
譚父公司的落敗,整個過程譚之薇是親眼目睹的,里面一些下作的手段她不是沒見過。「首先,你爸之前怎麼可能會在顧氏里養厲紹憬這種老虎,再說了,以你母親和厲家老大的關系,你父親膈應他們還來不及呢,不是嗎?」。
顧妤點頭,譚之薇的話不是沒有道理。
譚之薇繼續說道︰「那如果排除了以上這一條,思路就清晰了。」
顧妤的臉色更白了。
譚之薇沉思了片刻︰「我不知道猜的對不對,既然所有的股東,也包括許嫣然在內,他們都不知道厲紹憬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擁有了你們顧氏的大份額股權,這能不能說明,厲紹憬其實一直都是個‘局外人’?」
一句‘局外人’提醒了顧妤,顧妤一臉震驚的看著譚之薇︰「你是說,厲紹憬所擁有的這些股權,其實之前都在別人的手里,只是被他一直掌握而已?我爸出事以後,他才真正意義上的接手?」
譚之薇定定的注視著她︰「如果是這樣,那麼,厲紹憬這個人就太可怕了。顧妤,那你和他之前的種種,到底算什麼?」
顧妤不敢想。
她拼命的搖頭,自言自語︰「這不可能,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何況我和他才認識幾個月……」
話說到這里,顧妤腦子里的弦終于「 」的一聲,徹底斷了。
她轉過頭,不可思議的看著譚之薇,見譚之薇面色凝重,她重復道︰「我和他不過才認識幾個月而已,幾個月……」
顧妤突然歇斯底里的從沙發里站起身,她不敢相信的看著譚之薇,問道︰「他利用我?」
譚之薇不語。
見顧妤拿起手包就要往出沖去,譚之薇攔住她道︰「你這樣子能問出什麼來?不是該找個時間,好好和他談談嗎?」。
顧妤的眼淚從臉頰滑下,重新坐回到沙發里,手機還在茶幾上微微震動著,上面的號碼顯示是薛宅打來的。
顧妤捂著臉,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她腦子里反復想的都是厲紹憬曾經對她說過的一句話。他說︰「等你畢業,我們結婚。」
結婚?現在想來,突然覺得有些諷刺。
……
顧妤喝的很醉,薛外公的電話已經不再打過來。
譚之薇看著茶幾上還亮著屏幕的手機,猶豫了許久後,才拿了起來。
通訊錄里找到了厲紹憬的電話,她撥了過去。
電話是厲紹憬接的,但周圍壞境有些嘈雜,似乎在外應酬。
譚之薇只淡淡對手機說了一句話︰「我是譚之薇……」
很快,電話里安靜了下來,譚之薇知道,厲紹憬已經找了安靜的地方來听電話。
譚之薇心里對厲紹憬多少是有些怨的。
她對著手機說道︰「在溫肖默的別墅里,你曾答應過我,不會將顧妤牽扯到利益當中,你沒信守承諾。」
電話那頭的厲紹憬不語,片刻後,問道︰「她怎麼樣了?」指的自然是顧妤。
「她在我這,你過來接她吧。」
厲紹憬沒說什麼,電話里只傳來他聲音低醇的一聲︰「好。」
……
顧妤出了譚之薇的大門,不許譚之薇跟著她,並堅稱自己根本沒醉。
譚之薇拿她沒辦法,站在院子里看著她出了門。
顧妤的腳步還算穩,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沒多久,很快又折返了回來。
顧妤有些頭暈的走到黑色奔馳商務面前,一腳踹在車門上後,干脆靠在車頭上,等著里面的人出來。
副駕駛位置上一身黑色西裝的男人推開車門走了下來,顧妤面前,他冷著臉問道︰「你是干什麼的?」
顧妤一臉酒後的酡紅還沒有完全散去,冷眼盯著男人,道︰「你打電話給溫肖默……現在就打,我要跟他說話,嗝……」
黑西裝的男人不認識顧妤,見不過是個不知死活又醉東倒西歪的丫頭,怒道︰「你誰啊?在這里胡說八道什麼?再不走開,當心我揍你!」
被黑西裝甩了一臉的顧妤頗有些不服氣了,一把拽住了男人的領。
在慣性之下,男人被顧妤拖著走了幾步遠。
「揍我?你去問問溫肖默他有沒有這個膽子,就憑你們幾個他花錢雇來的狗崽子?」顧妤諷刺道。
男人的臉青了,將領帶從顧妤的手里抽回來,憤怒的將顧妤一把推開。
推的本就有幾分醉意的顧妤邃不及防,根本來不及躲,身子就不自覺的向後摔去。
不過,很快,她的腰上多了一雙手出來,自己也跌進一個略有些堅硬的懷抱中去。
韓敘從後面抱住她,穩住了她的身形。
顧妤轉過身去,醉態之下,認了半天,才認出是韓敘來。
韓敘的目光並沒有放在她臉上,而是越過她,落在了剛剛動過手的黑西裝男人身上。
韓敘面帶笑意,語調卻清冷的說道︰「她喝醉了,還請海涵。」
黑西裝男人見韓敘還算客氣,也不打算多跟顧妤糾纏,正了正領帶後,擺了一下手,自認倒霉的轉身回車里去了。
顧妤還有幾分不服,被韓敘攬著肩頭離開時,還不忘回頭朝著車里的人豎起中指。
……
顧妤在路上吐了兩回。
路燈下,她的小臉吐的沒了血色。
韓敘蹲在地上,手勢溫柔的幫她拍背,順著氣。
吐過之後,顧妤感覺舒服了些,可依舊蹲在地上不願意起來。
腦中時而清明,時而混沌,想到厲紹憬,她的鼻間又酸澀了起來。
韓敘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顧妤,你好點了嗎?」。
顧妤遲鈍的抬起頭看向韓敘,慢慢的直起腰來。
四目相對的瞬間,顧妤的視線模糊了。
她抱著韓敘,歇斯底里的哭了出來。
路燈下兩個人的影子被拉的很長,韓敘看著地面上兩個人緊緊相擁的身影,伸出手放在了顧妤的背上︰「你忘了嗎?我曾經說過,無論發生什麼,我這里都會是你的後路……」
韓敘的聲音很輕,像羽毛拂過心底。
顧妤並沒有听清楚他這番話的內容,她只是需要一個肩膀,她需要宣泄,否則,就快要將自己逼瘋了。
夜色里,她對著韓敘說了很多,把心底里的苦水一股腦的都倒出來給他听,根本不在意韓敘是否在听。
她說的語無倫次,詞不達意,而韓敘也一直沒有要打斷她的意思。
韓敘帶著她在路邊的休息椅上坐下。
讓顧妤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兩人看著凌晨幾乎沒有行人的街道發愣,偶爾也會有幾輛車從眼前經過,轟鳴過後,又回歸靜謐。
顧妤說了累了,伏在韓敘的肩頭睡意朦朧,思緒也跟著模糊。
韓敘低頭叫了顧妤一聲,顧妤應了,抬起頭來看他。
路燈下,韓敘的眸子清澈至底,溫潤的讓顧妤迷了眼。
韓敘吻下來的時候,她想躲,卻發現行動上遲鈍的可怕。
韓敘攬緊她的腰,將她帶向自己,吻的深沉用力。
顧妤始終睜著眼,混亂的意識下,她很難分得清楚眼前抱著她的人究竟是誰,不自覺的將手臂纏在了他的身上……
……
路燈下這一幕被不遠處黑色賓利里的人看的清清楚楚。
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譚姝回過頭,發現厲紹憬的臉色沉的嚇人。
厲紹憬的視線落在車外抱在一起的男女身上,許久都不曾開口。
他手里的煙一直燃著,明明已經快要燒到了指尖,竟然一點也沒有發覺。
直到指間有刺痛感傳來,他才松了手。
譚姝將目光從外面兩人身上收回,一臉擔憂的看著厲紹憬,說道︰「厲總,是不是顧小姐誤會了您什麼……」
厲紹憬沒有抬頭,沉聲對著坐在前面的司機老趙說道︰「我們走吧……」
譚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