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千殤出手,周氏的病情終于得到控制,然而這想要把病養好,還需要用到藥物,這一點則不是千殤可以幫忙的,只是給老爺子寫下了一個藥方,讓老爺子去買藥,要麼就去山門那里發公告。
老爺子這才藏起來兩百多兩銀子,本是舍不得拿出來,可看到周氏這個樣子,還是咬牙拿出來發布任務。
然而這些藥都很珍貴,二百多兩銀子也只夠三副藥的,本來老爺子就勒令顧大河、顧大湖還有顧來金三個進山采藥,只是三人的運氣不見得好,而且又多是半個月才進一次山,所以能采到的藥材少之又少。可現在沒有了銀子,老爺子也只能將希望放在他們的身上,每次他們進山都要催促,特別是顧大河。
顧大河除了半個月一次進山,其余的時間還是有可能會進山,不過能采到的藥卻是不多。而顧來金與顧大湖因為有媳婦管著的原因][].[].[],都只是半個月進一次山,所以老爺子再著急也沒有用。
千殤可是說了,這毛病越早治越好得快,拖久了藥再好也沒多大用了。
可這轉眼就到了九月,山脈突然就下起了大雨,一連下了七天,誰都沒有辦法進山,等到山脈雨停了的時候,卻又出現了情況。
山脈外雖然已經是中秋,可天氣依舊炎色熱,直到現在也一滴雨都沒有下,稻子灌漿因為太過炎熱干燥的原因,很多都是空殼,能有一半的收獲已經純屬不錯,大楚皇朝上下大多地方都經歷了干旱,可謂顆粒無收,如同顧家村般還有收入的除了水縣以外,就沒有多少地方能這樣的了。
然而眼瞅著稻子剛灌完漿,以現在的炎熱程度,再過三天就要成熟,天卻突然就變了起來。
山脈停止下雨的第三天,一大清早大伙發現空氣悶悶的,往時這個時候都該天亮,可現在卻仍舊黑著。大伙都覺得不對勁,可因為是一大清早的原因,都以為是掐錯了時間,可隨著天空越來越暗沉,烏雲不斷地翻滾著,大伙這才感覺到了不對,頓時這心里頭就是一涼。
倒不是不知道族長出來說過‘久旱必有大澇’這話,可是稻子沒有成熟大家也沒有辦法,難不成稻子還青著就割下來?況且大伙都懷著僥幸的心理,想著說不定稻子收完之後才會下雨,可眼前這情況那是要下雨了。
這稻子眼瞅著再過兩三天就能收,現在一下雨會不會影響稻子的收成?會不會把稻谷打掉?大伙這心就吊了起來。
大伙心里頭是想著等雨下完了以後再去看看,祈禱著不要打掉太多的稻谷。
隨著秋雷的一聲炸響,大雨傾盆而下,這似乎都是頃刻間的事情,大伙都感覺還在做夢一般,似乎都還不能相信這天已經下雨,並且偏偏是在這種不需要下雨的時候。
對于顧盼兒來說,這場雨下得挺及時的,干旱了許久的紅薯能趁著這機會再長長,等到十月的時候收成可能會好一點。
只是誰都沒有想到,這大雨一下就是三天,並且到了第三天的時候也沒有停下來,還在繼續地下著,並且這天氣也在漸漸地變冷。眼瞅著田里頭的稻子都被風雨壓了下去,再繼續下去就要發芽,大伙嘴唇都急出泡來。
這一年下來,累死累活才看到一點點希望,現在卻變成這樣,大伙都有種絕望的感覺。
村長老頭也急得嘴唇起了泡,這沒轍又想到顧盼兒,趕緊就披上簑衣到山門去找顧盼兒。
顧盼兒就納了悶,這死老頭腦子進水了不成?啥事都來找她,真當她是萬能的不成?再听到村長老頭的話,顧盼兒就翻了白眼︰「你這幾天淋雨淋多了腦子進水了不成?瞅著雨不停就趕緊冒雨去割唄,要不然等這稻谷長了芽,你們連殼都撈不成了。」
村長老頭苦了臉︰「大伙不怕苦,冒著雨去割稻谷也沒啥,可這稻谷收了又有啥用?濕嗒嗒的還是會長芽啊!」
顧盼兒道︰「你們這腦子長在頭頂上是當擺設的,別割稻草,只割稻穗,割回去以後就攤在炕上晾著,既然這人都能冒雨去割稻子,幾天不躺炕上應該也沒問題。不過這姜湯得煮好了,省得為了這點糧食而得了風寒死人。」
村長聞言眼楮一亮︰「這法子行啊,咱咋沒想到咧?」
顧盼兒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你這里裝的是大糞。」
村長就道︰「雖然你這丫頭說的話賊難听,老子頭我這麼好脾氣的,听著都想要一棍子打死你,可你這腦子也的確好使,這方法雖然簡單,可咱們卻從來就沒有想到這法子,還得感謝你才行。」
顧盼兒撇嘴︰「你打不了我,所以為了你的老命著想,你還是消停點比較好。」
村長瞪了顧盼兒一眼,卻也顧不上跟顧盼兒耍嘴皮子,趕緊披上簑衣回去,這事情得早點通知大伙才行。
得到顧盼兒的提示,村里頭現在正忙著收稻子,哪怕正下著大雨,並且天氣已經漸漸轉涼,大伙也顧不上那麼多。人活著就依靠這口吃的,要是沒了這口吃的,又如何能夠活得下去?
這一年來因為顧盼兒的問題,大伙這日子雖然過得還算可以,可人總是要吃五谷雜糧,如今就是真的會被雨淋得生病,大伙也不會放棄收稻子。
顧大河也在收稻子,他自個就有十畝的田,就他一個人收著挺費勁的。本來是想找顧盼兒幫忙的,可到了山門卻愣是沒好意思叫人,披著簑衣在那里站了許久還是扭頭回去。
這會正下著雨也不好去請人幫忙,再說別村的人也在趕著收稻子。
別的村子都盯著顧家村,看顧家村怎麼做也跟著怎麼做,雖然這稻子收成沒有顧家村的好,但好歹還是有那麼一點點收入,誰都舍不得棄了。
見到顧家村在收稻子,又打听到方法,別的村子也開始搶收,這種情況下顧大河自然雇不到人幫忙,而張氏家更加不敢去打擾,除了自己收還能咋滴?可這是十畝的田,不是一畝,一個人速度再快也得收上一個月的時間,等到一個月的時間稻谷都長成稻秧子了。
顧大河邊嘆著氣收稻子邊想著方法,想要盡早把稻子收完。
正收著收著,雨朦朧中兩道矮小的身影由遠至近,在顧大河身旁不遠處默默地收割起稻子來,其中那個子高一些的速度別快,個小的那個也不見得比自己的速度慢。
顧大河先是一愣,繼而想到可能是誰家的熊孩子來搶稻子,可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定楮一看,又是一愣,下意識叫了一聲︰「四丫。」
四丫聞聲頓了一下,面無表情地看了顧大河一眼,又再快速度收起稻子來,一副並不打算跟顧大河說話的樣子。
听到聲音的小豆芽,看向顧大河大聲道︰「留兒姐不叫四丫!」
顧大河怔了一下,面色有些訕訕地,雖然早在之前張氏就說過不要再叫小名,要叫大名,可顧大河下意識里還是習慣叫小名。然而就算是小名,四丫也應該是五丫而不是四丫,只是一直以來都叫四丫,再叫五丫就顯得不習慣了一些,所以干脆改叫大名。
並且除了顧大河以外,張氏與幾個孩子都膈應這小名,久不提起。
有人幫忙顧大河自然十分高興,並且四丫可能是因為練武的原因,速度比顧大河要快上一倍不止,照著這樣的速度,三個人只要用上八天左右的時間就差不多可以收完這稻子,只是八天的時間……
顧大河又皺起了眉頭,不說是八天的時間了,就是現在稻谷都有了要發芽的跡象,而且顧大河看著孩子來幫忙,這心里頭雖然欣慰,卻還是有些心疼。
「要不你們回去吧,這雨挺大的,爹一個人能行。」顧大河道。
四丫停了下來,扭頭瞥向顧大河,大雨滂沱中仍然能感覺到其眸孔的幽深,直到將顧大河看得渾身直發毛,這才吐言︰「口是心非,有病。」
顧大河︰「……」瞬間就沒了話。
這孩子真是自個親生的?確定不是河里頭撿來的?顧大河真心覺得除了小豆芽以外,別的孩子都不是自個親生的。因為顧大河覺得除了小豆芽以外,沒有一個孩子像自己的,不親近不說,靠近都有種毛毛的感覺。
小豆芽小小人兒,卻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爹,你明明心里頭高興有人幫忙那就高興得了唄,偏偏要說這些廢話。要是我倆真不的幫你,讓你一個人忙活,你能行嗎?」。
顧大河更加沒話了,一臉訕訕地,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
四丫突然就停了下來,看向那一大片沒有倒下來的,對小豆芽道︰「到那邊去。」
小豆芽點了點頭︰「是的,留兒姐!」
姐弟倆轉身就朝那一片沒倒下來的走去,顧大河看得心里頭酸酸的,以為是倆孩子生自己的氣,所以才不樂意跟他一塊。心想早知道自己就不那麼嘴賤好了,要知道孩子能來幫忙,那是因為關心自己這個爹,自己嘴賤……呃,顧大河有些發傻,不嘴賤說那些話又能說啥?
說‘你們來了,趕緊幫忙’?這樣真的好嗎?
四丫走到那一邊不倒的稻子那里,將小豆芽手上的鐮刀也要了過來,對小豆芽道︰「我來割稻穗,你來撿。」
小豆芽眼楮發亮地點頭,心知四丫肯定是想到了什麼好方法,這一次來幫顧大河割稻子是他提議的,四丫是盯著他看了許久,至少有半柱香的時間才妥協,那半柱香的時間里,小豆芽差點就沒堅持住。
四丫瞥了小豆芽一眼,朝稻子走了過去,雙手揮舞起鐮刀來,速度飛快,一根根稻穗落到田里,小豆芽彎身將其撿起放到袋子里面。只是這撿的速度卻比不上四丫割的速度,再加上人小的原因,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落下了好大一截。
小豆芽瞪大眼楮瞅了一下,扭頭就朝顧大河那里跑去。
顧大河這心里頭正郁悶著,大雨滂沱中也沒有四丫的眼神那般好,所以不知道四丫與小豆芽去了哪里,這心里頭挺不得勁的。只是沒過多久就看到小豆芽跑了回來,頓時這心里頭就是一突,還以為是出了什麼事情,趕緊就直起了身子。
急問︰「這是咋了?咋跑這麼快?」
小豆芽道︰「你甭割了,跟我一塊撿去。」
這話才說完又扭頭跑了,根本就不給顧大河時間去反應,等顧大河反應過來的時候小豆芽已經跑遠,這田里頭那麼滑,顧大河擔心小豆芽摔倒,沖著後頭叫了起來,可還沒叫幾聲就看不見人了。
沒辦法,這雨實在太大了一點,這人走遠一點就看不見人。
顧大河也沒耽擱,將袋子拿好,又提上自己割到的半袋子稻谷尋著小豆芽的方向跑去,直至跑到一片沒有被風刮倒的稻子那里才找到姐弟二人,卻是傻了眼,不過一會兒的功夫,這姐弟倆竟然就裝了兩袋子的稻谷,雖然這袋子不大,只有自己手中的袋子的一半大,然而這速度卻是比自己快上不上,畢竟自己是先來的。
「爹別發呆了,快撿,留兒姐都不知割到哪了!」小豆芽大雨中沖著顧大河叫了一聲。
顧大河這才發現小豆芽是從田里頭撿的稻穗,放眼四看卻是不見四丫的身影,而前方的田里頭掉滿了稻穗,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就意識到這些稻穗是四丫割的,而小豆芽則負責撿。
如今小豆芽在撿著,四丫卻不見人,估計在前面割著。
顧大河一時間也想不明白四丫為什麼速度會這麼快,也沒空去想那麼多,趕緊就上前一塊撿了起來,見小豆芽拿袋子十分吃力,就給小豆芽拿了個小籃子,說道︰「你用這個裝,裝滿了就倒到爹的袋子里,爹力氣大,爹拿袋子就行。」
小豆芽沒拒絕,撿過籃子繼續撿了起來,雖然初衷是為了幫顧大河,可也有著因著不想浪費糧食的原因。去年顧大河那麼多那麼好的稻子都讓蝗蟲給禍害了,不止大伙可惜,就是小豆芽想起來也覺得可惜,自然就不希望顧大河的稻子又一次白搭。
張氏坐在家里頭一直發呆,她不知道該不該去幫顧大河,不去幫的話可惜那些稻谷,去幫這心里面又感覺不得勁。就這麼愣愣地在那里坐了一個上午,如此也愣是沒想出個所以來,估模著時間過去了不少,就到廚房里頭去煮姜湯。
這時間掐算得不錯,等到姜湯熬好,倆孩子正好回來。
張氏不問姐弟倆情況如何,先讓倆孩子去將濕衣服換下,又讓他們喝了一大碗姜湯,直到坐到桌上吃飯的時候,才問出口︰「咋樣,稻谷有沒有發芽?」其實張氏是想問稻子收得咋樣,但話到嘴邊還是問起了稻谷的事情。
四丫不語,繼續吃著東西,小豆芽回道︰「沒發芽呢,不過也快了。」
這都下了三天的雨了,再泡下去可不就得發芽了?張氏這心里頭也是這麼想著,盡管這下著雨,稻谷還是會漸漸變得成熟,一旦到了能發芽的程度,自然就會發芽,顧大河的稻子本身就比別人的要熟一些,所以再在水里頭泡下去,肯定就會長芽。
小豆芽又道︰「那些沒有被風刮倒的好割,留兒姐一個人就能夠割完,而且只要花上三天的時間就可以。可是那些被風刮倒的就不能了,說不準等沒刮倒的割完,那些都長芽了。」
張氏皺眉,不解道︰「不是應該先將倒下的割了?」
小豆芽道︰「留兒姐說那個不好割,先把未倒的給割了。這未倒的佔了七成,倒下的只有三成,我也覺得應該把未倒的先割,畢竟好割。」
這是廢話,誰不知道這未倒的好割一點?只是按正常來說應該割倒下的,因為倒下的完全泡在水里頭,比較容易長芽。然而張氏雖然覺得不對勁,現在的情況卻是一直下著雨,心里頭覺得孩子這樣做有孩子的道理,況且這稻子是顧大河的,孩子能這樣幫他已經挺好的,難不成顧大河還能不滿意了去?
不滿意也罷了,自己可管不著,能讓孩子去已經很不錯了。
這麼大的雨,孩子還那麼小,多受罪啊!
原本張氏還猶豫著該不該去幫忙的,到了第二天的時候就不猶豫了,提著籃子拿著袋子也跟著一塊去了田里頭。不是真心想幫顧大河,而是心疼孩子,兩個孩子都還那麼小,卻冒著雨去替他們爹收稻子,讓她這個當娘的怎麼看得下去,想著自己去幫忙速度能夠快一些,孩子也能夠早點休息。
顧大河看到張氏來幫忙,這心思就活躍了起來,滿臉的感動︰「謝謝你啊梅子,你要是不來,咱這都不知道咋辦才好了。」
張氏瞬間冷笑︰「我不來還不有孩子?少廢話,我這是心疼孩子,要不然能來幫你?」
顧大河噎住,本想說點煽情點的話,沒想到一下子煽到馬腿上了。本來還想說些什麼的,可看到張氏冷著一張臉,這心里頭就跟堵了什麼似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得訕訕地跟在身旁忙碌了起來,並且試圖接近張氏,讓兩人的關系能夠靠近一點。
張氏本沒想過給顧大河臉色的,只是這沒有出門還沒有多大的感觸,只是覺得孩子挺累的,自己親身經歷了才知道這有多艱辛。就是自己一個大人都有些挺不住,不說孩子有多辛苦了,所以對顧大河也沒有好臉色。
要不是因為顧大河,孩子能這麼辛苦?這會肯定在家里玩耍著呢。
顧大河也不是不心疼孩子,只是沒有張氏那麼細心,他覺得自己能撐得住,就覺得孩子也自然能夠挺得住,而且別人家的孩子也是這個樣子,所以自家的孩子也應該是這樣子。
因為這孩子的事情,張氏對顧大河一直沒好臉色,連話也不跟顧大河多說,忙完就趕緊回去給孩子熬姜湯燒熱水以及做飯。
一連忙了三天的時間,這些未倒的稻子才算是割完撿完,張氏就不樂意讓倆孩子再去幫忙。顧大河見張氏這麼抗拒,雖然心疼那些稻子,但也沒有再讓四丫與小豆芽去,自己一個人冒著雨水去割。
雨一直下了七天,到了第八天天剛亮的時候,雨停了下來。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還沒有收回去的稻谷開始發芽,不過盡管如此,大伙也還是舍不得放棄,日夜忙活著收稻子。顧大河也是如此,而四丫與小豆芽再一次去幫忙,因著沒再下雨的原因,張氏也沒再阻止,不過也沒有去幫忙。
又過了三天的時間,村里頭的稻子才終于收完,不過到最後的稻子估計不能吃了,盡管如此村民們都還算挺滿意的。
要不是顧盼兒給出了主意,大伙估計還等著雨停,這要等雨停的話稻子就全發芽了,到時候可就是顆粒無收了。
這稻田的事情解決以後,大伙就閑了下來,天氣自這一場下了七天七夜的雨以後,就變得有些冷了,而且雨水也多了起來,基本上每天都要下一場大雨,村民們想要將稻谷拿出來晾曬都不敢,只能把炕燒得熱熱地晾著。
這時候大家才想起紅薯的事情來,不少人就去問村長,畢竟這稻子沒有多少收成,靠著稻子的話連小半年都撐不過,自然就惦記起這紅薯的事情。這紅薯自打種下去,大伙就沒怎麼理,一直忙活著稻田里的事情。
村長想起這紅薯的事情,心里頭也急,就跑去問顧盼兒。
顧盼兒就說︰「這紅薯還長著,什麼時候打霜或者下雪了,這紅薯就能收了,要不然就讓它繼續長著,多長一天就能粗實一點。」
村長聞言點頭,覺得顧盼兒說得有道理,不過話說回來,對于紅薯這玩意村長不了解,所以不管顧盼兒說什麼,村長都會覺得有道理就是了。這打听到消息後又屁顛屁顛是去告之村民,哪管身後顧盼兒的警告,說什麼下次不許再來找她?沒听見,有事咱還來!
轉眼就到了十月十五,這天清早村長就帶著村里頭的幾個壯年到鎮上去領賑糧,卻被告之水縣豐收,不會再分派下來賑糧。
雖說這點糧食也解決不了什麼,可對大伙來說,這點糧食再少也是糧食,突然就沒得領了這心里頭自然就不太舒服。而且這哪里是豐收,只是在大雨中搶收回來一點糧食,而且就算是有炕晾稻谷,這炕的地方也是有限,不少稻谷都發了霉,算起來這收獲還沒有常年的三分之一,根本就不夠過日子。
然而官府不給發糧食大伙還能搶不成?除了認命以外也沒別的辦法。
這沒有了賑糧,大伙就更加重視起這紅薯來,到了十六的那天,天氣變得更冷,下起了雨夾雪。
本來是寒涼的一天,大伙卻是精神一震,因為可以收紅薯了。
十七那天,村長再次找到顧盼兒,確認紅薯是不是能收了。
顧盼兒就來了氣,讓人將村長給攆了出去,把村長給氣了個半死。
僕人好心告訴村長︰「村長吶,你就沒看見我們東家正在收紅薯?我們東家都在收了,你說這紅薯能不能收了?」
村長老頭愣了︰「咱還真沒看見。」
僕人聞言白了村長一眼︰「你瞧瞧那一大片,正忙著呢!這你都看不到,也怨不得我們東家不高興,你這是睜眼瞎啊!」
可就是睜眼瞎?那一百多畝的紅薯地里頭正忙得熱火朝天,自己竟然沒有看到!村長一臉訕訕地,趕緊就回去找村民們說,卻發現村民們已經扛著鋤頭挑著筐子出了門,哪里用得著他來通知,村長這臉就成了醬紫色。
朝村里頭的山地一看,還真是熱火那個朝天,村長就更加郁悶了。
回到家里頭,村長悶悶不樂地跟黃氏說起這事,黃氏就白了村長一眼︰「你窮叨念個啥,還不趕緊去挖紅薯去,咱們家可是有一畝半的地,得挖上好久呢!」說完黃氏也挑上筐子,帶著孫子一去去紅薯地了。
村長頓時更加郁悶了,原來黃氏也是早有準備,就自己傻得還得去問人。
也不知是不是下了雨的原因,這紅薯長得挺好,個頭不比顧盼兒去年挖到的紅薯的個頭小,一畝地就能夠挖到兩千斤左右。挖回去以後村民們立馬就開始嘗了一下這紅薯的味道,這一嘗立馬就喜歡上了這紅薯,再加上這紅薯的產量挺高的,大伙這一年多來的抑郁之氣終于散去,個個臉上都充滿了喜悅。
隨著紅薯的豐收,村里面漸漸地又流出一個謠言,說周氏是個喪門星,還沒有嫁人之前就將全家人都克死,嫁給顧全福以後又如何如何,這些話說得有根有據的,大伙听著比听顧大河與潘菊花還有顧來銀三人之間的謠言還要來勁,同時這心里頭也毛毛的。
這喪門星這麼厲害?竟然還能把人給克死了。
這種事情大伙不可能會在顧全福面前說,所以顧全福並不知道,之前又要照顧周氏又要割稻子,整個人累得瘦了一大圈,而且這稻子收完以後人就病倒了,加上年紀大了的原因,這一病就是一個多月,直到現在才好起來,連門口都不曾出去。
然而顧全福沒有出門不表示別人不曾出門,一開始的時候可能會不知道,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家中其他人也听到了這個謠言。
別人還好,陳氏卻是沉不住氣,跑到周氏那里質問︰「娘,別人都說你是喪門星,這事是不是真的?」
周氏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療養,身體終于好了不少,只不過這臉看起來還是那麼的扭曲,兩條腿不好使,要拄著棍子才能走得了。這嘴巴說話一直都是漏風的,說得不清不楚,只有跟她生活了幾十年的顧全福才听得懂。
自己變成這個樣子,周氏這心里頭正恨著,每天都在猜測著是誰偷了她的銀票,還想著去報官。然而她自己現在不能動,顧全福也沒听她的去報官,這時間一過,再想報官也沒什麼用了。
這會正生著氣呢,就听到陳氏這麼一問,頓時就瞪大了眼楮。
顧全福好不容易才將周氏養成這個樣子,眼看著周氏一著急又要犯病的樣子,頓時這心里頭也急了起來,沖著陳氏喝斥道︰「你在這胡說點什麼,沒看到你娘這會不舒服?沒事趕緊回去。」
陳氏卻沒那麼容易給打發,對顧全福道︰「爹還不知道呢吧,這外頭都傳遍了,說娘是個喪門星,誰娶了她誰倒霉,說不準全家都會被克死。」
顧全福現在最忌諱的就是‘被克死’這三個字,陳氏這麼一說出來就如踩到顧全福的尾巴上一樣,使得顧全福這臉瞬間就難看了起來,早在之前就听別人說周氏是喪門星一事,可顧全福下意識就將之忘記,還用僅剩下的銀子替周氏治病,如今周氏有了起色,卻又傳出這樣的話來。
「行了,別听人瞎說!你娘她要是喪門星,你還能活著不成?咱們家這些年也沒死人,相信事實比啥都強。你要沒事趕緊回去,老大這會還要人伺候呢吧?離了人還得了?快走快走。」顧全福直接趕人。
陳氏還想要說些什麼,被顧全福一頓,頓時就沒了話,不情不願地回去。
可周氏仍舊瞪大眼楮,一副受了驚嚇又不敢置信的樣子,顧全福叫了周氏許久也沒能把周氏的魂給叫回來。
咕嚕咕嚕……
周氏嗓子里發出怪聲,白眼一翻,再一次暈了過去。
顧全福嚇了一跳,情急之下又跑去找千殤,就差沒跪下去求。
顧盼兒在旁看著並沒有發表什麼意見,直到千殤與顧全福一同離去,顧盼兒才對楚陌道︰「你說這人是不是犯賤,沒事攬這麼一個麻煩,估計往後我這親女乃要是有什麼事,我親爺還得來找他。」
楚陌瞥眼︰「那是因為你。」
顧盼兒冷笑︰「我可沒讓他為了我,而且我也沒覺得他這是為了我,而是他自己閑著蛋疼,沒事自己找樂子玩罷了。」
楚陌冷哼︰「狼心狗肺。」
顧盼兒立馬擼袖︰「你找打不成?老娘要是狼心狗肺你那是啥?豬狗不如?」
楚陌幽幽地瞥了顧盼兒一眼,提劍︰「那廝禽獸不如,咱仨正好一隊。」
顧盼兒︰「……」
真的,這人要是不說話的話,她絕對不會把他當成是啞巴!瞧這說得都是什麼話啊,真心讓人無語。
瞪了楚陌一眼,將袖子放下,不打了!
楚陌也將劍放了回去,繼續瞥著顧盼兒,不是用的好眼神︰「沒事不要離我太近,我怕一個不小心被拿去榨尸油,種尸參!」
顧盼兒听著面色又難看了起來,自己現在是被人監視住了,只要是男性都不能靠近自己一米,否則很有可能就會如同楚陌所說,這讓顧盼兒更是厭惡起那老怪物來,每每想起都一身的惡寒。
並且顧盼兒還不知道那老怪物是如何監視她的,明明就沒有感覺到老怪物的存在,可每次多與異性說多幾句話,靠近一些就會受到警告。開始的時候顧盼兒還會將來警告她的陰冥宮人殺死,到後來就不管了,因為殺死了這個還會來那個,根本就停止不住,除非這陰冥宮沒人。
可這有可能麼?
那老怪物可是很羞澀地說了︰「小盼兒也喜歡玩殺人游戲嗎?一天喜歡殺多少人?要是小盼兒喜歡的話,本尊可以幫忙哦,陰冥宮里最不缺的就是活人,只缺死人。」
變態,大變態!
等老娘強大,第一件事就先毀了你的死人堡壘,拆了你的宮殿。
「掃興,別提那人!」顧盼兒蔫巴了,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麼惹到那陰冥宮主的,難道自己長得很像他死去的戀人?以至于他那麼迷戀自己。
楚陌道︰「那你別提我,他稀罕你,猶如情人,我怕!」
顧盼兒︰「……」
扯淡,仇人還差不多!
別以為她不知道,這老怪物一看到她就有一種極為饑餓的眼神,那是一種餓獸見到食物的眼神。顧盼兒知道,這死變態想吃她,很想很想。唯一的解釋是,自己長得很合他的胃口,對于他來說是一種美味,之所以留到現在不吃,應該是花生沒有找到的原因。
于是顧盼兒希望這個世上沒有花生這東西,又或者等自己老死了這老怪物才找到。
不過瞥向楚陌,顧盼兒又想要擼袖,覺得這死悶騷很欠揍。
楚陌再次提劍,面無表情,劍卻不是對著顧盼兒,而是冷漠地扭頭向一個方向走去,那樣子似乎發現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或可能是有敵蹤。
可事實上卻是,楚陌提著劍直接回了房,進房間後將劍往回一放,往床上一坐,再往床柱一靠,豎起一條腿,酷酷地閉目養神了。
顧盼兒原地一直盯著楚陌離去,直到看不見了才收回視線,嘴里吐出三個字︰「王八蛋!」
如何不知,楚陌防的是陰冥宮人,而不是她。
視線又再警惕地四下看了看,依舊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妥,無論如何也不知道陰冥宮主是怎麼知道自己的情況的。
卻不知在離山門不遠處的顧氏墓園中,一個身著紅衣之人正躺在一祭台之上,一動不動地,如同安睡了一般。姣好的面容充滿了蠱惑,讓人忍不住沉醉于其中,可是身上的死氣卻讓人退卻,毛骨悚然。
祭台之下,顧氏族長盤腿坐著,也是一動不動。
誰都不知,或許連顧家村人都不知,顧氏墓園之下有地下墓陵,紅衣之人與顧氏族長僅在墓陵門口那里,似乎都不得而入。並且門口那里擺放著數百具棺材,若然細看會發現那全是顧氏棺槨,這種情形讓人看著毛骨忪然。
可顧氏族長如同習慣了一樣,盤腿坐那一動不動,如同死人一般。
紅衣人正是陰冥宮主,誰也不知他為什麼要躺在祭台那里,不過此地卻是正好能遮蔽住他身上的死氣,使得他能夠更好的查探山門。
並且誰也不知道他與顧氏族長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會如此詭異。
顧盼兒四下察看,卻是怎麼也看不出有什麼不對,不過隨著注意力的提高,似乎有種了的感覺。既然有了這種感覺,顧盼兒就不會去忽略,坐到山頂的涼亭之上,盤腿坐了下去,開始認真地感知了起來。
千殤給周氏看病歸來,四下尋找不到顧盼兒,便上了山頂。
果然在山頂上看到顧盼兒,見顧盼兒盤腿閉目,眼楮微閃了閃,猜測到顧盼兒可能在做些什麼,再次伸指一彈,輕笑︰「你在做什麼?」
顧盼兒睜眼,擼袖就要去打千殤,一副惱羞的樣子。
千殤輕笑退後,顧盼兒直追而上,然而在將要踫到千殤一瞬間,顧修兒突然就停了下來,猛地扭頭看向顧家墓園方向。
墓園之下,陰冥宮主猛地睜開眼楮,勾唇一笑︰「本尊的小盼兒還真是敏感,這都被發現了。」身體緩緩地升了起來,向山門山頂方向飄了過去。
此時千殤正問︰「如何?發現了?」
顧盼兒皺眉︰「發現了,只是你這樣,會不會太危險……」話音戛然而止,瞬間擋在了千殤的前面,皺眉看向墓園方向飄來的一襲紅影,雖然有猜測到是陰冥宮主,可事實上發現真是陰冥宮主的時候,顧盼兒還是嚇了一跳。
千殤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顧盼兒,莫明地就有些悲傷,明明自己才是男人,該擋在面前的是自己,可每一次擋在面前的卻是這個女人,而不是自己。
雖然故意的接觸顧盼兒是為了引偷窺之人出現,可不可否認的是,千殤喜歡那樣,希望陰冥宮主出現的時間遲一些,自己就能夠接近得久一些。然而陰冥宮主出現了,自己現在不是死就是要離顧盼兒遠一些了。
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