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著下落的姿勢,矮子,往對面的井壁撞去。
「吱呀!」石板移動的聲音在空曠的井洞里響起。
佟雪尚未反應過來,整個身子已隨著慣性,掉入一個漆黑的地方,而她身後的石板轟然關閉。
「繡繡!」井口還有定遠侯太夫人等人,是以佟雪並不擔心此刻自己的處境,反倒心急妹妹的安危,往昏暗處大聲喊道。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自己的回聲。
佟雪又喊了三四聲,依舊無人應答。
她微閉雙眼,在適應身處之地的黑暗後,重新睜開眼楮,並伸手四處模索。
經過一番探索,她發現自己身處一條狹窄的甬道,甬道往兩邊延神,在遠處有微弱的光亮。
「繡繡,你在何處?我是阿姊,你應我一聲呀!」佟雪轉頭往甬道兩邊望去,目所能及的地方,空無一物。
向左還是右?
佟雪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咬牙擇了右邊那條路,模索著往前走。
她雙手扶著甬道壁,雙腳往兩邊掃過,然而走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什麼都未掃到。
她不甘心,繼續往前走,忽然手下落空,佟雪觸到了一個平整而尖銳的突起,就像兩面牆連接的拐角處。
方才在見到的光亮竟在她逐漸靠近時變得愈發昏暗及至什麼也瞧不見。
佟雪發現自己陷入一個完全黑暗的地方。
她輕吸了一口氣,沿著這堵牆壁繼續往前走,將一面牆走完,轉而遇到第二個拐角。
她走完了三面牆,發現這個是一個空曠的房間,且出口就在她走過的那條甬道。
難道是走錯了方向?
佟雪在原地躊躇了一會兒,忽然覺察出不對勁兒來。
她掉入這個甬道少說也有近半個時辰的光景了,侯府里的人為何還未尋過來?
還有她記得明明將將掉落時,她往兩邊都能瞧見亮光,而現今她所在的地方卻是漆黑一片!
這個房間里一定有機關!
且有人將機關闔上,使這房間成為一個密不透風不見一絲光亮的場所!
「繡繡!是不是你?若是你,快應阿姊一聲!」佟雪站在甬道口,茫然無措地對著一片黑暗嘶聲叫喊。
喊了五六聲後,她心里又開始懷疑自己的猜測。
佟霜畢竟是一個六歲的孩子,她能否觸動機關還兩說,又怎能如此冷靜自持地將機關闔上?她、佟霜即便再不願見她,也不願她一個人在黑暗中茫然無措,不知方向。
「難道是繡繡體內的妖物在她落入甬道後,重新掌控了她的身體?」
「這一切其實是它的所作所為?」
一想到這個可能,佟雪就覺得全身如宛如墮入冰窖般寒涼徹骨。
那場大火便是那妖物知曉繡繡將它的存在告知她後,打算殺她滅口,現在敵在暗,她在明,佟雪頓時覺得此處變得危險詭譎起來。
她心中生出一絲慌亂,開始轉身,模索著往回走。
並在心中後悔,不該如此莽撞,該在井底等待援手到來,一起動手。
是她太高估了自己。
以為走這一遭安全無虞,誰知如今步步驚心。
在昏暗中模索著走了一段後,佟雪驚覺,她無法辨別自己掉落的地方是何處。
總歸祖母和采藍等人知曉她是在廢井里不見了的。
定會想法子將這井壁鑿開的。
佟雪在心中如此安慰著自己,站在原處深吸了口氣,繼而輕輕邁起腳步,繼續往前走去。
若那妖怪真的就在方才那個空曠的房間後面,那麼甬道的另一頭,與她而言,反倒是一個較為安全的所在。
約莫小半個時辰之後,她走到另一邊甬道的入口,並模到一個平整的拐角。
佟雪沿著牆壁走了一圈,發現這處的情形與上處一樣。
亦是一個空曠的方形房間,不見一絲光亮。
佟雪靠著一面牆,緩緩蹲子坐了下來。
在黑暗中接連走了這許久,她覺得有些累,加上精神高度緊張,讓她急需尋個地方坐下,使自己冷靜下來。
她不是不可以模索著四面牆壁來尋找機關,然而此刻她從心底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憊,這股疲憊沿著筋絡,傳遍全身,讓她只想找個地方,先歇一歇。
佟雪將頭埋在臂彎里,聆听著自己的心跳聲。
忽然手背一濕,她才發覺,自己在落淚。
「景真」和尚沒有了,她即便找到了妹妹,又該怎樣驅逐她體內的精怪呢?
這件事情一旦泄露出去,世人會不會將妹妹視為妖怪?恨不能處之而後快?
還有那妖怪預見的事情?母親難道終究難逃前世的命運?
或許是身處黑暗,或許是周身空無一人,種種惶恐不安從心底冒出,如生生不息剪不斷理還亂的海藻,一絲絲,一團團,將她緊緊纏繞,令她掙月兌不得,呼吸困難。
重生至今,佟雪一直知曉,扭轉命運這條路會走得極為艱難,但她從未放棄過!從吩咐采藍暗中在趕車的小廝和橋上做手腳,使何永嬋墮入河里,摔折大腿,及至事先給自己下藥,以致在吃糕點時吐血,並成功嫁禍到蘇氏頭上。
她一向是個意志堅強,步步籌謀,瞅準機會給予敵人狠狠一擊的人。
然而何永嬋遇見了沅江長公主的馬前卒,大腿目前恢復良好,假以時日便能行走如常。
蘇氏更是在關鍵時刻被大夫診斷出懷有身孕,只被太夫人禁足一年了事。
蘇氏有孕這件事,在她前世的記憶中從未發生過!
又或許它確實存在,只是後來她在經歷過母親自縊身亡後,曾自厭自棄過很長一段時日,對周圍的人事便不曾太過關注。
她以為自己步步佔據先機,正在一步步扭轉局面,事實卻是,到如今,她一件都不曾做好。
黑暗而空曠的房間里忽然響起厲鬼般的哭嚎聲,她才發現不知不覺中,自己已大哭出聲。
反正不會有人听見、看見,大哭一場又如何?
心里埋藏的東西太多,或許哭泣是一個極好的釋放方式。
佟雪這般想著,將頭緊緊埋在臂彎,哭得愈發大聲。
待她將眼里的淚流盡,轉為細聲抽噎時,她從懷里掏出帕子,擦掉面上的鼻涕眼淚,並抬頭四顧。
忽然她整個人仿佛被凍住了一般。
目光茫然地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面前的一盞油燈一個少年。
他身穿一身輕薄的白色長衫,入一支蒼勁挺拔的竹,刀削的五官,輕抿的薄唇,那般身長玉立地站在她跟前,剎時襯托出她的狼狽不堪來!
「李炎,你為何會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