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拿著包子回去的時候,阿布依然將自己關在黑 的側屋里。
待他吃完兩個包子,燒了一壺熱水,搗碎草藥,換掉額頭上的藥,側屋里依舊毫無動靜。
李煜趴著腦袋往里瞅了一眼,什麼都未瞧清,便將腦袋縮了回來。
他走到院子里,挺直腰背,蹲著馬步,兩手扯著周圍的雜草。
這是阿布交代他每日必做的活計,靠近門檻有一塊平整的土地,上面原有的雜草都是他一日日用手扯斷的。
扯了半個時辰的雜草,渾身也似從水里面淌過一般。
李煜在井里打了水,兜頭潑下,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涼水澡,而後月兌下外衫,搭在腕上,去屋子里尋衣裳換。
「哈哈!圖娜,我總算得出你確切的消息了!」側屋里忽然發出一聲狂野的歡呼。
李煜動作僵()硬了一瞬,快速跑到屋子里,將濕噠噠的衣裳換下。
他剛系好腰帶,脖領忽然從後頭被人一把抓住。
「小子,你阿媽有救了!她有一魂附在那只小八哥身上,想必其余的魂魄也離那只小八哥不遠。听聞定遠侯府那位二姑娘從寺里摔下來後,一直昏迷不醒,你阿媽的魂想必就是在那小女娃身上了!」阿布一臉憧憬地看著李煜,眼里露出痴迷而神往的目光,那目光無端讓李煜心生恐懼。
母親的情緒自他記事起便一直不太穩定。
正常時她是這時間最美麗溫柔的女子,發起瘋來,又帶著十足的癲狂。
他不動聲色地縮著脖子,往後退了一小步。
原以為這動作做得細微,卻還是被阿布察覺了。
「怎麼,你怕我?」阿布皺著眉頭道。
以往,每當圖娜發瘋時,李煜就是這樣縮著脖子,將自己藏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待風平雨靜後,再慢慢走出來。
「阿布,你的頭發全白了。」為了掩飾內心的恐懼,李煜說出了另一件讓他覺得害怕的事。
阿布伸出雙手,瞧了眼宛如樹皮的干裂手背上縱橫交錯的紋路,滿是褶皺的臉上忽然露出溫柔的笑意「以我的老去,換你阿媽蘇醒,值得!」
那眉眼間的溫柔,就像滑過天際的流星,璀璨明亮,美到極致,轉瞬就逝。
阿布重新看向李煜時,那目光又變得癲狂起來,「我們要想個法子混進定遠侯府將那女女圭女圭偷出來!」
李煜腦海里不由浮現出一張精致絕美的臉龐。
那是他今生見過的最美臉龐,比阿媽還要美!
那身女敕黃的夏衫穿在她的身上,將她宛如透明的肌膚襯托地愈發嬌女敕,她的衣裳料子很軟,攢在手里輕輕柔柔的,就像她整個人給他的感覺一般。
她還送了他一對銀鐲子,讓他以後放機靈點兒,不要再受人欺負
她是定遠侯府的大姑娘,與二姑娘是一母同胞的親姊妹。
長姊長成這幅模樣,想必那位妹妹也像個精致的瓷女圭女圭般可愛。
李煜的思緒飄得有點兒遠。
「你在想什麼?」察覺到他走神,阿布不由皺起濃眉。
「要怎麼偷?偷出來之後呢?」李煜慌忙仰起頭問道。
阿布兩眼放光地看著他,像一只餓極了的狼盯著一直溫婉無害的小白兔。
「阿布,你打算怎麼做?」李煜不由吞了口口水,下一瞬,他的月復部忽然遭到猛地一擊,整個人凌空飛起,重重落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
「噗!」他弓著腰,用手捂住月復部,吐出一口血。
「起來。」頭頂一個冰冷的聲音命令道。
李煜抹了把嘴角的血跡,踉蹌著站直身子。
「轟!」又一腳凌空踹來,再次將他踢飛。
李煜仰面倒在地上,連翻身的力氣都無。
月復部灼痛不堪,魂魄也仿佛被那一腳踢出了體外,他努力地撐開沉重的眼皮,逼自己保持一絲清明。
阿布蹲子,捏起他的下巴,打量了他一眼,隨後甩手給了他兩巴掌,見他兩邊臉頰迅速腫起,一副飽受凌虐的模樣,這才滿意地收手。
「去定遠侯府,讓昨日那姑娘收留你,若做不到,你便死在外面吧!」阿布盯著他的眼眸,冷酷無情地說道。
說完,便丟下他,重新沒入昏暗的側屋中。
雖然知曉這樣做,是為了偷那小女娃,然而身體上的疼痛是切實存在的。
這讓李煜眼楮發澀,鼻頭泛酸。
他闔上雙眼,靜靜地躺在地上待了一會兒,然後手腳並用地爬起身,跌跌撞撞往外面走去。
穿過雜草叢生,樹蔭蔽天的院子,他耷拉著眼皮,昏昏然抬腳機械地往前走。
日後在頭頂緩緩往上升,知鳥在頭頂發出不耐煩的鳴叫,小巷子里偶爾有何他一般大的孩童嘻嘻吵鬧,撞見他這副模樣,宛如見鬼般,躲進木門後面。
李煜覺得自己似隨時能暈過去。
他從袖中掏出那對銀鐲,一手一個,緊緊攢在手里。
那鐲子腕口極細,用他的手掌,恰好能整個裹住。
集市上人影晃來晃去,地面上是斑駁的樹影。
無數次他覺得自己快要支撐不住時,便會抬腿狂奔,那速度比他拖拉著兩只腿,也沒有快多少。
這條路竟這麼漫長。
比他預料中要長很多。
他覺得自己似乎走了一輩子那麼久。
當「定遠侯府」四個燙金大字出現在視線里,他再忍不住,任由自己暈了過去。
那緊緊攢著手鐲的手,也隨之松開。
「噗通!」
「叮鈴!」
鐲子與地踫觸所發出的聲音,被重物落地的聲音所遮掩。
「咦!那里暈了個小乞丐!」守門的小廝見狀,忙不迭跑了過去。
他蹲子,首先看見小乞丐腫地老高,縱橫兩道傷疤的臉龐,拿手拍了拍他的額頭,又捏了捏他的鼻子,小乞丐緊閉雙眼,無一絲醒轉的跡象。
門房想了想,到底俯身,欲將小乞丐抱起,忽然目光看見散落在地的一對式樣新穎的精致銀手鐲。
這等做工精巧之物,絕不會是這小乞丐之物。
「莫非?」門房尋思著,拾起銀鐲,抱起小乞丐,從側屋進了府。
他將小乞丐安置在影子壁後,一處陰涼的亭子里,而後拿著銀鐲,尋了個小丫頭看著,轉而親自去到旭日堂給主子報信。
這對銀鐲送到佟雪面前時,她心里不由「咯 」了一下。
「那小乞丐人在何處?」她沒有伸手去接那對銀鐲,而是看著守門小廝問道。
「回大姑娘,在涼亭里。」
「去尋個大夫給他瞧瞧吧。問診的錢去賬房取。」佟雪吩咐完,轉而看向另外一位管事娘子,「有何事?」
處理完府里的日常庶務後,已是用午膳的時候。
佟雪將采青叫到跟前,「那小乞丐如今如何了?」
「回姑娘,大夫說,那小乞丐月復部受到重創,仍昏迷不醒中。」
「去看看吧。」佟雪揉了揉額角,她幾乎可以想象著小乞丐身上發生了何事。
定是外祖母給他的那筆銀錢沒藏好,被其他的乞丐發現了,將他狠揍一頓,搶了銀子跑了
佟雪來到外院偏房,看見小乞丐已換了一身新衣裳,正安安靜靜地側躺在那里。
他兩邊臉頰腫的老高,右側額角的傷被大夫重新處理過,用干淨的白布蘸著草藥覆蓋著。
不過一個上午,怎生把自己弄得這般狼狽!
佟雪忍不住嘆了口氣。
「待他醒來,立刻通知我。」她掀起小乞丐的衣衫下擺,瞧了眼他月復部滲出血絲的青紫,轉頭對小廝吩咐道。
「是。」小廝低頭領命。
佟雪回旭日堂與陸氏一道用午膳,順便將小乞丐的事說了。
「要不就留在府里當個小廝吧。」陸氏聞言,看著她道。
佟雪點了點頭。
這與小乞丐而言,已是最好的歸宿……
昨天臨睡前鎖了萬字,結果現在只寫了四千。俺機智地從小黑屋爬了出來,還用時光機將稿子復制了出來,更新有點晚,希望明天能恢復正常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