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嘲一笑,夜辜星淡淡移開目光,怎麼會是他呢?
況且那人手上還抱著一大束玫瑰花,根本不像安雋煌會做的事。
人有相似罷了,況且只是個背影……
明天就是安家除夕宴,今天他怎麼可能出現在這里?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難道自己真的那麼想?
不會啊……好吧,她承認,是有那麼點點,嗯……一點點,好吧,可以再多一小點。
叮——
電梯門應聲而開,夜辜星掏出房卡,滴答——門緩緩打開,她抬步邁入,看著一室黑暗,揉了揉眉心,連空氣中都彌漫著孤寂的味道。
正欲關門,可是下一秒,男人高大的身影猛竄而入,強勢的氣息鋪天蓋地,張狂,邪妄,挾裹著層層冷意,凜然,冷肅,這樣的氣勢,這樣的威懾,除了那個男人,夜辜星不作他想!
就在她怔愣的當下,一束鮮紅怒放的玫瑰抵在男人強健的胸前,進而毫無預兆闖進了她視線,夜辜星驀地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眨眨,再眨眨,緊接著,更驚悚的事情,發生了——
「你的溫柔是網,捕獲了我的心;你的美麗是藥,誘惑了我的愛;你的善良是酒,迷醉了我的眼;時時刻刻,分分秒秒,走不出對你的愛戀。愛上你我怎麼辦?」
男人低沉的嗓音分外好听,即便一板一眼念著情話,也足以讓人心跳加快,呼吸停滯。
夜辜星咽了咽口水,目光掠過男人英俊的面孔,再迅速將其上上下下掃視一通,沒錯,是安雋煌那廝,鑒定完畢!
又在男人疑惑的目光下,踮起腳尖,伸手撫上他光潔的額頭,嗯,也沒有發燒。
安雋煌看著女人一系列連貫的動作,時而皺眉,時而點頭,鷹隼般的目光掠過手里那一大捧紅艷逼人的玫瑰,冷毅的眸中倏然閃過一抹羞赧。
跟溟澈說的貌似不大一樣,按照程序步驟,下一秒女人就應該喜極而泣,然後投懷送抱,可他的辜星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
哦,他忘了,自己的女人是高原雪山,哪能如此輕易便可撼動?
「因為有你,日子是明媚的,玫瑰是芬芳的;因為有你,承諾除了美麗還有莊重,誓言除了甜蜜還有長久;因為有你,我有勇氣付出人生中的最真至純。我會一輩子對你好。」
「……」
難道還不夠?
「玫瑰代表我的心,我把一顆真心交給你,此生不悔,如果要為這份愛加上一個期限的話,我希望,是一萬年!」
「我的愛是……」
「停!」夜辜星咽了咽口水,「你還有多少可以念的?」
男人沉吟一瞬,「九十九條。」
「誰教你的?」
「溟澈。」
「為什麼要學?」
「女人,得哄。」
「又是溟澈教的?」
男人一本正經點頭。
夜辜星頓時滿臉黑線,溟澈!
好好一個冷酷型男,被你毀得連渣都不剩!
「你不高興?」男人問得有些忐忑。
夜辜星莞爾一笑,眼中霎時溫情涌動,「高興,很高興。」
「可是你很別扭。」男人一雙鷹眸,洞若觀火,一如既往地犀利。
夜辜星一愣,「我只是……有點不習慣。」
「哦,」男人沉吟一瞬,開口道︰「想你,夜以繼日,日日夜夜,枕著相思……」
「停停停!」夜辜星抖抖雞皮疙瘩,無奈抬眸,「干嘛?」
「多念幾句,讓你習慣。」
「笨蛋!明明自己都覺得別扭,為什麼還要繼續?」
男人一雙黑瞳微閃,薄唇緊抿,「因為你生氣了,要哄你開心。」
「我哪里生氣了?」夜辜星下意識反駁。
男人沉沉開口,竟帶著三分委屈,四分賭氣,「你不接我電話,還關機。」
「那是因為我手機壞了!而且你把我的私人號碼告訴了那麼多人,接二連三的電話,差點被煩死!所以我就換了張卡。」
「可你沒給我打電話。」男人像個受氣包,一雙深邃黑眸定定望著女人,冷漠著,幽幽控訴。
「我打了,可你沒接。」夜辜星吸吸鼻子,她還委屈呢!
男人掏出手機,果然好幾個未接來電,有昨天的,有今天的,剛才還有一個,淡淡黑眸氤氳出絲絲笑意,冷硬的眉眼霎時溫軟,伸手將女子擁入懷中,「昨天那個時候我在太平洋上,今天白天我在原始森林上空,至于剛才……我在花店買花……」
誰知夜辜星竟一把將人推開,轉身就走,腳步一頓,又轉身將花一把撈進自己懷里,把男人丟在身後,「你不是要和安家族人一起除夕夜宴,玉盤珍饈,還有美人相伴嗎?來找我做什麼?我可不會嬌嗲嗲地一口一個煌在洗澡,沒空接電話!」
身後男人卻低低笑開,悶悶的笑聲回蕩在胸腔,竟是說不出的磁性好听。
三兩步上前,直接伸手將人拉進懷里,男人的動作強勢而霸道,灼熱的氣息噴灑在頭頂上方,夜辜星一瞬恍惚。
直到現在夜辜星才真的相信,這個男人就這樣憑空出現在眼前,像王子一樣,捧著玫瑰花束,說著晏晏情話,將她擁入懷中。
直到現在,她才明白心里空缺的那個地方,究竟差了什麼!
當她一個人穿行過陌生的城市,一個人行走在夜色彌漫的淒清街道;當室內的黑暗映入眼簾,一股深深的孤寂將她纏繞,夜辜星才明白,原來,無形之中,她已經逐漸習慣了男人的陪伴,習慣枕邊有另一個人的存在,習慣了依賴,她已經再也無法適應一個人的孤單生活。
一個吃盡了苦的人,突然有一天,撿到一顆糖,當舌尖適應了甜,如何還甘心回到當初吃苦的日子?
她已經習慣了安雋煌給的暖,又如何甘心再回到那些寒冷的日子?
所以,當她看見男人如天神般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那種暖,瞬間便從心底漫溢而出,絲絲攀爬上心尖,纏繞,糾結,竟讓她鼻頭發酸。
生氣嗎?
她不生氣,因為她知道安雋煌是什麼人,不會被其他女人誘惑,不會無緣無故不听電話。
她只是委屈!這種委屈在見到安雋煌之前很淡,淡得幾乎可有可無,忽略不計;可是,在見到安雋煌之後,這絲淡淡的委屈卻猛然發酵,然後瞬間爆裂開來,讓她原本平靜的思緒瞬間崩潰!
就像小孩子跌倒,哭得那麼傷心,不是因為摔疼了,而是因為大家的心疼讓他愈發委屈。
她推拒著,在男人懷里拳打腳踢,像只張牙舞爪的小豹子,平日的冷靜、淡然、波瀾不驚都被夜辜星拋到九霄雲外,她現在只想發泄——
「你丟下我……你丟下我……」
伴隨著粉拳落在男人身上的還有「你丟下我」四個字,力道更重,讓他更疼,甚至,疼進了心里。原來她在意的,不是別的女人,不是他沒接電話,而是,他留她一個人。
那一刻,安雋煌的心倏然揪緊,原來堅強如她,也會害怕孤獨,這是不是可以說明,他已經成為了她心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這個認知讓他既痛又喜,原來自己如此重要,原來她如此……孤獨。
再也忍不住,將她牢牢扣入懷中,男人鐵鉗一般的雙臂收緊,再收緊,似要將懷里女人揉進骨血,「乖,以後不會再留你一個人了。相信我……」
夜辜星動作一滯,雙眼襲上一層迷惘︰「不會了……嗎?」。
「是,除非我死。」男人斬釘截鐵。
兩滴清淚自眼眶滑落,夜辜星反手回擁,「好,一言為定……」
原來,她一直都害怕孤獨,即便用再堅強的外表去偽裝,也依舊填不滿內心。
像月下獨自舌忝舐傷口的孤狼,她一直都是被拋下的那一個。
小時候,父母拋棄她,長大後,師父也離開了她,或許這輩子都注定漂泊?
是眼前這個男人給了她一個停泊的港灣,敞開懷抱,迎接她的到來,將來還會有兩個可愛的小家伙,這輩子,她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奢望——或許能夠一直這樣幸福呢?
兩唇相接的那一刻,所有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唇齒相接,溫情彌漫,柔情繾綣。
夜辜星從不知道,原來這個霸道的男人也能這般溫柔,舌尖掃過她口腔每一個角落,輾轉,研磨,不復曾經兩人親熱時狂戾的動作,他像呵護一件易碎的瓷器,宛如他捧在手心的珍寶,愛之,惜之,重之。
一路糾纏著,兩人雙雙跌倒在大床之上,男人眸光一緊,連忙手上用力將她托住,而自己也相當有技巧地傾身壓上,既能軟玉溫香滿懷,又能很好控制身體平衡,不撞到她凸起的小月復。
鼻尖相貼,呼吸纏繞,男子喘息粗重,女子雙眼迷蒙,黑暗的環境下,只能借助窗外的月光彼此相視凝望,寂靜的氛圍,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將頭埋進女人白皙溫熱的脖頸間,安雋煌輕嗅,茶花的香氣縈繞鼻尖,清清淡淡,裊裊婷婷,「女人,我好想你……」
夜辜星莞爾,秀眉微挑,剎那間的絕美風情隱沒于沉沉夜色之中。
湊近男人耳邊,呵氣如蘭︰「這句,也是溟澈教的嗎?」。
安雋煌一愣,抬首,撞進女子一雙清泠黑瞳,繼而淺淺勾起唇角,「肺腑之言,勿需教。」
言罷,作勢俯身,便要吻她。
夜辜星眉眼微動,趕緊伸手截住男人的吻,「噓!」有人來了。
安雋煌動作一頓,竟順勢將吻印在女子白皙溫軟的手心,眸底深處,一抹狡黠滑過。
夜辜星正聚精會神听著門外來人漸行漸近的腳步聲,哪有絲毫防備,只覺手心一陣溫涼,低呼一聲,條件反射似的收回手,怒目而瞪!
正在這時,敲門聲響起,兩人神色一凜,瞬間戒備。
扣扣——
「隊長,你睡了嗎?」。
是喬曄的聲音,卻隱約透露出幾絲醉意,有些氤氳迷蒙。
夜辜星眼珠微動,不作應答。
「應該睡了吧……你今天看起來好像不太開心,我想,你笑起來的樣子應該更好看……」
「本來想拉你去唱K,然後逗你開心,大家都玩得很高興,可你卻中途走了,笑一笑,真的有那麼難嗎?」。
「你長得那麼好看,笑起來肯定……那個詞兒怎麼說來著……哦,對,傾國傾城!嘿嘿……」
「可能你還不知道吧,我看過好多遍你演的《城市上空》,每一次,在大銀幕上,看到你笑,我的心就會砰砰砰跳得好快!看見你哭,我的心也跟著痛!」
「這次初賽考試,大家都以為你考得很差,可是我知道,不是的!你那麼優秀,怎麼會有你不會做的題目呢?可能你還不知道吧,我的導師是閆教授的好朋友,他經常在我面前提起你,說你多麼優秀,多麼漂亮,起初我還不相信,可是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信了……」
「我覺得我一定是醉了……要不然怎麼會夢到自己在你門口跟你表白呢……嗝——我要睡、睡了……不能讓你知道……不能知道……」
聲音漸行漸遠,不一會,從遠處傳來一聲輕微的關門聲。
夜辜星突然就舒了口氣,一抬眼,就發現男人鐵青的面色,難看至極。
「不是,你听我解釋,我也不知道他……唔……」夜辜星拍打著身上的男人,唇被咬得生疼,她怎麼就覺得這個男人溫柔呢?!
明明披著人的外衣,卻淨干禽獸的事!
安雋煌現在僅剩的那點愧疚和小心翼翼也都被拋到某個天邊旮旯角,這個女人還真是……
他才幾天不在,居然又給他發展了一個情敵!
真是不罰不行!不打不行!
簡直就是禍水!禍害了他還不夠,居然引得那麼多人前赴後繼,上次江昊霆是這樣,現在又蹦出個暗戀者?!
酒後吐真言?!
還真是一刻都不能讓她離開自己視線!
當唇與唇分開的那一刻,夜辜星氣喘吁吁,指著安雋煌,氣得滿臉漲紅,「暴君!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你自己臥室里藏了個女人,現在人家還沒進我房間呢,你就不爽了,那我豈不是要更不爽?!」
安雋煌目露無奈,「那是個意外,我……」
「意外?!」夜辜星聲音陡然拔高,「她都進你的臥室了,還說什麼你在洗澡,沒空听我電話!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不管是意外,還是必然,她進了你的臥室,動了你的手機,都、是、事、實!」
安雋煌啞口無言,夜辜星說得一點沒錯,無論如何,防守不嚴,過在他。
「那你想怎麼懲?」從夜辜星提起這茬兒,他就知道她打的什麼算盤,不就是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嗎?
既然她想玩,他作為男人,自當奉陪。
「嘿嘿……」夜辜星笑得不懷好意,直接把男人掀開,翻身坐起,摁下壁燈開關,房間霎時被暈黃的燈光籠罩。
她托著自個兒小月復,悠哉的小模樣看得男人再次蠢蠢欲動,心猿意馬。
夜辜星摩挲著下巴,沉吟一瞬,「先唱首歌來听听。」
「……」
「不會?那……童話故事總會講吧?」
「……童、話?那是什麼東西?」
夜辜星滿頭黑線,「那你有什麼特長?」
安雋煌赤luo著上身,坐在床沿,壯碩的身軀在燈光下蒙上一層神秘的暖暈,沉吟一瞬,「射擊、格斗、柔道、泰拳、拆裝槍械……」
夜辜星頓時覺得,她是挖了個坑,反倒把自己給埋了。
「那……你就先做一百個俯臥撐!」
男人二話不說,直接撐在地板上,頎長的身軀繃得筆直,一起一伏間,動作標準得不可思議。
一百個俯臥撐,不過三分鐘,輕松拿下,臉不紅,氣不亂,手不顫,反倒是夜辜星盯著對方虯結凸起的背部肌肉看呆了眼,久久不能回神!
安雋煌坐回她身邊,正準備伸手,猶豫一瞬,徑直朝浴室而去,很快便拿著一張白色毛巾出來,邊走還邊擦著手,原來是洗手去了。
眼見男人魔爪又朝自己伸了過來,夜辜星一縮,趕緊伸腳抵住他,「那個……你先把花給我撿過來。」
安雋煌依言撿起地面上的玫瑰花,遞到她面前,深邃的瞳眸劃過一抹晶亮黑光,不安分的手又開始向她腰部探來。
「等等!」
男人動作一愣。
「我有說懲罰完了嗎?現在,我想洗花瓣澡,不知有沒有人願意效勞呢?」女王氣場畢露無遺!
安雋煌眼底飛閃而逝一抹譎光,淺笑勾唇,接過玫瑰花,「當然,我的榮幸。」
夜辜星挑眉,這麼好說話?
將信將疑地邁進浴室,見安雋煌沒有跟上來,夜辜星松了口氣,困頓之意襲上,打了個呵欠。
折騰一晚上,她是真的累了。
月兌下貼身衣服,她現在只想好好泡個澡,再美美睡個覺,明天跟男人好好過除夕。
她才不會傻到假裝大度,虛情假意,把他推回安家,既然他來了,想必本家那邊的事情都已經安排妥當。
去你媽的顧全大局、安家族規,她才不管!
今年她還就要安雋煌陪她過除夕了!氣死紀情那個老妖婆!
我就拐你兒子了,咋地!
安家那些人關她屁事,她向來不懂「無私奉獻」、「克己奉公」這些詞是什麼意思!
反正紀情不待見她,還想害死她和安雋煌的孩子,安家那些牛鬼蛇神也不是什麼善茬,得罪了就得罪了!
華夏是她的地盤,正所謂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安家那些人不來招惹她也罷,知道敢歪心,她就能叫他們有來無回!
誰叫安家在華夏的勢力弱呢?
經驗告訴我們,落後就要挨打!
果然是真理!
夜辜星心情愉悅地哼起了歌,下一秒,歌聲卡在了喉嚨,一道灼熱的視線落在她背後,猛然回頭,卻見男人用襯衣兜著一包玫瑰花瓣兒闖進了浴室,一雙凌厲黑眸此時正一眨不眨盯著她**的後背。
直接抓起手邊的濕毛巾朝男人丟去,安雋煌不閃不避,輕松接下,花瓣兒未灑一片。
男人邪邪一笑,夜辜星從沒見過這樣的安雋煌,邪肆之中略帶霸氣,淡漠之下隱現流痞,端的是風流倜儻,魅惑逼人!
只見他揚了揚手里的毛巾,「需要我幫忙嗎?」。
夜辜星正欲開口,卻見無數玫瑰花雨灑落,翩翩落入浴缸之中,驚起絲絲漣漪,下一秒,男人修長的大腿跨入浴缸,眼底浮現出隱隱興奮。
「我來幫你……」
「不需……唔……」
玫瑰花雨,香滿一室……
第二天,夜辜星睡到很晚才起,枕邊多了個人,一切又恢復到原本熟悉的模樣,莫名心安。
而此時,佔鰲本家卻山雨欲來風滿樓!
紀情鐵青著臉,滿地狼藉,她被氣得全身顫抖。
月無情、司擎胤、溟釗、溟澈立于一旁,眼觀鼻,鼻觀心,不發一語,
紀情指著面前那些低眉斂目的看門下人,「你們說,家主究竟去了哪里?!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都別想出這個大門。」
下人戰戰兢兢。
這時,一向話少的溟釗卻突然開口,聲調冷硬︰「夫人無權處置他們。」沒有警告威脅,只是淡淡提醒而已。
安家族規,男主外,女主內,這些人不屬于後院所轄,紀情自然無權處置他們。
「你!」紀情顫抖著指尖指向溟釗,但卻找不到什麼話來反駁,的確,她無權處置這些人!
這時,一身紅衣的月無情卻悠悠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