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夜辜星的一系列操控謀算下,軍情六處被成功推倒,但後續的接洽、談判卻相當費力。
好比,捅一個窟窿很容易,但修補卻很要費一番功夫。
夜辜星做初一,安雋煌接著做十五,她負責「闖禍」,而安雋煌就負責「善後」,還真是將「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精髓詮釋得淋灕盡致!
所以,這些天安雋煌一直在江家和紀家之間斡旋,畢竟,那份布防圖是從這兩家手里拿到的。
一切,不過是利字當頭而已。
吃了悶虧的江家和紀家當然需要安撫,這個時候,安家出面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把這些事情丟給安雋煌,夜辜星反倒悠閑了。
既然去了紀家,那遇見這紀家小妹自然不是什麼怪事,而夜辜星唯一疑惑的一點,是安雋煌為何要把她帶到海邊別墅——
一邊快速思索,一邊任由安雋煌攬著她朝飯廳走去,卻突然听見女孩兒嬌滴滴的一聲︰「安表哥,等等我……」
安雋煌停步,夜辜星自然也跟著停了下來,秀眉輕挑,她倒要看看這紀家教出來的孩子究竟有多大本事!
紀修瑗兩步上前,笑得天真無邪,脆生生的俏麗模樣,青春的活力一覽無遺。
只見她親昵地挽過夜辜星,嬌笑著吐了吐舌頭,「嫂子,真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我……」小姑娘臉頰微紅,目露羞窘,「我不小心在路上摔了一跤,幸好安表哥路過,我就是想借個浴室,整理一下自己,要不然回家肯定又得挨罵……」
將她全身上下打量一番,果然看見對方衣服和褲子上遍布這星星點點的泥漿,右側大腿外部靠近**的地方有一大塊格外明顯的泥漬,現在已經差不多干了,每走一步都會有泥沙掉下。
夜辜星緩笑勾唇,看不出絲毫異樣,「這樣啊,那表妹就去客房整理一下吧。小林,你帶紀小姐去客房,另外拿一套干淨衣服給她。」
小林連聲應是,斟酌一瞬,「夫人,這個衣服是……」
「我的衣帽間不是還有很多沒穿過的衣服嗎?」。然後轉向紀修瑗,摩挲著自己隆起的小月復,笑得分外和善,「不介意吧?如今肚子一天天大起來,那些漂亮衣服我都穿不了咯。」
紀修瑗目光落在夜辜星高聳的小月復之上,眼里飛快閃過一抹晦暗,隨即便收斂得干干淨淨。
揚起燦爛的笑,語氣帶著幾分誠惶誠恐,「不介意!不介意!」
紀修瑗本就長得不錯,年紀輕輕,嬌生慣養,這細皮女敕肉的模樣,再加上她那討喜的笑容,像一顆水蜜桃,真真是一擰就能滴出水來!
她見夜辜星一直對自己笑意盈盈,目光和善,仿佛真把她當成「表妹」了,紀修瑗笑得愈發甜膩,這也不過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女人罷了,還想靠著孩子攀高枝?
這樣的人,沒有教養,沒有身份,空有美貌,也不過是個花瓶而已!
如此想來,紀修瑗倒有些得意了。從小生長在紀家那樣聲名顯赫的大家族里,紀修瑗哪怕再善良,也終究不會是個善茬!
這,就是潛移默化、耳濡目染的神奇魔力!
深諳此道的夜辜星又怎麼會被一個裝模作樣的假笑蒙蔽了雙眼?
她不過是想看跳梁小丑演場好戲,打發一下她無聊的養胎時光罷了。
紀修瑗還在不著痕跡地恭維著︰「嫂子這麼漂亮,就算粗衣麻布穿在身上也是一幅美卷啊!」
小姑娘的聲音清脆響亮,想必听到的人都會把她當做一個心思單純的孩子,童言無忌,尤其還是拍馬屁的話,就連夜辜星都听得一陣舒爽。
畢竟,被人夸確實值得人高興。
夜辜星笑了笑,朝佣人道︰「好了,帶紀小姐去客房吧。」
「謝謝嫂子。」紀修瑗在臨走前,笑了笑,余光卻不動聲色瞟向了夜辜星身旁的安雋煌,卻見男人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懷中的女子身上,眼神黯了黯,她才跟著佣人離開。
從始至終,安雋煌的目光壓根兒沒落到過紀修瑗身上,任憑對方做什麼說什麼,他都一副淡淡無波、懶得搭理的模樣,看得夜辜星暗自好笑。
兩人在餐桌面前坐定,不一會兒,紀修宸就整理好自己從客房出來。
安雋煌沒說話,注意力都放在夜辜星身上;夜辜星沒說話,注意力卻是放在那盤色香味俱全的糖醋排骨之上。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不知為何,見到此情此景,紀修瑗腦海之中就浮現出卞之琳的這首詩,仿佛眼前這一男一女,已經用自己的行動,將詩中唯美的意境悉數詮釋。
她突然攥緊了拳頭,但面上卻一派春光,明媚異常,「表哥,嫂子,我換好了,就不叨擾你們了。再見。」言罷,朝兩人微微頷首,而後邁步朝大門走去。
步伐悠閑,不疾不徐,就是不知道是原本如此,還是刻意為之了。
沒錯,紀修瑗這番話不過是客套而已,不管怎麼說,夜辜星作為這個家的女主人,現在又正值飯點,留她吃頓飯這是最基本的禮貌。
可是,她都馬上要走到門口了,夜辜星卻依舊沒有任何表示,紀修瑗不由得急了。
今天,她好不容易找到機會,趁安雋煌去紀家見叔父的時候,悄悄蹲守在他回別墅的必經之路,然後又實打實摔了一跤,這才制造了一場偶遇,成功來到別墅。
她還想趁此機會,留在別墅多待幾天,跟安雋煌好好相處。
按理說,夜辜星之于安家和紀家,渺小得連只螞蟻也不如,能為安雋煌生兒育女,她應該感恩戴德,作為一個識大體的女人,她即便心中不願,但也不得不開口挽留,真心也好,假意也罷,但面子上的那些事,她如果聰明,就應該知道怎麼做。
只要夜辜星主動開口留她,那麼她就順桿上爬,一口應下來。
但目前的情況跟預料之中,大不一樣!紀修瑗心中很急,手心冒汗,呼吸不穩,她好不容易才能見安雋煌一面,怎麼可以功虧一簣?!
想起紀皓霖的話——或許,他已經不記得你是誰了……你的感情就像角落里無人問津的塵埃,就算安雋煌知道了,也會棄若敝履。
不!她朝思暮想了整整十年,如今他回來了,她又怎麼能輕易放手?!
突然,紀修瑗靈機一動,「哎呀——」
夜辜星問得隨意,目光不曾從那盤排骨上移開,「紀小姐怎麼了?」
「哦,剛才換衣服的時候,我把鑰匙忘在客房了。」言罷,又不請自返,朝客房走去。
夜辜星笑得玩味,安雋煌卻看著她,目光深邃。
撇了撇嘴,夜辜星挑眉,「你看著我做什麼?」
「生氣了?」男人勾唇,淺淡笑開。
「談不上。」女人搖頭,漫不經心,
「不生氣?」男人眉眼微沉,隱有怒意。
「那你就高看我了。」
男人听見這一句,瞬間晴轉多雲,夜辜星送了個鄙視的白眼兒。
安雋煌卻顛顛兒地樂著,心底隱秘處竟泛起絲絲得意。
以前,都是他陳醋開鍋,沒想到現在,也有反客為主的時候。
若是被夜辜星知道他此刻的想法,不用說,一定會甩下兩個字——幼稚!
「不準備給我解釋解釋?」夜辜星抱臂環胸,雙眼微眯,定定看向男人。
「其實,我……」
這時,找到鑰匙的紀修瑗從客房出來,沒有像方才那樣,惺惺作態地告辭離開,而是直接走到飯桌前,拉開椅子坐下,偏著頭,朝夜辜星笑得精乖,「嫂子這兒就是好,連飯都比家里的香。」
「哦。」然後,完了。
紀修瑗的笑容有些僵硬,看著夜辜星冷淡的模樣,她在心里罵了聲不識抬舉。
一看就有股小家子氣,跟一家主母落落大方的氣質完全不沾邊兒。在她眼里,夜辜星之所以能夠平安躲過三大家族的多番試探,損了江雨凝,還讓秦思晨吃了悶虧,不過是安雋煌在她身後護著罷了。
而夜辜星卻只是冷眼旁觀,看著紀修瑗死皮賴臉地蹭著不走,看著她滿眼懷春,時不時看向安雋煌,夜辜星笑了,一雙清泠的黑眸幽深莫測。
飯後,安雋煌陪她去花園散步,紀修瑗坐在沙發上,無聊地轉換著頻道,心思早就不知飛到了何方。
「就這樣?」夜辜星伸手拂過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男人點頭,而後擰眉,「你還想哪樣?」
微微挑眉,夜辜星把手放回小月復之上,這段時間,兩個小家伙動得尤其厲害,特別是晚上要睡那會兒,就跟打架似的,「看來,還真是巧得很。」
偏偏紀修瑗就在回別墅必經的路上,還摔了一跤,恰好遇見安雋煌。
夜辜星笑得冷淡,看來這紀修瑗費了不少心思嘛,那自己可不能「虧待」了她!
晚上,安雋煌扶著夜辜星,在紀修瑗強自忍耐的目光下雙雙進入臥室。
第二天一早,夜辜星已經散步回來了,紀修瑗才起床,即便畫了淡妝,也難以遮掩兩個明顯的黑眼圈,看來,昨晚睡得不太好。
「早。」紀修瑗笑著同她打招呼。
夜辜星緩緩一笑,看不出任何異樣的情緒,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不早了。」
紀修瑗的笑容僵硬在唇角,眼里閃過一抹難堪,但很快便恢復正常,仿佛什麼都听不懂,然後開始四處打量。
夜辜星坐回沙發上,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煌,一早就出去了。」
目光下意識一黯,難掩的失落感,突然,紀修宸恍然驚醒,驀地瞪大眼,「嫂、子,你說什麼呢?」
喝了口水,夜辜星笑得婉轉,白皙的臉龐在晨光的照耀下,美得不似凡人,「你不是在找安雋煌嗎?」。
紀修瑗心里咯 一聲,「嫂、嫂子開什麼玩笑呢?」
「呀——」夜辜星驚呼,眼神何其無辜,「我怎麼叫開玩笑呢?表妹問候表哥,這很正常啊?你心虛什麼呢?」
紀修瑗眼神一憤,「你!」
「怎麼就莫名其妙生氣了?我,戳中你什麼傷疤了嗎?」。夜辜星問得意味深長,而她似笑非笑、漫不經心的表情卻像針尖一眼,刺痛了某人的眼。
紀修瑗冷冷一笑,一字一頓,「你在試探我?!」
站在夜辜星的角度,恰好能捕捉到她眼里飛閃即使的憤恨之色,面色不變,笑意不減,與對方的惱羞成怒相比,夜辜星的表現舉手投足都有種說不出的悠然大氣。
「試探?」她反問,「你配嗎?」。
「你早就看出來了?」
夜辜星迷惘,「看出來?看出來什麼?」
輕蔑一笑,紀修瑗眼中滿是不屑,「你以為裝瘋賣傻有用嗎?既然是你不識趣,先挑起的話頭,那就別怪我不給你留面子啊,嫂、子!」
「裝瘋賣傻?紀小姐恐怕眼神有問題,或者,腦子有問題吧?否則又怎麼會如此,自以為是,還真把自己當棵蔥了?我眼里,除了丈夫,就是孩子,你算老幾,我壓根兒正眼都沒瞧過你,又怎麼會看出什麼呢?」
言下之意,你不入眼,看都不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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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2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