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靜默之後,更大的議論聲接踵而至——
「大嫂?不是老公啊……」難掩失望。
「還以為終于見到小紫衣老公真人了,沒想到只是弟弟……」
「你們倆還真是傻一堆兒去了!弟弟都帥成這樣,哥哥還能差?笨!」
「對哦!開豪車,說明家里有錢;長得帥,說明基因不錯。照這樣看來,小紫衣老公肯定也是霸道總裁那一款!」
「唉!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小紫衣長得好、演技好,關鍵是找個老公都好成這樣,還讓不讓人活了!」
「小菊,你這話可真酸!常言道,好馬配好鞍,英雄配美人,人小紫衣有那個資本,我們是羨慕不來的,你就有點兒自知之明吧!」難掩輕蔑。
「哼!我才不稀罕!」
「有些人吃不到葡萄,開始說葡萄酸咯!」——
「哈哈哈……」一陣哄笑。
夜辜星不說話,看著眼前僅有一面之緣,卻口口聲聲叫她「大嫂」的男人——安雋臣!
除了調查資料上附帶的照片,夜辜星只在滿月宴那日見過他,卻也不過是在敬酒的時候無意一瞥,心中便暗自下了「山寨貨」的定論。
作為雙胞胎,安雋煌和安雋臣卻一點也不像,尤其是眼楮,安雋煌的眼楮深邃、沉毅,帶著拒人千里的冷漠,好像一眼就能把人凍結成冰;而安雋臣是典型的鳳眸,眼尾上挑,帶著一種獨有的魅惑,這樣一雙眼楮,配上奸佞邪妄的眼神,妥妥的妖孽一枚,但他卻偏偏走溫潤路線,硬生生損了這份得天獨厚的妖媚,給人的感覺,兩個字——
很作!
好比一個美艷豐腴的女人卻偏偏要走林妹妹弱不禁風、孱弱病態的路線,最後畫虎不成反類犬!
「大嫂,不如我們找個地方聊聊?」安雋臣笑意溫潤,當真是翩翩濁世佳公子,何以郁郁紅塵中?
葉留聲見狀,適時開口,「辜星,那我們就先走一步,等你開席。」
夜辜星微微頷首,「好。」
葉留聲便吆喝著眾人先行離去,成芥腳步一頓,看了安雋臣一眼,然後轉向夜辜星,笑著強調︰「等你開席,不見不散。」
夜辜星笑著點頭,眼眸微斂,「小婭,你也跟著去吧。」
張婭擔憂的目光逡巡在安雋臣和夜辜星之間,終是一咬唇,邁步跟上成芥,兩人一起離開。
安雋臣笑意愈深,「大嫂不會想在馬路上聊吧?」
夜辜星聳聳肩,兩手一攤,「如果你願意的話,我不介意。」
男人低低笑開,「大嫂真是幽默。作為公眾人物,我相信,不出十分鐘,這里就會被圍得水泄不通,屆時,大嫂還不會不像現在這般輕松呢?」
明明是玩笑的話,卻帶了三分威脅。
夜辜星卻莞爾一笑,眸光清泠,「我不認為我們的談話會持續超過十分鐘。」
安雋臣笑容不變,但唇角弧度卻有些微僵硬,「大嫂這話,未免說得太早。」
「是嗎?」。夜辜星似笑非笑。她不認為和安雋臣之間有什麼好談的。
安雋臣做了個請的手勢,夜辜星順勢望去,不遠處有一家裝修精致的咖啡店,微一挑眉,她突然就來了興趣,安雋臣找她,目的何在?
步入咖啡店,兩人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請問兩位需要點什麼?」服務員笑容甜美,目光還不落痕跡地在安雋臣身上遛了幾圈,夜辜星戴著鴨舌帽,又坐著,所以沒有被認出來。
「檸七。」
「藍山。」
「好的,請稍等。」
「你要談什麼?」夜辜星沒有多余時間跟不相關的人耗下去,所以,開門見山,直入主題。
安雋臣卻不慌不忙,優雅從容,「大嫂急什麼?你們華夏人不是有句古話,叫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夜辜星卻直接冷笑出聲,「第一,需要在十分鐘內搞定的事,我如何不急?第二,閣下估計是洋墨水喝到胃穿孔,所以才忘了祖宗,既然你叫我一聲大嫂,那大嫂今天就教教你,作為安家人應該知道的常識——安氏起源華夏,族規明令禁止與外國血統混淆,嚴格說來,安家所有人都是純粹的華夏血統。你們華夏人?難道你不是?看來,你不是安家人嘛。」
安雋臣面色一沉,溫潤褪卻,寒光閃逝,「想不到你怎麼快就以安家人自居,如今,還衛道士般教訓起人來?大嫂真乃……奇、女、子!」
夜辜星似是听不懂對方言語間的諷刺,從容一笑,「嫁了安雋煌,入了族譜,生了孩子,我想不到還有什麼理由說我不是安家人,要不你說一個來听听?或許,我會贊同也不一定。」似笑非笑,滿眼戲謔,好像對面不是一個人,而是可供逗玩戲耍的寵物。
安雋臣一惱,似要發怒,夜辜星卻不給他機會,「再說,既然你開口叫我一聲大嫂,正所謂長嫂如母,我開口教訓你有什麼不對?我听說,二少在安家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對長輩都是笑臉相迎,如今對我,不會厚此薄彼吧?」
言下之意,我就相當于你老母,你敢惱一個試試?!
安雋臣一口老血卡在喉頭,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原本溫潤無害的偽裝已經被夜辜星三言兩語扒下,可當事人卻毫無所覺,何其諷刺?
無可否認,夜辜星是把控情緒的高手,她清楚知道,在什麼時候,對什麼人,說什麼話,能夠讓對方出現什麼情緒。因為,她了解人心!
前一世,她看過形形色色的人,也演過性格迥異的角色,而一個好演員,就是要披上角色的外衣,代替角色活在影片之中,鏡頭下,你就是角色,角色就是你!
所以,你必須具備角色的一切,包括思想、行為、神態、語言等等!
而葉紫演過三陪小姐、失足少女、神經病患、女囚犯、偷渡客、黑社會大嫂、夜總會媽媽桑,從影九年,她扮演過的角色不勝枚舉,而每個角色她都認真揣摩過,小到一個清潔工!
對于安雋臣,她不能說完全看透,但也至少猜中了五分,包括他現在窩火的狀態,夜辜星笑得像個旁觀者,活月兌月兌一個看戲人。
「呵呵……大嫂還真盡責。」
「你都說我是奇女子了,不盡責怎麼對得起這三個字?你說,對吧?」
男人腮幫一硬,從牙縫里崩潰一個單音——「是。」
難道這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安雋臣恐怕腸子都悔青了,他挖的坑,全是自己跳進去的!
夜辜星笑了笑,低頭看表,食指在表盤上狀似無意地輕敲,提醒道︰「你還有六分鐘。」
她說了十分鐘,就是十分鐘,一分都不能多!
安雋臣鳳眸一凜,「大嫂一定要這麼咄咄逼人嗎?正如方才所說,你是長輩,所以對于你的教訓我不敢反駁,但也總有人是你的長輩,到時候,希望大嫂也能像我一樣,沉得住氣才好。」
夜辜星聞言,撲哧一聲笑了,將對面的人上下打量一番,撇嘴搖頭,「我很懷疑,你和煌究竟是不是從一個媽的肚子里爬出來的,臉長得不像,就連腦回路也相去甚遠,」繼而眉眼一沉,「我就從沒發現他有自以為是的毛病。」
意思很明確,安雋煌沒有這毛病,而與他相去甚遠的你有!
安雋臣一張俊臉已經徹底冰封,冷哼,「平日里,我那位大哥也是這樣縱容你口無遮攔嗎?!」
夜辜星很是誠實地點了點頭,兩眼眨巴,作天真狀,「是啊,你怎麼知道?」
「你!」
「再說了,什麼叫口無遮攔?我說的明明是金玉良言,你倒說說看,我哪里口無遮攔了?」
「目無尊長,出言不遜,難道不叫口無遮攔?」
夜辜星長長地「哦~」了聲,「閣下口中的尊長,指的就是作為長輩、然後出言教訓我、還不讓我反駁的那個人嗎?我想,應該是紀老夫人吧,哦,也就是閣下的母親。想必,她老人家經常做這種霸道蠻橫的事,才會讓你這個兒子也習以為常。」
安雋臣冷眼看她,「無論如何,她是長輩,這點你無法否認。」
夜辜星兩手一攤,滿臉輕松,而這種輕松落在安雋臣眼里,就是輕佻的不以為意!
「我沒有否認啊?老人家年紀擺在那兒,不是長輩,難道還是小輩不成?」然後,掩唇一笑,像在看一個傻子。
「既然如此,希望大嫂以後也能像今天教訓我一樣理直氣壯,拿出作為安家人該有的孝道來對待長輩。」
夜辜星不贊同地看他,表情痛心疾首,言辭掏心掏肺,「我自認,我對長輩向來禮敬有加,如今卻不知做錯了什麼,居然讓婆婆告狀告到了小叔子面前,讓小叔子親自開口來警告我這個大嫂,唉,真是罪過!真是造孽啊——」
就差捶胸頓足。
安雋臣一臉吃屎的表情,心里早已髒話狂飆——尼瑪!天底下還有比眼前這位更無恥的女人嗎?!裝瘋賣傻不說,還用處處用輩分來惡心他,簡直就是不要臉到了極點!
原來,他那無所不能的大哥竟然喜歡這種女人!
殊不知,他看到的,僅是夜辜星千面之中的一面,恰好,這一面很惡劣,很惡心人!
「唉!都說豪門難嫁,少不了惡婆婆,沒想到,果真如此!孩子滿月宴,這位長輩沒來;我和兩個孩子入了安家族譜,她連一個電話都沒有。從認識安雋煌,到今天已為安家媳,我這位婆婆不曾開口詢問過一句,更別說體己話、暖心話,甚至連見面都沒機會,如今,卻倒反被小叔子責怪,說我目無尊長?!唉!有道是媳婦熬成婆,想必當年我那婆婆也沒少受這些氣,算了,我理解,我能忍。」
言罷,還做出一副委曲求全、忍氣吞聲的模樣。
安雋臣恨不得伸手把人掐死!簡直太不要臉!
冷笑一聲,「大嫂,我真想為你的演技鼓掌,畢竟是吃那口飯的。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拐外抹角,母親現在身體不好……」邊說邊觀察著夜辜星的反應,可是除了吃驚和愕然,他什麼都沒看到。
「天吶!婆婆病了?要不要緊?檢查過了嗎?醫生怎麼說?應該不會有大礙吧?」端的是二十四孝好媳婦,當真讓人挑不出一點錯。
夜辜星面上訝異,心里卻止不住冷哼,兜了半天圈子,原來就是為這事兒,看來幻化黴的效果不錯,能讓安雋臣出言試探,想必紀情的狀況不容樂觀。
安雋臣眼中劃過一抹犀利,「這一切,不都在大嫂算計之中嗎?」。
昨天和平嫂通過電話,他才知道原來母親的病已經惡化到這個地步,在他再三逼問之下,平嫂才不得已將人頭的事和盤托出,他當即便聯想到洛笛的一對眼珠子,算算時間,他和母親竟是同一天收到了這種東西。
腦海里不斷浮現出滿月宴當日的情景,而夜辜星那個揉眼的動作更是揮之不去,那種詭異感至今想起來仍然覺得不寒而栗。
安雋臣斷定,這一切跟夜辜星月兌不了干系!所以,才有了今天這一場談話,或者說,試探。
夜辜星前一秒還春風和煦的面孔,下一秒卻陡然冷沉,呵斥出聲︰「閣下這話好無厘頭!什麼叫都在我算計之中,我是神還是仙,相隔大半個地球,我去算計她?我還能飛天遁地不成?別以為我是個女人,就可以任由別人往我頭上扣屎盆子!」
再次見識了這個女人堪稱無敵的變臉速度,安雋臣兀自咋舌,卻也沒忘今天來的目的。
放軟了聲音,眉宇溫潤,安雋臣開口勸道︰「大嫂,無論如何,她都是長輩,請你不要跟她計較。你心里明白,踏上佔鰲是早晚的事,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
夜辜星冷笑,這個男人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還是低估了她的智商,對不永遠不可能結為盟友的敵人,她很贊同安雋煌那種簡單粗暴的解決方法——滅了!
「正如你所說,我終有一天會踏上那個地方,最大的敵人是誰,我一清二楚,而你也明明白白。你覺得,我看上去會是那種以德報怨的華夏賢妻?那我只能說,孩子,你真是天真到單蠢!」夜辜星也不再裝瘋賣傻。
她的立場很堅定,從紀情暗中動手準備害她兩個孩子的時候,兩人就已經注定了不死不休!
幻化黴本來不是什麼致命的東西,可是紀情性格多疑且易怒,加之這些年她做了不少「好事」,如今被夢魘牽引出身體沉痾隱病,完全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所以,她不會救,是生是死,就看紀情的造化。
紀情做的事,安雋臣多少也知道一些,他只是沒料到,夜辜星竟然如此狠辣,見死不救!
聲音微凜,「大嫂這樣說,是承認了?」
夜辜星看了看手表,起身,居高臨下望著他冷笑,「還有最後一分鐘,我不介意浪費時間再把話重復一遍,希望你伸直了耳朵听好,我沒見過什麼長輩,也不可能算計什麼,你自己臆想出來的一切,不要往我身上栽。」
言罷,推開凳子就走。
安雋臣猛然起身,繞到她前方,眼中隱有惱怒之色,額角青筋暴突,咬牙切齒,「你若真的害死了她,安雋煌也不會放過你!」
夜辜星眸色驟然冷凝,宛如冰刃般銳利的目光向他射去,又急又快,根本沒有給人任何反應的時間,安雋臣看到這樣的眼神,心下狠狠一震,竟是像極了那個人!
「我警告你,永遠不要用安雋煌來威脅我,你信不信,就算我屠了安家滿門,他也拿我無可奈何?」
安雋臣咬破舌尖,定住心神,扯出一抹嘲諷的笑意,「無可奈何?你覺得一個男人的愛能值多少錢?」比得上安家的權勢和財富?
「如果那個男人是安雋煌,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無價!而你,比不上他!」
言罷抬步,留給男人一個窈窕秀挺的背影,漸行漸遠,直至消失不見。
安雋臣站在原地,突然,大笑出聲——
他覺得夜辜星那個女人一定是瘋了!不,不止是瘋了,她還瞎了!
從小到大,他獨享族老的慈愛,佔盡了母親的疼寵,佔鰲島上誰對他不是恭順有加,試圖親近?
而安雋煌呢?他是族老訓練出來繼承安家的工具,是母親冷眼相待的兒子,島上的人對他只剩恐懼,敬而遠之!
他比不上他?
笑話!
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題外話------
國慶節快樂!今天萬更,十點之後!麼麼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