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入窗,和風潤朗,夜辜星進組一個星期以來,難得睡了次懶覺。
今天她的戲都被安排在下午,正所謂,偷得浮生半日閑,這一睡就睡到了九點整。起床,洗漱,黑白條紋打底針織,搭配小腳修身牛仔褲,一件深棕短款毛呢大衣,吃過早餐,夜辜星駕車出門。
十二月初的天兒,北方已經開始下雪了,南方卻仍留三分暖意,天高雲闊,但濕冷的海風一刮,涼意瞬間入骨,總之,也不會太好受。
開車去海濱路兜了一圈,打開車蓋,讓沁涼的海風吹進來,夜辜星腦子清醒不少。
抵達橫店之後,除了晚上休息,她幾乎每個白天都待在片場,數著自己的戲份,一場場拍完,恨不得一天之內就能殺青,然後收拾行李回家。
得益于她如此勤奮、高強度的工作,整個劇組的腳步加快一倍不止,全組工人員嚴陣以待,思維緊繃成一根弦,生怕跟不上大隊伍,而遭李大導演的罵。
見識過夜辜星的拍戲效率,才知道,什麼叫嘆為觀止!
鏡頭一亮,瞬間入戲,導演一喊「卡」,霎時出戲,劇里劇外,兩種狀態,輕松轉換,無縫餃接。再說質量,李坤這般挑剔嚴苛的人也點頭稱是,自然沒有任何問題。
其實,夜辜星的想法很簡單,早拍完早收工,她就可以提前趕回京都,見安雋煌和兩個孩子。
人,一旦有了牽掛,便再也沒了自由,不是被剝奪,而是自願放棄。
之後她又開車去了購物中心,口罩覆面,任誰也不會想到擦肩而過的人正是當紅影星小紫衣。
買了一些生活用品,又逛了逛護膚品專櫃,最後歇腳在一家環境清雅的咖啡廳內,靠窗的位置,能夠將落地窗外眾生百態盡收眼底。有匆忙而過的正裝白領,三五成群的少男少女,外出游玩的三口之家……
驀地,夜辜星雙眼微眯,視線定格在馬路對面,相擁而行的情侶身上。
男的一身淺棕色休閑服,身材高大,五官英俊,女人大衣長靴,一頭大波浪風情萬種。男人湊近女子耳邊,似輕言細語說著什麼,女子聞言,紅唇輕勾,笑容嫵媚。
兩人正穿過馬路,朝咖啡廳而來。
夜辜星執起面前的卡布奇諾,輕啜一口,斂眸間,掩下所有情緒,靜靜坐在位置上,因而那一男一女並未對她有所關注,只當是普通客人。
鄧雪正準備把包放在位置上,一只大掌伸手接過,顧允澤笑道,「我來。」
言罷,接過包,格外紳士地替鄧雪抽出椅子,請她坐下,而後走到對面位置落座,自然而然,女人的包被他放到了自己手邊。
鄧雪挑眉,明麗的五官沾染一絲輕嘲,望向那只遠離自己的提包,「顧少這是怕我跑了?」
男人翻看著咖啡單,聞言,並未抬頭,唇角浮現出淡淡笑意,「跑?你能跑到哪里去?」
鄧雪眸色一沉,紅唇抿緊,眼底卻浮現出淡漠的哀涼,仔細一看,仿佛又無悲無喜。
便只听她輕聲一嘆,呢喃出口,「是啊,還能跑到哪里去……」
跑到哪里,也甩不掉眼前這個男人!
既然甩不掉,那就只能接受,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生活就像**,與其無力反抗,還不如好好享受,事後,你大可以瀟灑無畏地拍拍胸脯,告訴全世界——是老娘睡了生活!
男人卻突然抬頭,眼中冷光凝結,卻在下一秒冰消雪融,「你能想通,我很開心。什麼時候把夜總會的工作辭掉?」
鄧雪卻並不領情,眼波流轉間,輕笑一聲,狀似隨意地開口︰「沒了工作,你養我啊?」
顧允澤眼眸微沉,「我現在不是養著你嗎?乖,听話,別再去那種地方,你一個女孩子不安全。」
「首先,那種地方,是什麼地方?我知道你看不起我的工作,沒關系,我也不強求你看上眼,只希望你不要插手。再者,我不是女孩子,」嫵媚一笑,「我是……女人。」
男人瞳孔一縮,氣息微亂,就是這副勾魂浪蕩的模樣讓他一再淪陷,到如今,早已情難自拔,至少,這個女人的身體讓他十分享受。
「卡里的錢不夠你花?」
鄧雪輕笑,「綽綽有余。」
「那你為什麼非要往那種骯髒地兒里鑽?!」
鄧雪面色一白,卻被臉上厚重的粉底遮蓋,「骯髒」二字就像一根倒刺,扎進她心里,拔出來的時候,鮮血淋淋,她卻早已習慣。
吃了那碗飯,已是風塵人,從啤酒小妹,到夜總會服務員,最後淪為坐台小姐,如今更成了男人豪擲千金包養的情婦,一步錯,步步錯,明知是錯,她也不得不邁出那一步!
她要生活,她要念書,歸根結底,她需要錢!
曾經,孤兒院的老阿媽便常常念叨,「錢錢錢,命相連。」可見,這世上,如果沒有錢,那該是何等辛酸,反正鄧雪深有體會。
所以,對自己在夜總會的工作,她感恩多過羞恥,至少,這份工讓她讀完了大學,衣食無憂。
緩緩翹起唇角,女人嬌俏一笑,「我本來就不干淨,不往那種髒地方去,又該往哪兒去?」
「你!」顧允澤氣得咬牙,什麼叫「本來不干淨」,那他成了什麼?!
伸手掐住女人白女敕的下頜,顧允澤眼神發狠,「鄧雪,我有沒有警告過你,
,我有沒有警告過你,不要惹我生氣?」
試圖掙開男人的鉗制,卻反而得到男人更用力的回掐,鄧雪倒抽一口涼氣,索性也就隨他處置,冷淡一笑,「顧少生氣了?」
「生氣?你以為你是誰?值得我動怒?」
「那您這是什麼意思?」
顧允澤眼中劃過一抹惡意的笑,他就是看不得鄧雪這副 骨頭模樣,「你不過是我的情婦,用錢買回來的女人,有什麼值得爺生氣?」
「是嗎?」。鄧雪垂斂了眼瞼,再抬眸,已換上一片盈盈笑意,「既然如此,顧少能不能先放開我呢?」
顧允澤沒動,反而又加重了三分力道,「我只是想提醒你,做情婦,就要有做情婦的自覺,听說,你當初還在坐台的時候,就十分敬業,酒來者不拒,男人更是有求必應。你說你,怎麼就騷賤成這樣呢?果然是天生做雞的命……」
「我敬不敬業,顧少心知肚明。已經是做雞的人了,當然就只能是做雞的命!我從不認為自己有多清高,比不得出身高貴的顧少,所以,別讓我這灘污泥,抹黑了您的臉!」
「嘖嘖嘖……」顧允澤邪氣一笑,指尖輕動,摩挲著女子下巴,「生氣了?被人罵雞的滋味不好受吧?還以為你的忍功有多強,三兩句話就撐不住了,真沒用。」
鄧雪眼中閃過一抹哀絕的傷痛,卻終究化作縹緲一笑,「風塵打滾,我心甘情願,不管我做什麼,都是我自己的事,有用無用,活著就好,顧少不用為我操心。」
「嗤——為你操心?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爺從不用二手貨,也看不得自己用過的東西,再被別的男人回收利用,懂嗎?」。
鄧雪眼中早已冷凝一片,扯開唇角,「這點您不用擔心,我現在不出台。」
「坐台也不行!」
「顧允澤,你是不是太霸道了!」
「爺的東西,別人用不起,就連看看都不行!」想到上回出去應酬,一出包間就看見男人對她動手動腳,顧允澤氣就不打一處來!
「顧少,我拜托你清醒點,OK?」鄧雪看他像看一只怪物,「我是你包養的情婦,不是你豢養在籠子里的金絲雀,我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世界,你只是買下了我的身體使用權,沒有資格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不愧是B大出來的高材生,牙尖嘴利。真想看看,你被拔了爪子、拔了牙之後的樣子,是不是還像現在一樣囂張?!」
鄧雪眼皮一跳,顧允澤就是個瘋子,惹急了他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
「乖寶貝,別怕,開個玩笑而已。第一次是我的錯,給你留下了如此不美好的回憶,對此深感抱歉。」言罷,收回手,扯過一方紙巾,將捏過女人下頜的手指一根一根拭擦,好像上面沾染了什麼髒東西,笑意深長。
鄧雪全身一僵,第一次……
細長的皮鞭,粗糙的麻繩,滿背的血痕,還有窗外慘淡的月光,室內空氣中漂浮的酒香,和男人發狂的表情共同交織成一幅血腥的圖畫,那是她此生最不願回想的噩夢!
她的第一次,粗暴地毀在了這個男人手上,險些睡死在酒店。
她怎麼就忘了,顧允澤除了是個謙謙公子之外,還是個不折不扣的變態魔鬼!
雙手一顫,險些帶翻了咖啡杯,男人卻沉聲一笑,關切提醒,「雪兒小心。」
鄧雪霎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只覺寒意從腳底蔓延到心口,將她整個人團團包圍。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涌現,此時此刻,鄧雪只覺心累,呢喃道︰「放過我吧……」
「呵呵……既然招惹了本少,你以為,是你想結束就能結束的嗎?」。
「你究竟想要什麼?!」鄧雪目眥欲裂,眼眶通紅。
顧允澤側首看向落地窗外,聲音平淡無波,「辭了夜總會的工作。」
「……」
「爺的女人,不差那點皮肉錢。」
鄧雪雙拳一緊,「皮肉錢」三個字,字字誅心!
「顧允澤,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什麼?」鄧雪看著他,目光灼灼,那一瞬間,顧允澤仿佛窺見了女人靈魂深處孤注一擲的決絕。
他心頭一跳,竟下意識避開眼,淡漠地吐出兩個字——
「情婦。」
鄧雪眼眶一紅,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她以為,這個男人心里終究對她還有幾分情義,他們的開始或許並不美好,但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他時而流露的關心和體貼,讓她惶恐的同時,卻忍不住漸漸靠近,像貪婪火光的飛蛾,只為那一刻的溫熱,卻終究逃不過死亡的結局。
是她錯了,她不應該抱有幻想,憧憬那些本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俗話說,男人貪新,女人懷舊。男人的第一次轉目既忘,因為身後還有大片野花等待采擷;女人的第一次刻骨銘心,因為第一抹生澀的芳香只沾染在那一人衣角之上。
顧允澤是鄧雪第一個男人,如噩夢般痛苦的回憶,在她心底烙印下惡魔的影子,雖然並不美好,但卻永生難忘!
她甚至幻想,或許可以把這個男人當成自己今生的歸宿,安安穩穩,平平淡淡。
可惜,他們終究不是一路人。
在他眼里,她是不干不淨的坐台小姐,是他花錢包養的情婦,是他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玩具!
是玩具,終究會有被取代的一天,那時,她就是街邊的一只破鞋,擦肩而過,也換不來他的一眼回眸。
既然如此,她還奢求什麼?
「顧少,我懇求你,不要逼我。」第一次,她在他面前服軟,男人眉心卻狠狠一跳。
「那份工作真的讓你如此留戀?!沒有男人你就活不下去?!我的錢還不夠你用?!為什麼——」。
「是,你給的錢很多,夠我用一個月,甚至一年,可是以後呢?當你厭棄我的那天,我又該如何養活自己?!我也要生活,不可能永遠依附男人,你……」
「為什麼不可能?」顧允澤月兌口而出。
鄧雪柔和一笑,「我將來要依靠的男人,定然是能與我攜手一生的愛人,而那個人絕對不會是你顧大少爺!」所以,她不能喪失了養活自己的能力,安心待在籠子里等待飼養,否則出籠之日,便是她殞命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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