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天,夜辜星獨霸書房,端坐上首發號施令,安排布局未雨綢繆,這份魄力和氣勢,把安家一眾手下收拾得服服帖帖,無不敬佩。
又有十二近侍受罰在前,明顯夫人權威不可撼動,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杰」,這些人自然明白該何去何從。
按理說,男主外,女主內,家主、夫人各行其是,各轄其區,後宅前廳涇渭分明,安家男人從不摻和後院雜事,女人也安分守己從不插手前廳事宜,安家幾百年的規矩,代代相傳,從未打破。
可是,如今卻徹底顛覆,什麼狗屁族規,擱這兩位主子身上,那通通都是放狗屁!
首先,男人舍得放權,繼而,女人懂得握權,才能造就眼前奇景。
兩個要素缺一不可。前者,在于想不想,後者在于能不能。
自古,男人多貪,貪權,貪色,總而<言之,貪得無厭。沒有的時候,想著要有,有了之後,惦記著要多,多了之後就琢磨著如何盡握掌中,尤其是權力這個好東西,上了癮,就不願意再放開,又如何容得下別人在一旁指手畫腳?
加之,華夏傳統,男尊女卑,女人不過是附屬品,傳宗接代的工具,空虛寂寞的消遣,尤其是安家這種歷史悠久的傳承家族,大男子主義根深蒂固,單看族規之上,白紙黑字的一夫一妻多妾制度,就可窺一斑。
所以,讓男人放權到女人手上,幾乎可以稱得上「天方夜譚」。
後宅女人從不敢僭越,一前一後,那就是個天大的鴻溝,別說跨出那一步,就是有點兒想法,一個大耳刮子抽來——「男人的事娘兒們少摻和!」
退一萬步,就算男人肯放權,也要女人接得住才行!安家這座龐大的權力極其,利益牽連,人情世故,既精密又復雜,一般女人還真玩兒不轉這個東西,權力在手,也不過是個擺設,又有何用?
不過,大千世界,安家幾百年的存活史,總會出現例外,比如,眼前這對!
安雋煌放權,輕輕松松;夜辜星掌權,毫無壓力。
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處事風格,完全沒有女人的狹隘之氣,落落大方,高瞻遠矚,儼然一名優秀掌舵者,眾人嘆服。
當然,若是被安家那群族老知道,女人話事,法令下達皆出其一,家主從不過問,不知又該惹出什麼ど蛾子?
幸而不在島上,這些人又是安雋煌的手下心月復,夜辜星做起事來相當自由,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有身後那位保駕護航,就算捅破了天,也自有人頂著,總之,砸不到她頭上!
「阿三,德克薩斯州那邊的情況如何?」
一人恭敬上前,呈上一沓調查資料交到夜辜星面前,「已經確認死神聯盟軍火庫就分布在德克薩斯州的奧斯汀、休斯頓、加維斯頓三個城市,其中,休斯頓是主庫,初步預計,火藥數量超過五十噸!」
夜辜星冷冷一笑,「聯系安家駐德克薩斯勢力,三天之內,我要死神聯盟彈盡糧絕!」
「是。」
「阿五,弗羅里達的港口部署如何?」
「夫人放心,已經埋好炸藥,」那人抬腕看表,「不出三十分鐘,就會有消息傳來,這批貨注定上不了岸,石沉大海。」
夜辜星擰眉,「善後工作切記部署仔細,暫時不要驚動M國媒體和政界,以免引來FBI的警覺。」
「明白。」
「黑手黨那邊呢?」
「甘比諾家族忙著替卡洛的小女兒舉辦成人禮,盧凱塞家族二公子因故意傷人罪被警方拘捕,科洛博家族最近在投資娛樂行業,至于,吉諾維斯家族和波納諾家族一切照舊,並無任何異常。」
夜辜星輕嗯一聲,「繼續派人盯著,尤其是,甘比諾和盧凱塞兩家。」
「只是……」那人欲言又止,似在斟酌。
夜辜星也不急不躁,靜候其音。
「屬下有一事不明,夫人能否解惑?」
夜辜星換了個坐姿,向後往椅背一靠,慵懶天成,「說來听听。」
「黑手黨五家,前三家都有事纏身,自顧不暇,反而是吉諾維斯和波納諾兩家毫無動靜,不是更值得懷疑嗎?」。
「令人忌憚的前提是擁有實力。你覺得依這兩家目前在M國黑道的影響力,能翻出什麼跟頭嗎?就算這兩家再可疑,跟我們也沒有半毛錢關系,因為,不配!」
眾人神情一凜,阿五躬身一揖,「屬下受教。」
夜辜星暗自點頭,安雋煌這些手下,個個都是百里挑一,不僅實力夠硬,就連腦子也相當好使。
「好了,大家都下去做事,任何情況,及時回報。」
「是。」
眾人魚貫而出,夜辜星卻在此時突然開口——「溟釗留下。」
待其他人退開,書房只剩兩人,夜辜星起身,坐到一旁組合沙發上,指了指對面,「坐。」
溟釗依言而行,下意識垂斂了雙眸。
夜辜星打量著他,心中卻在想,櫻紫落一個十八歲的小姑娘,天真浪漫,又渴望溫暖,怎麼就看上了沉默寡言甚至近乎木訥的溟釗?
「落落的事情,你真的想好了?」不需要任何廢話開場,夜辜星一針見血。
「嗯。」平鋪直敘,波瀾不驚。
她不禁覺得好笑,下頜微抬,「溟釗,忘了提醒你一件事。」
「夫
事。」
「夫人,請說。」態度恭謹,無可挑剔。
「落落的父親已經不在了,她既然叫我一聲小姨姨,那我就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俗話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雖然當今社會不提倡這套了,但見家長這一關總是免不了的。」
夜辜星理了理袖口,輕聲一嘆,「說起來,我們家落落也才十八歲……」
溟釗眼皮一跳,心下咯 。
「不知道,這算不算早戀?都說,三年一代溝,你們這年齡中間不知道差了多少條溝,我這個做家長的,是不是也該表個態?」
眼皮不跳,太陽穴又開始跳,溟釗下意識就想伸手去按,可是目光觸及對面笑容玩味的夜辜星,剛抬起的手又不自覺放下,周周正正擱在膝頭,若是仔細一看,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竟罕見地帶著緊張、羞赧、局促、慌張,當真是精彩至極!
幸好溟澈不在,否則又將是一番奚落調侃,畢竟能讓木頭變臉,已經是一件極其稀罕的事,這會兒,木頭居然也會害羞了,當真跟鐵樹開花、八月飛雪有得一拼。
「夫人,我……我會對落落很好的!」溟釗咬牙,目光堅定。
夜辜星暗自偷笑,面上卻裝得一本正經,「你說你會對她好?讓她重返死神聯盟,推她至槍林彈雨中,也是對她好?」
手心在膝頭狠狠摩擦兩下,溟釗沉吟半晌,方才直視夜辜星雙眸,近乎低喃︰「我只是……不想讓她後悔。」
放棄手刃殺父仇人的機會,他怕她有朝一日會遺憾,會後悔,所以,他尊重她的意見。
「夫人放心,這次剿殺里約,安家會派出暗殺組精英成員,必定能夠護她周全,絕不會傷到半分。」
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有心了……」
或許,她該相信櫻紫落的眼光,畢竟感情的事,向來不需要外人指手畫腳,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那……夫人,我和落落的事……」深邃的目光之下隱含忐忑,夜辜星看得一清二楚,沉穩如他,竟也會露出這般惶然的表情,看來,落落的付出沒有白費,至少,木頭動心了。
「順其自然吧……」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
「謝夫人。」
一想到將來,如果溟釗真的跟落落成了,那一聲「小姨姨」叫得可真是要銷魂了,畫面太美,她連想想都覺得惡寒。
「銀月那批人呢?」
「已經在地牢關了五天,斷水斷糧。」
緩笑勾唇,夜辜星起身,「也是時候去問候問候那兩個人了,你也一起……」
銀月,柳姬。
不知道是你們的骨頭硬,還是地牢的鋼筋鐵骨硬。
……
沉寂的地牢,即便白天,也和黑夜一般無二,不見陽光,不辨方位,不知早晚。
身處其中,即便睜著雙眼也如同瞎子一般,除了黑,還是黑。
越往深處,濕氣越重,看押力度就越強。一千五百個高清攝像頭,一萬六千五百四十二條紅外觸感線,每隔零點一秒就向主控室傳輸一次錄像,自動報警裝置隱于暗處,所有的一切築造起一座固若金湯的牢獄,即便插翅,也難逃!
因為,這里找不到一扇窗,空氣流通全靠抽風設備,而抽風設備之上,亦設有感應報警裝置。
每一步都是陷阱,每一處都是機關。
銀月端坐在地,手里拿著一截干草,在地上不知勾畫著什麼,然後又慢慢抹花,他的眼楮平視前方,不曾低頭,全靠一雙手在模索,因為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之內,他什麼也看不見,唯有接受這一片空虛的黑暗。
已經,第五天了……
他等的人,卻始終沒有出現。
快了……他這樣安慰自己。
活著,成為支撐他唯一的信念,在黑暗中,他虔誠地信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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