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旭兒吧?快讓老祖宗看看!」
大眼一眨,剛想問「老祖宗是什麼東西,能吃嗎?」。就被麻麻用眼神制止。
她癟癟嘴。
寶寶委屈了。
夜辜星無奈,讓兄妹倆挨個兒叫了人。
小姑娘大方有禮,再加上招牌式甜笑,瞬間俘獲這群骨灰級老爺、老太太的心,一個勁兒嚷著小心肝兒、寶貝蛋。
相較于妹妹的超高人氣,安絕這個哥哥則顯得沉穩太多,尤其那雙像極了安雋煌的鷹眸,讓人無端膽寒。
「妹妹伶俐,哥哥大氣,不愧是我安家的孩子。」
「龍章鳳姿,將來必有大成!」
「要我說,還是煌兒媳婦會生,一舉得倆,個個都是頂好的。」
「……」
七嘴八舌,不僅贊了娃,還連帶著把媽+.++也給夸了遍。
不難看出,這個媳婦頗得人心。
紀情險些咬碎牙,憤恨的目光直射夜辜星,只是在掠過倆孩子的時候,有了片刻停留。
說來,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這兩兄妹。
一方面,她不喜歡小賤人,連帶小賤人生的孩子也不招她待見,即便偶爾在花園踫上,也是扭頭就走。
再者,那群下人護犢子似的守著兄妹倆,她就是想看,也沒那個機會,自然,就不去找那晦氣。
不過,今天這一看,倆小家伙倒是格外討喜……
呸!自己在想什麼呢?!
紀情暗罵,小賤人下的蛋,那就是賤種!
她是見鬼了才會出現剛才那樣荒唐的念頭。
平嫂咽了咽口水,從兩小只出現在她眼前的那一刻起,視線就不由自主黏上去了。
別看她長相牛高馬大,對小孩子真心沒有半分抵抗力,尤其,還是這種萌人一臉血的小包子。
乖乖喲……這倆女圭女圭也長得忒好看了!
這時,敬完酒的安雋臣攜苑子淇歸來,在紀情身旁落座。
夜辜星切了塊鵝肝,味道不錯。
「苑小姐是不是坐錯了位?」
席間一默。
下人搬凳子的動作一滯。
安雋臣溫文笑開,安撫地看了女伴一眼。
「大嫂這話什麼意思?」眼中隱有凌厲閃過。
「首席十二位,敢問苑小姐要佔哪一席?」
「她現在是我女朋友難道還不夠資格上桌?」
夜辜星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無波無瀾。
「雋臣,你也別怪太女乃女乃多嘴,既然你都說是女朋友,那這位小姐對于安家來說,目前只是個外人。首席所坐無疑不是嫡脈一支,你大嫂的提醒不無道理。」老太太適時幫腔。
紀情見不得兒子受委屈,頭腦一熱。
「子淇是安家的準兒媳,上桌吃飯無可厚非,二女乃女乃您也別跟小輩兒計較。不過是添雙筷子的事兒……」
「雖然時代在發展,先輩祖傳的規矩也在不斷改進,但親疏之別、嫡庶之分萬不可亂!當年,阿萍還未進門的時候,你可沒讓她上桌……」
紀情面色一僵。
當年,鄭萍和安炳良剛訂婚,她便以沒有正式過門為由,拒絕讓鄭萍坐上首席。
沒想到,被老不死的提拉出來,無異于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笑了笑,「雋臣,你听太女乃女乃的,替苑小姐尋個其他位置吧。」
苑子淇完美的笑僵硬在唇畔,灼熱的目光投向身旁男子。
安雋臣卻連個眼神也不甩她,笑意如故,卻讓人無端心寒。
「抱歉,是我考慮欠佳……」轉向苑子淇,以不容置喙的態度開口,「你去旁邊那桌。」
女人眼神微黯,朝他服帖一笑。
夜辜星徑直動筷,好吃好喝,壓根兒沒把這事放心上。
淡然不驚的做派落在老太太眼里,不住點頭。
這樣的女子,才配當他安家主母!
至于,那位被趕去鄰桌的小姐……
她只能說,兄弟倆不僅外貌差異大,連眼光也是一個天一個地……
沒法兒比!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
不說玉盤珍羞直萬錢,單就食材的選擇和烹調的味道,便讓人食指大動。
其中花費的心思和巧勁兒,不言而喻。
紀情擦了擦嘴,忍不住喝掉兩盅燕窩,她有些撐。
不怪她貪嘴,只是那燕窩入口滑潤,口感細膩,無論味道,還是品相都極為正宗。
沒想到,小賤人還有這等見識,知道用泰國官燕來充場面。
抬眼間,卻見老一輩面面相覷,握著筷子,竟不知從何下手。
紀情眼珠一轉,了然于心。
指著面前那精致冷盤,「二女乃女乃,您怎麼不吃?快嘗嘗這三文魚,一看就是剛從挪威空運過來的,新鮮著呢!吃進嘴里,還殘留著海腥味……配上芥末格外享受。」
最好嗆死你個老太婆!
紀情笑得貼心貼肺,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有多孝順。
老太太皺眉,不曾開口。
「太公、三叔……你們也吃啊!」
幾位老人連聲應好,卻始終不曾下筷。
「莫不是菜品不合心意?」紀情故作驚訝。
老太太嘲諷地看了她一眼。
「辜星,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辦事妥帖的,這才完全放手讓你負責一年一度的除夕宴,可是你……太讓人失望了!」
紀情痛心疾首的模樣著實把她惡心到了。
替兩個小家伙擦擦嘴,笑意未改,「老夫人有何賜教?」
搖了搖頭,失望溢于言表。
「看來,事到如今,你還不知錯!」
「咳咳……炳賢媳婦,差不多就行了,大過年的日子,沒必要搞得不愉快……」
紀情心里恨死這老妖婆了,心長偏了,還以為自己多了不起,整晚都在指手畫腳。
「二女乃女乃,您這話我就不敢苟同了。作為安家掌權夫人,出了錯,就該承擔,我現在提出來,也是為她好。不摔打摔打怎麼成才?」
老太太被堵得啞口無言。
婆婆管教兒媳,名正言順,她如果再仗著輩分替夜辜星說話,難免落人口實。
紀情目露得意,轉向夜辜星。
「賜教不敢當,作為長輩,我有這個義務教導你。」
「眾所周知,安家生意重心雖在北美地區,但起源卻要追溯到華夏。而除夕,更是華夏的傳統佳節,一直以來,都秉承著先輩遺訓——不忘初心!可你今天竟然把西式的菜肴端上了傳統席桌。這不是舍本逐末是什麼?!」
「況且,赴宴的族人不少老人小孩,你這又是三文魚,又是黑白松露,還有五分熟的帶血牛排,吃壞了肚子怎麼辦?!」
「說好听點,叫一時大意;說得不好听,就是思慮不周,能力不濟!」
一頂大帽子扣下來,直指夜辜星沒能力當好這個女主人。
老太太不忍,「你這話未免太重……」
「二女乃女乃!我希望你明白,安家的女主人必須獨當一面,如今,連個宴會都辦不好,將來又如何管理整個後宅?!」
凌厲的目光直射夜辜星。
早前就听說這對婆媳不和,看來並非謠傳!
安雋煌冷眼一掃,面如寒霜,正欲開口,卻被夜辜星一個眼神制止。
「現在下結論,會不會太早?」
笑意未改,風華絕代。
紀情冷笑,「任憑你巧舌如簧,錯了就是錯了,沒有任何理由狡辯!」
「說得好!」夜辜星鼓掌,「錯就是錯,我十分認同。可是,您確定,看到了全部答案?」
紀情面色一變。
一旁看戲的安雋臣直覺不好。
正當此時,一聲高喊驟起——
「賓廚縷切已頻頻,團此葵花放手新。揚州獅子頭——」
「壇啟葷香飄四鄰,佛聞棄禪跳牆來。福壽全,又名佛跳牆——」
「繡幕芙蓉一笑開,斜偎寶鴨親香腮。悶罐三寶鴨——」
隨著一聲聲開嗓,不停有新的菜色呈上,裝碟盛盤,古色古香,光是聞著香味,就讓人垂涎欲滴。
「安家,既要立足當下,也不能忘了飲水思源。」夜辜星起身,接過鄧雪遞來的話筒,盈盈淺笑,有理有據。
「所以,我以中西合璧的主題辦了今年除夕宴,之前,大家吃到的,異國風情;如今呈現在大家面前的,才是族之根基!」
「希望,各位既能搏擊長空、笑傲爭雄,也能不忘根本、同心同德!」
「以此,將安氏一族推向更輝煌的未來!」
話音一落,全場死寂。
男人的胸懷抱負,被一個縴縴弱質的女子悉數道盡,如何能不熱血沸騰?!
「夫人說得對!」
「搏擊長空,笑傲爭雄!」
「沒想到夫人竟也有如此見地!當得起我們所有人一聲——主母!」
「讓我們共同舉杯,敬——安家的女主人!」
夜辜星舉杯,仰首,一飲而盡。
不見忸怩之態,相當大氣豪爽,瞬間征服安家鐵漢。
這樣的女人,才配他們尊之、敬之!
擺了擺手,偌大的宴會場瞬間安靜下來。
「本家的興衰,事關全族人命運,希望內外皆和,相得益彰,如此才能同心同德。」
「夫人高見,我們再飲一杯,您隨意。」
一人言罷,眾人附和,再次仰首,烈酒入喉。
男兒心里燃起熊熊烈火,誰沒有鷹擊長空的抱負?魚翔淺底的壯志?
夜辜星坐下,挑釁地看了紀情一眼。
「剛才老夫人的話似乎沒說完?」
眾人一默,紀情干笑。
「繼續說吧,我洗耳恭听。」
「辜星,剛才我……」
「對了,您說,錯了就是錯了。敢問,我錯在何處?」
謙笑頷首,虛心受教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