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閉嘴!」紀情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揪住齊蘭的頭發,反手就是一記大耳刮子。
「哈哈……紀情,你怕了?」仿佛不知道痛,齊蘭癲笑著。
夜辜星目不斜視,徑直踱步到平嫂面前。
「這是什麼?」她指著那支被鄧雪一腳踹開的針筒。
老眼一暗,竟然就這樣暈了。
那廂,兩個老女人的戰爭並未消停——
「我要撕爛你這張臭嘴!」
「你怕我說出真相,所以殺人滅口?」齊蘭盯著地面那管摔壞的針劑,後怕鋪天蓋地襲來。
「少給我胡說八道!」修剪整齊的美甲刮過齊蘭右腮,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紀情像被激怒的母獅,雙眸攝人,凶殘咆哮,恨不得撲上去,將齊蘭撕碎。
後避一步,齊蘭撫上—無—錯—小說被抓爛的臉頰,手中血色刺激得她雙眼一痛。
事到如今,她還有什麼好怕的?
大不了就是一條命!
她這輩子忍氣吞聲,伏低做小,從來沒為自己爭取過什麼。
她不甘心!
眼底掠過一抹破釜沉舟的決絕——
「紀情,我受夠你了!」
言罷,尖叫著向前撲去,攥住紀情那頭保養得宜的烏絲,狠狠一扯。
「啊——賤人!」
啪啪——
左右開弓,齊蘭眸染陰鷙,唇角帶笑,「你說誰是賤人?」
啪啪——
「你紀情才是不折不扣的賤人——安炳賢不愛我,但他也不會愛你!」
「可憐堂堂紀大小姐,自詡高貴,到頭來還不是個被丈夫厭棄的女人?你跟我有什麼區別?你罵我賤,不也是在罵你自己?」
「你比我多的,只是一個身份而已,那個男人的心,從來都不在你身上!」
紀情像被戳中死穴,「齊蘭,你個臭婊子,我要殺了你——」
「殺我?」拽住長發,用力一掀,紀情慘叫一聲,整個人被帶倒在地。
下巴磕在床腳,額頭頂上床稜,瞬間一道血印橫貫紀情面上,從額際斜線延伸至另一側耳邊,還差點撞瞎了眼楮。
齊蘭見狀哈哈大笑,彎了腰,眼淚都快飆出來。
夜辜星冷眼旁觀。
有人出手教訓老妖婆,她樂見其成。
至于齊蘭,記憶中那個始終埋著頭,唯唯諾諾任由紀情差遣的女人,如今,像瘋子一樣拳打腳踢,面目被怨恨扭曲。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或隱忍,或爆發,不管做什麼決定,都要承擔相應的後果。
夜辜星不同情齊蘭,甚至,以看官的姿態,用漠然的眼神端詳著她,以及她所遭遇的一切。
當初,她既然選擇跟安炳賢上床,即便無名無分,也要生下安琪,那如今發生的一切,都應該在預料之中。
愛上有婦之夫,搞在一起,還生下孩子,在夜辜星看來,就叫犯賤!
一個女人自己都不尊重自己,還想男人如何憐惜?
可以沒有愛情,可以沒有愛人,可以沒有錢,也可以沒有權,甚至,無才無貌,但唯一不能缺的,是自尊!
愛上一個人,不惜低入塵埃,以委曲求全的姿態在塵埃里開出花來。
齊蘭就是這樣欽慕著安炳賢。
可是,在夜辜星看來,這樣的愛,愚蠢且無知。
沒有誰有義務為誰付出,也沒有誰有責任為誰隱忍,愛情是雙向的選擇。
塵埃仰慕著遺世獨立的公子,公子穿著潔白無垢的皂靴,一腳踩在地上,而塵埃終究逃不過被心上人踐踏的命運。
你若無情我便休!
即便輕若塵埃,也有隨風飄灑、肆意無拘的權力。
愛一個人,永遠不要止步腳下,而是向著遠方,而那個人,會在你身後緊緊追隨,不離不棄。
一場鬧劇,積怨多年,兩個女人的戰爭,何嘗不是兩個女人一生的悲哀慘痛。
齊蘭手腳並用,打在紀情臉上,踹在紀情身上。
撒開手腳,像個潑婦。
紀情也不甘示弱,即便被壓在底下,不得翻身,揮舞的兩臂亦毫不留情打在齊蘭身上,尖厲的指甲刮開對方不算細膩皮膚。
平嫂老淚縱橫,「小姐,我對不起你……阿平對不起你!」
高傲如她,現下卻被一個賤婢踩在腳下任其打罵。
平嫂恨不得那些傷痛挨在自己身上,那些恥辱由她一個人承擔。
她是真的疼紀情……
哭著爬到夜辜星面前,「夫人,我求求你,救救小姐,她好歹是長輩,是你的婆婆啊!」
齊蘭听到這一句,整個人如同針扎一般彈跳起來,對著夜辜星大吼——
「不!你不能救她——」
夜辜星使了個眼色,鄧雪上前,作勢拉開扭打在一起的兩人,卻換來齊蘭激烈的反抗。
「不!你不應該救她!紀情害死了你母親——」
室內瞬間死寂,穿堂而過的風聲獵獵,屋外融雪的聲音匯聚成淙淙水流。
連呼吸都清晰可聞。
「你、說、什、麼?」不鬧不怒,夜辜星沉沉開口,只是黑色瞳孔之中幽幽燃起的詭異火苗讓人不寒而栗。
紀情如遭雷擊。
平嫂面色頓時慘白。
「她們以為我不知道……」齊蘭雙眼無神,喃喃開口,「可是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哈哈哈……那晚,我就跟在這兩個人身後!親眼看著她們是如何把你母親推進海里!」
「我憑什麼相信你?」眼皮在跳動,憤怒在燃燒,只有思緒清晰得不可思議,骨子里流淌著冷靜的血液,卻承載著沸騰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破體而出。
「憑什麼?」齊蘭眼里劃過瞬間的失神,「我沒有證據,但我可以對天發誓,就是這兩個人,合力把你母親推進了海里!」
眼神驟然一聚,「對!就是針筒!」齊蘭指著地面上那一管藥劑,「紀情和那個女人在海邊說話,這個老太婆就從後面舉著針管悄悄靠近,最後把針頭插進了那個女人後背……」
夜辜星呼吸一窒。
「那個女人?你如何肯定她就是我母親?」
「你們長得太像……尤其是,眼楮。」
那個女人太美,哪怕只遠遠地看了一眼,也畢生難忘。
當初,第一次在島上見到夜辜星的時候,齊蘭就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後來,听說少夫人是個孤兒,無父無母,她才反應過來,卻在潛意識里否認那樣的猜測……
直到,不久前,她偶然撞見二夫人在花園一個隱蔽的角落講電話。
她從頭听到尾,發現了一個驚天大秘密!
「說!」夜辜星冷冷開口,一字一頓,「把你知道的,通通說出來!」
「不——」紀情從地上爬起,伸手去捂齊蘭的嘴,神情凶惡,一雙眼珠子似要瞪出來。
齊蘭一時分神,措手不及,就這樣被紀情按倒在地。
「唔——你……放……」
啪啪——
「我讓你胡說八道!讓你犯賤!」
「唔——救命!」
鄧雪試圖拉開兩人,反被紀情尖利的指甲劃傷了皮膚。
夜辜星朝暗處比了個手勢,暗衛得令,鬼魅般的身形出現在室內,一手拎起一個女人,像提小雞仔一般,這才把兩人分開。
「這三個人,都給我綁了,除了她,把其余兩人的嘴塞上。」
五分鐘後,寬敞的臥房之內。
紀情和平嫂捆綁在一起,被扔在左側,嘴里塞著從自己腳上月兌下來的襪子。
平嫂還好,紀情卻穿著睡覺的衣服,冷風一吹,開始還不覺得,這一停下來,凍得瑟瑟發抖。
兩人對視一眼,神情驚駭。
齊蘭被綁在另一邊,平靜得有些異常,嘴里沒有任何異物阻塞。
「現在,你一個人說。」
齊蘭朝紀情的方向看了眼,冷笑爬上唇邊,「那晚,該我值夜……」
事情還要從二十年前說起。
那時,齊蘭已經跟了安炳賢,卻還是個伺候人的丫頭。
為了避開紀情的荼毒,她忍痛將女兒送到烏克蘭,或許是移情作用,她很疼養在紀情身邊的安雋臣。
那晚,本來該她值夜。
熬到凌晨一點,她洗完澡,睡下,卻因為擔心安雋臣踢被子,特地進了次臥,檢查一番。
等她從次臥出來時候,恰好撞上鬼鬼祟祟的紀情和平嫂。
好奇心驅使下,她跟了上去。
一路跟到了海邊!
沒想到,那片荒涼的海域上,竟然停了一艘小型游輪。
一個女人站在甲板上張望,看到紀情她很激動,不停地說話。
平嫂藏在暗處,手里拿著一支針筒,趁兩人說話的時候,她潛伏到女子身後,一針扎下。
那個女人身體一歪,暈倒在甲板上。
紀情和平嫂一個抓住女人的肩,一個抬起女人的腳,把人丟進海里……
耳邊響起重物落水的聲音,齊蘭嚇得瑟瑟發抖。
很快,紀情和平嫂就走了。
游艇也出現半沉的狀態,再過三個鐘頭,就會漲潮,介時,不管是船,還是人,都會被大海吞噬!
生還無望!
齊蘭試圖靠近那片海域,可是游艇沉了,人也不知道落在哪個方位。
再加上受驚過度,她一咬牙,跌跌撞撞回到住處,鑽進被窩,用被子將身體團團圍住。
第二天,她就開始發燒。
迷迷糊糊睡了一個星期,才大病痊愈。
等她再回到那片海灘的時候,什麼都沒了……
濤聲依舊,波浪翻滾。
仿佛,那晚親眼所見的一切都是錯覺,其實,什麼都不曾發生。
她想,自己只是做了個夢。
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