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徐炎,杜雲錦將剩余的銀票收好,然後,來到弟弟的屋里。
「禮兒,睡了嗎?」。她輕輕推開房門,發現屋里燈亮著,杜雲禮卻靠在床頭睡著了,手里還捧著一本書。
杜雲錦失笑,一看書就睡著,可見也不是個學習的材料啊。
將他手里的書,輕輕抽了去,然後,彎腰扶著弟弟,讓他平躺進被窩里。
然而,剛幫他掖好被子,轉身要走,手卻被他猛地捉住,那股力道大的弄疼了她。
「禮兒。」杜雲錦猛地扭頭,就看見弟弟小臉慘白,被子底下的身子在痛苦的扭動著,口里嗚嗚叫著,含糊不清的喊著,「二姐姐。」
被夢魘著了?杜雲錦連忙推推他,「禮兒,快醒醒,別怕,大姐姐在這兒呢。」
「二姐姐,快跑,跑,嗚嗚……」這小家伙不但沒被叫醒,反而沉浸在夢中,又哭又鬧,那股子不顧一切的蠻力,讓杜雲錦一時間根本控制不住他,手背幾乎被掐去一塊肉下來,被子也被踢到了床底下。
「禮兒,醒醒。」她大聲喊著,卻見弟弟猛然睜開了眼楮,然而,眼底一片空白,卻是不住的翻著白眼,緊接著口吐白沫,臉色青紫。
杜雲錦心下駭然,顧不得想起他,伸手便在他臉上狠狠打了兩巴掌,大喊,「禮兒,快醒醒。」
疼痛,以及大姐姐那淒惶的喊聲,讓杜雲禮一激靈,猛地從噩夢中驚醒過來,雙目直盯著杜雲錦的臉,仍舊有點回不過神來。
「禮兒,你醒了嗎?我是大姐姐,你別怕,大姐姐在你身邊呢。」杜雲錦不住的撫模著他的臉,一遍遍的柔聲哄著,雖然不知他到底夢見了什麼,但那個夢一定很可怕,不然,這孩子不會到現在還回不過神來。
「大姐姐。」也不知杜雲錦重復了多少遍,杜雲禮的眼楮才慢慢有了焦距。
這時,墜兒推門進來,一臉緊張,「小姐,怎麼了?」她才在隔壁浴房里洗澡,就听見這屋大小姐驚惶的喊聲,嚇的她顧不得擦身上的水,套了兩件衣裳,裹了襖子,哆哆嗦嗦就跑了過來。
看她一眼,怕她凍著,杜雲錦忙道,「禮兒剛才被夢魘著了,沒事,你趕快回屋把衣裳穿好,仔細著涼。」
「哦。」看杜雲禮靠在床頭,果然一副夢中醒來的模樣,墜兒這才松了口氣,抱著胳膊又跑了出去。
「禮兒。」杜雲錦坐在床邊,將仍舊失魂落魄的弟弟抱進懷里,輕輕拍著他的背,哄道,「能跟姐姐說說,剛才做了什麼夢吧?」
盡管讓弟弟再回憶一次那噩夢有點殘忍,可是,她敏銳的覺得,這個噩夢或許跟他當年為何突然失語有關。
而且,這段日子,她也觀察出,杜雲禮似乎不止一晚做過噩夢,只是沒有這次這樣嚴重而已。
還有,這孩子平時看著總是安安靜靜,懂事又听話,跟喜兒樂兒兩個一起玩的時候,也像個孩子樣,似乎很快樂。
可是,他的一些細小行為仍舊逃不過她的眼楮,譬如,他常常在大家聊的開心的時候,一個人在那失神,好似思緒飄到了天外,譬如,那晚她燒了好吃的蹄膀時,他開始吃的開心,可是吃著吃著,眼淚卻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掉,任由她們怎麼勸怎麼問,他就是沒有反應,只偏執般的啃著那蹄膀……
更譬如,除了最初,他跟自己提過二妹妹出嫁的事,自從後再沒提過,甚至,她主動提及,他也避閃不答。
那時,因他不能說話,她也不想強逼,只得罷了。
今兒,他突然噩夢連連,想來心中有未解的結,她必須幫他。
然而,等了半天,不見應聲,低頭一看,這孩子竟然靠在她懷里又睡著了,那密長的睫毛濕噠噠的覆蓋在臉上,兩道淚痕未干,看著著實可憐。
到底沒忍心將他叫醒追問,杜雲錦輕輕的將他平躺放好,替他蓋好了被子,又坐在床頭陪了一會,見他睡的安穩,這才起身,將屋里的小燈輕輕捻了捻,燈光暗了些,不打擾人睡覺,卻又能照著整個屋子。
這一夜,杜雲錦也幾乎不曾睡好,就好像是被傳染的一般,噩夢一個接一個。
醒來,忘記大半,腦子混混沌沌,用冷水洗了把臉後,才覺精神些。
再看弟弟杜雲禮,似乎已經忘記了昨晚的噩夢,和喜兒樂兒兩個坐在桌子上,正津津有味的吃著張氏一早才蒸好的青菜包子。
杜雲錦這才放了心,簡單的吃過早飯,她便獨自去了一品香。
經過一夜,不知那兩個東西怎麼樣了?禮兒這邊不能直接得到的東西,倒是可以從她那邊尋尋突破口,能讓禮兒突然失語,又讓二妹妹杜雲瑤突然下嫁的,必然事出有因。
如果那兩個不配合,她不介意親自動點大型伺候著。
會醫術就有這麼點好處,能讓你傷筋動骨、痛不欲生,表面上卻一點看不出來。
然而,一到鋪子里,四梅立刻上前,笑道,「掌櫃的,你可算來了,听阿貴說,那兩個嗷嗷叫了一夜。」
「不是堵上嘴巴了嗎?」。杜雲錦蹙眉,往後院走。
四梅解釋,「是堵上了,可後來不知怎麼的掉了,我猜,估計是她兩個想趁夜逃跑,這才相互的使力,咬掉了對方嘴里的抹布。不過,後來,顯然解不開那繩索,兩人也不知怎麼的了,最後竟然打起來了。」
「打起來?身上綁著繩子,怎麼打?」杜雲錦懷疑。
四梅抿嘴惡劣一笑,「能怎麼打?用嘴咬唄,那趙二家的差點將那小丫頭片子的耳朵都給咬掉了,要不是阿貴及時制止,那小丫頭昨晚怕就要去見閻王了。」
「是嗎?」。看來,將這兩個人捆綁在一起,效果不錯。
杜雲錦走到柴房門口,見門半掩著,阿貴正蹲在地上,一勺一勺的給兩人喂粥。
不知門口有人來,阿貴一邊喂一邊教訓著兩人,「打架?還動嘴咬,要不要臉?」
「是這小蹄子先咬的我。」趙二家的不服,憑什麼喂那小蹄子兩口了,她這一口還沒撈著。
再說,昨晚可是她先幫那小蹄子咬月兌了嘴里的東西,然後,想讓她幫著自己咬斷繩子,她就在那磨嘰半天,最後竟然將被抓的一切過錯全怪在她身上,還要讓她幫其咬斷繩索。
還哄騙說,只要她能月兌身,這一切既往不咎,還會回三小姐那里替她美言,讓她去小廚房那邊管事。
她傻子不成?那比指頭還粗的麻繩,靠她用嘴咬,天亮了能不能成?到時,這小蹄子跑了,還能回頭管她的死活?
她堅持要翠喜先幫她咬斷繩索,沒想到這蹄子倒發急了,滿口咒罵起來,說若不是她蠢的像豬,也不會連累她被抓。
趙二家的當時又冷又餓,臉上還火辣辣的疼,真煎熬的生不如死,哪里還經得住她咒罵,再說,若不是她當初找自己做這事,她也吃不了這虧。
于是,怒火一燒,她也罵起來。
翠喜當時就愣了,她可是三小姐跟前的心月復丫鬟,在杜家下人中,也是有體面的,豈是趙二家的這種粗使婦人能罵的起的。
就這樣,兩人身上只有一張嘴能動,互相罵了之後,怒火燎原,最後,干脆撕咬起來。
兩個女人一塊撕咬,又沒個躲沒個藏的,最後可不兩敗俱傷。
半夜里,撕咬的鬼哭狼嚎,幸虧阿貴及時過來,不然,兩個非死即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