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這三人怪異的目光,四梅好奇,走到杜雲瑤身邊,小聲的問,「二小姐,你們認識?」
「哦。」杜雲瑤淡淡的應了一聲,便收回視線,繼續看著她的賬本,很明確的視這二人為空氣。
然而,杜水蓮母女相視一眼,卻慢慢向她走來。
「瑤兒,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在這兒呢?」杜水蓮遲來的驚喜,在杜雲瑤看來,特假。
蘇夕月也目光譏誚的盯著她,「是啊,我還以為自己眼花呢,沒想到還真是二妹妹你?怎麼回京也不知會我們一聲?你不知道,你不見了之後,外祖母時常念叨你呢。」
念叨?念叨她死吧?杜雲瑤微微勾唇,沒好氣的冷笑,「您二位能別這麼自作多情嗎?又是瑤兒又是妹妹的,听的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咱們沒那麼深的感情,知道嗎?」。
被嗆,蘇夕月似W@乎也不在意,皮笑肉不笑的嘲諷道,「二妹妹,許久不見,你這性子倒是一點沒變,跟誰都帶刺。到了那窮秀才家,也沒好生磨一磨性子麼?」
杜雲瑤目露譏諷,嫌棄的目光上下一打量蘇夕月,好像見鬼一般的驚異的叫道,「呀,許久不見,你倒變了不少嘛,連裝都不裝了?這說話酸不溜的樣子,倒真有點像怨婦呢。」
「你?」蘇夕月氣的臉色一變,不想,杜雲瑤一眯眼,使勁朝她臉上瞅著,嘖嘖,「沈家大少對你不好麼?瞧把你給老的。對了,你今年十八嗎?好像比我大姐姐要小吧?不過,現在瞅瞅你這樣子,怎麼倒像二十七八,跟你這位母親站在一塊,不像母女,倒像姐妹呢。」
她這話可沒有夸杜水蓮年輕的意思,完全是嘲諷蘇夕月老氣。
蘇夕月頓時氣的臉沉了下來,「杜雲瑤,你別太過分。」
「喲,這是惱羞成怒了?」杜雲瑤失笑,奚落的目光落在她臉上,語氣越發氣人,「咱們也是一起長大的,你該知道,我這人性子直,跟你沒法比,那些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那一套,我是打死學不來的。不信,你問問你母親啊,是真的老太多了。哦,對了,你來就是買雪花膏的吧?」
說著,杜雲瑤呵呵笑起來,頗為自豪的介紹,「說來,我大姐姐自制的這雪花膏,效果還真不錯,像你這種黃臉婆還真該多用用。」
「你說誰黃臉婆呢?」蘇夕月手指捏的發疼,很想扇這亂說話的女人幾耳刮子。
「你了。」杜雲瑤聳聳眉,漫不經心的說,「難道你沒照過鏡子麼?」
頓了頓,又忍不住道,「想知道什麼是真的漂亮清純麼?下回來,看看我大姐姐就知道了。那可是原滋原味純天然的,不像某些人,成天的裝,也就裝這麼個樣出來。」
「杜雲錦?」蘇夕月幾乎是惡狠狠的念著這個名字。
對了,剛才,這賤丫頭說什麼來著?大姐姐自制的雪花膏?
「這雪花膏是杜雲錦做的?」她怒聲質問,杜雲瑤聳眉,「當然,除了我大姐姐,誰有這本事?」
蘇夕月猛地又看向杜水蓮。
杜水蓮心一突,「月兒,娘並不知道啊。」轉而,看向杜雲瑤,氣道,「瑤兒,你是怎麼回事?吃了嗆藥嗎?見了姑姑,不說請安問好,還這樣挖苦你表姐,像話嗎?」。
「不像話嗎?」。杜雲瑤沒好氣的嗤笑,「杜夫人,當年,你這親生的閨女,干下那等搶別人的男人、連夜跟男人私奔的丑事,也不見你訓斥半句。你們想過當事人的感受麼?我今天不過幾句話,你就怕她受不住了麼?」
冷笑兩聲,杜雲瑤直接攆人,「受不住的就滾啊,沒見我都不愛搭理你們嗎?自己腆著臉的過來找罵,還能怨人嗎?」。
這母女倆被斥的臉色那叫一個難看,連四梅都覺得不太好瞧的,只是,真沒想到,一向挺和氣的二小姐,為難起人來還真不是蓋的。
「杜雲瑤。」蘇夕月臉色鐵青,咬牙譏諷,「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我跟母親不過見到你,想問候一聲,你卻不識好歹?見人就咬?哼,當你還是曾經的侯府小姐麼?不過被人毀了清白的婊子……」
啪——話音未落,一個重重的巴掌落在臉上,蘇夕月的臉偏到一邊,精心梳起的發髻也松了,形容十分狼狽。
「月兒,你沒事吧?」杜水蓮心疼死了,轉而就來責罵杜雲瑤,「你這賤人,怎麼這樣粗蠻,連你表姐也敢打?果然是有娘生沒娘教的東西,今天我這做姑姑的就好生教教你規矩。」
抬手,就要廝打杜雲瑤,四梅趕緊來護,但有人卻先了一步,捉住杜水蓮撲過來的爪子,猛地一推,就將她推了個仰八叉。
「娘。」蘇夕月忙來扶自己娘親。
這邊,周瑞擔心的看著自己媳婦,「瑤兒,你沒事吧?」
杜雲瑤輕輕搖頭,看著他手里捧著的熱騰騰的烤紅薯,不覺輕笑,「還真買到了啊?」
「哦。」看她笑了,周瑞神色松了,唇角也勾出一抹笑來,道,「你說的那街角,沒有看到烤紅薯的大爺,又向人打听,拐了兩條街,這才買到的,你嘗嘗,還熱乎著呢。」
將紙包稍稍打開一點,拿出一根烤的焦黃的紅薯出來,在紙包上輕輕撢了撢焦灰,然後,遞給媳婦。
「等會。」杜雲瑤沒接,只目光涼涼的看著相互攙扶的杜氏母女,「噯,還不走麼?非得我叫人拿棍子攆狗一樣的攆你們不成?」
「杜雲瑤,你等著。」蘇夕月惡狠狠的看她一眼,但又懼著周瑞這麼一個男人在,到底狠話也沒敢說出來,只氣急敗壞的扶著母親,狼狽的離開了。
「哼。」杜雲瑤聳聳眉,心里十分痛快。
「瑤兒,她們是什麼人?」周瑞好奇的問。
「一對賤人。」杜雲瑤不客氣的說,吩咐四梅,「以後這對賤人再敢過來,就給我用掃帚打出去。」
就她們也配用大姐姐的雪花膏?抹的再美也改不了她們內心的骯髒。
「嗯。」四梅不好多問,只點點頭應著。
杜雲瑤這才從周瑞手里,拿出一根烤紅薯,遞給四梅,然後,自己才又拿出一根,坐在椅子上慢慢的剝著吃。
紅薯香糯綿甜,吃進嘴里,甜在心里。
「你也吃。」她將手里的剝好的遞給周瑞。
周瑞微怔,喜色溢滿雙眸,只是,四梅在,他不好意思就她手上吃,只道,「你吃,我這里還有呢。」
「那些留著回去給禮兒他們。」杜雲瑤笑著,就將紅薯往他嘴里一塞,周瑞逼不得吃了一口。
四梅連忙閃到貨架那邊去。
周瑞這時膽子才大些,道,「帶回去就涼了,他們愛吃,一會我再去買就是了。」
「也好。」杜雲瑤抿嘴一笑,細女敕杜指尖輕輕擦去周瑞嘴角杜碎屑。
周瑞渾身一僵,本能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杜雲瑤臉上一燙,抽了手,嗔他,「你要沒事,一會幫我看看賬。」
「嗯。」她這樣的眼神,嬌嗔的語氣,倒讓周瑞渾身溢滿暖流,那種久違的愉悅感,重新回到了體內一般。
——
雪天路滑,並不好走,所以,幾近午後,趙天煜才帶著杜雲錦回到了古庵。
不想,回來並沒在房中見到要見的人。
而彼時,英姑姑和幾個老尼姑,在院子里,小心的安撫著那在屋頂上搖搖欲墜的女人。
「夫人,乖,別亂動,少爺一會就回來了。」
「滾,你們都給我滾。」一團團的雪花被屋頂上的女人給踢飛,眼看著那女人搖晃的快要墜下,英姑姑等人忙喊著,「好,我們滾,這就滾,您別亂動了。」
另一邊,屋角下,兩個小尼,終于抬了梯子過來,一人扶著,另一人慢慢的往上爬。
英姑姑等人不敢走遠,只在屋頂婦人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瞅著,生怕她出事。
而屋頂上的婦人,此刻,卻坐了下來,懷里抱著枕頭,低低輕輕的哼著歌兒,像在哄著襁褓里的孩子似的。
英姑姑等人就在屋檐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所幸,那兩個小尼爬到了屋頂,偷偷從後圍了過去。
本想一人一邊的將婦人抱住,再慢慢從那梯子邊下去。、
不想,屋頂鋪著厚厚的雪,也打滑,一個小尼不小心摔了下,哎喲一聲,驚動了那正在哄孩子的婦人。
她猛地回頭,瞪著猩紅的眼楮,幾乎惡狠狠的吼著,「你們別過來,別過來,不要搶我的晟兒,走,別過來。」
她慢慢的起身,一步一步往後退著,嚇的英姑姑她們膽子都要破了。
「夫人,別啊,靜慧、靜休,你們兩個站著別動。」
屋頂上,兩個小尼也嚇壞了,忙出聲安撫,「夫人,我們不過去,您別怕,別怕……」
可,這婦人受了驚,抱著枕頭,驚惶的像只困獸一般,在那堆滿雪的屋頂就跑了起來,才跑了兩步,碎瓦和雪花紛紛落下,她自己也如風箏一般,落了下來。
啊——驚叫聲響徹天空,英姑姑幾個本能的伸手,企圖要接住婦人。
杜雲錦也嚇的閉了眼楮,可就在這危急時刻,身邊男人嗖的沒影了,再睜眼時,那婦人已經穩穩的在趙天煜的懷里。
「沒事吧?」連忙跑了過來,看男人懷里的婦人,一眼,便認出,他們的關系。
長的這樣像,該是母子。
「伯母她不要緊吧?」她跟在趙天煜身後,又擔心的問了一聲,憑著醫者的直覺,她覺得未來婆婆好像不大對勁的樣子。
那婦人听見她的話,本能的就往趙天煜懷里縮了縮,很懼怕的樣子,口里還一個勁兒的喚著‘晟兒’。晟兒?不是五叔的小名吧?
「跟我來。」趙天煜只看了她一眼,抱著婦人,急匆匆回到房里。
英姑姑只命人,燒熱水,拿藥等,然後,也急忙的跟過去。
回房,趙天煜將婦人放到床上,杜雲錦本能的就彎腰扯被子,想幫忙將婦人蓋上。
大冷的天,婦人身上衣服卻很單薄,像是直接從被窩里跑出去的。
然而,她稍稍一動,婦人就嚇的揪緊了趙天煜的衣裳。
「你先到那邊坐一會。」趙天煜握著婦人的手,扭頭對杜雲錦說。
這樣怕生?怕是精神有問題,杜雲錦點頭,忙退到婦人視線不到的地方。
這時,英姑姑進來,急的解釋,「王爺,都怪奴婢不好,奴婢就想去廚房,幫夫人拿點熱湯過來,奴婢是看著夫人那會子精神頭還好,就那麼一會,誰知回來就不見了。」
找了一圈,才發現竟然到了後院那廟堂到屋頂上,到現在,她都不知道嬌弱都夫人怎麼到的那屋頂的。
她就坐那上面,也不吭聲,她帶著庵里所有的人,那個一通找啊,誰能想到她在屋頂啊。
一個小尼姑端了盆熱水進來,英姑姑接過來,擰了毛巾,就要替婦人擦臉擦手,趙天煜伸手拿了來,「我來吧。」
英姑姑就退了後,神情有些委屈,她真不是故意的。
但,幸好夫人沒事,不然,她真是以死難以謝罪了。
靜靜的站在一旁,突然瞄到窗邊竟站著一個高挑的姑娘,英姑姑神色一愣。
杜雲錦朝她聳聳眉,輕輕一笑,算是招呼。
英姑姑也趕緊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真的尼姑?杜雲錦愕然,一開始,進了山門,看見那庵堂,她很是驚詫了一番,結果……
五叔的娘親,當今的皇後娘娘竟然出家為尼麼?哦,不,看她那樣子,神志不清似的。
替婦人收拾好了,英姑姑將水端出去,不一會,又端了一碗藥進來,「王爺,夫人早上的藥還沒喝。」
趙天煜端著藥,坐在床邊,一勺一勺的喂著婦人喝藥。
「晟兒。」婦人抱著枕頭,眼楮一瞬不瞬的盯著他,喝一口藥,就喊一口。
趙天煜眉心微蹙,也不答話,就這樣安靜的喂藥。
很快,一碗藥喝完,趙天煜用帕子幫婦人擦干淨嘴角的藥汁,柔聲道,「藥喝好了,母親要不要躺下再睡會?」
「晟兒。」婦人仍舊只是緊緊的盯著他的臉,似乎怕他從眼前消失一般。
「我不走,就在這陪母親好不好?」趙天煜慢慢將婦人放平,躺下,幫著蓋好了被子。
左腕的袖子仍舊被婦人緊緊的抓在指間。
趙天煜也不掙,只安靜的側身坐著。
杜雲錦靠在窗戶邊,也只靜靜的看著他。
人,還是那個人,可是,突然覺得,又有了那麼點不一樣。
對他,她其實一點都不了解啊。